李小娟開始徹底地忙碌起來,學習,舞蹈,還在世界500強的中國移動做兼職,身份是話務員,就是你去打10086按1再按0後會聽到“您好,工號xxxx為您服務”——這句是係統預設的話錄,接下來才是真人版:“您好,很高興為你服務,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您?”就是這份工作了。李小娟對這份工作感到十分興奮。這份工作讓她有一種歸屬感,還有一種社會責任感,這份工作好歹也算是服務業的一部分,於是李小娟便覺得自己真的是社會中的一份子了,我們通常對“社會”有一個簡單的界定:等畢了業,我們參加工作就算是“進入社會”了。其實一個基本常識是,學校不也是社會的一個領域、一個組成部分麽。這個“社會”,還需要我們去“進入”麽?我們不是毫無選擇地被裹含其中麽?李小每次去上班,接觸到形形色色的人,男女老少,會遇到很多情況,有時對方一上來便是一頓劈頭蓋臉地罵,罵完之後也不等李小娟說話又“啪”地把電話掛了,留李小娟在原地一頭霧水;有時候對方用的方言,對方賣力地說了好半天李小娟卻一個字都聽不懂,隻好小心翼翼地說:“您的這個問題我暫時為您處理不了,為您轉接我們班長台行嗎?”等客戶同意了李小娟再內部求助到班長台,很尷尬很可憐地說:“班長,客戶用的方言……我聽不懂他說什麽……”班長的一聲“轉吧。”令李小娟如獲大赦趕緊點掛機釋放;有時候遇到哭笑不得的騷擾電話,問些問題比方說“哎呀呀,我的卡被狗吃啦怎麽辦。”“我的手機掉馬桶了怎麽處理?”讓李小娟掛也不是不掛也不是,最終還得等客戶獲得了整人的快感心滿意足之後再施舍一般扔下一句話:“行了看你也解決不了我自己找根棍子去撈吧。”說完便掛了。

    這些細節都不是李小娟親口告訴我的,她的生活忙碌了很多,抽不出時間來給我消遣,我是在她的空間裏看到的。對於她而言,這份工作同樣神聖不可侵犯。雖然工資少得可憐,但李小娟認為該工作充滿了趣味,尤其是當問題很棘手被她解決了,而客戶還不斷跟她說謝謝,李小娟便覺得生命真是充滿了價值。在移動上班的點點滴滴都被李小娟記錄下來,文字裏充滿了生活的滋味。

    那麽就讓她先忙著,騰出一個地方來寫寫我的感情生活。總之李小娟還算是在我們的掌握之中的,一通電話什麽事情都能解決。

    突然想起一句話:我們每個人都是囚犯,電話號碼就是我們的編號。

    這句話好毒。

    我也曾研究過人,或者說我,要是沒有手機到底還能不能活了。我得出的結論是:能。

    可前提是:我不要老婆了,不要爹媽了,不要那群狗崽子了,我就一個人過。

    這當然很難。

    於是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其實很多結論,都不是我們可以做得來的,不是麽。

    對於我的感情生活,其實真正可講的並不多。我覺得自己是挺容易滿足的人,至於我和周月,就像是一雙筷子,成對出現成一種習慣。我前麵有提到過“半半理論”。我也不確定周月是不是我命定的那一半,事實上這無法證明。我總不能拿自己當實驗室的小白鼠挨個去配吧,世界上女人那麽多,我哪配得過來。況且人家也未必肯同你去做實驗。

    所以我認為,這個理論的存在本身就存在一種吊詭。也許它隻是提供一種安慰,讓我們麵對眼前人能安下心來,不至於因為無法證明而產生對命運的惶恐。或者說,它的本意不是去做指導,而是以一種“祝福”的形態給couple們一種歸宿。是了,就是她了,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哦。

    周月確確實實是我想珍惜的人。沒記錯的話我在之前有說過這樣的話。“憐取眼前人”,我又何必拚了命地給自己找麻煩,吃飽了撐著不是。

    周月是個很愛學習的人,很正的一個好學生。她說她喜歡學校裏的味道,希望可以一輩子呆在學校裏。

    有這樣純粹想法的人,我接觸到的不多。至少我就不是,我覺得學習時間太久,人就會走火入魔,會遲鈍,處理起生活來會很糾結。

    所以我總在為投身社會做準備,躍躍欲試。

    我對周月說,那你在學校裏專心搞研究,我養你。

    周月瞪了我一眼,誰要你養,我養的起自己。

    我一聽,樂了。

    我覺得女孩子們向來都是很好的。這絕對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不是個博愛主義者,沒必要去討所有女孩子的歡心。再說了,我就是討了,人家也未必知道啊。相比起女人來,男人確乎顯得有些乏味。我想“趣味”總是存在於感情豐富的生物體中,而如果男性感情太豐富,就會被我們看死不會有什麽大的出息。我們習慣性用感性和理性為女人和男人設定標簽。我們不喜歡太女氣的男人,但卻對男孩子氣的女生愛憐有加。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

    我是一個很知足的男人,一知足就會不思進取。我馬小軍一窮二白,個子不高,長得不帥,要錢沒錢,要權沒權,可是我有周月這樣的女朋友,早說過,我是走了狗屎運了。

    周月有時候會罵我沒出息,我說我沒出息也能找到你這樣的老婆我值了。周月說你去死。隻是那一次,我跟周月說了喜歡思揚的事——對女朋友一定要坦白從寬,哪怕幾歲時與小女生拉過手也應該悉數稟報,這才見得你是真心待她,至少她會這麽認為。

    周月聽完後,順口說了一句,馬小軍你真沒出息。

    這次我卻覺得心裏堵得慌。

    周月見我神色不對,忙跟我說,開玩笑的啦,我們家馬小軍哪能沒出息呢,馬小軍將來必定是要飛黃騰達的啦!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我很少在周月麵前喝那麽多酒,周月一直掌管著我的飲食操控權,我之前有說過,在遇到她之前我對自己很是不負責任,隨便打發一下就完事。可是周月心疼我,嚴格要求我健康飲食,於是我在周月的調理下日複一日茁壯成長。可是那天周月沒有攔著我,我喝的一塌糊塗,大概也亂說了很多話,可我都不記得了,但周月肯定是聽到什麽了,可惜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死都問不出來。

    那晚我隻有一個時間是清醒的,我聽到周月對我說,馬小軍你聽著,我就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沒權沒勢,窮光蛋一個,可是有真心……

    然後周月就把她的初吻給了我。

    我想我後來是真暈了。

    其實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必要提辛思揚。

    即使是現在,她的喜怒哀樂我無從知曉,我的悲歡離合她也一定不知道。我們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漸行漸遠,各自看不到對方的身影。

    也許人與人之間,本來就如此。

    我有時候翻看手機裏的聯係人記錄,看到“思揚”這倆個字樣,便會默默歎息。如今連她的電話號碼都成了多餘。

    也許我早就沒有必要提這個名字,是我死皮賴臉,硬生生地把她拉進來,仿佛她還生活在有我的世界裏,或者說,我還生活在有她的世界裏。自欺欺人罷了。她甚至都不知道我為她喝醉,為她傷神,為她寫下這麽多文字。

    幸而,我還有周月。

    我還有周月,那麽李小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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