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已經去找費羅,奚寧不想迴車廂,在昏暗的天色中站在樹下發呆,他的情緒影響到周圍的草木,身旁的樹隻生出懵懵懂懂的意識,想要做點什麽又動不了。它落下一片葉子,緩緩飄至奚寧眼前,奚寧似有所感,抬手接住葉子握在手心。奚寧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它的樹幹,仰頭小聲道:“謝謝。”可他卻沒有半點的開心,他來到這個世界也有好幾天了,病症的影響讓他總是悶悶不樂,為了不讓別的精靈擔心,他在外時還得盡量表現地正常一點。直到剛剛看見林安,奚寧才真正地感受到喜悅,什麽花和任務都不重要了,他仿佛就是為了林安而來。費羅接到仆人的通報,以為奚寧有什麽重要的事,親自過來了一趟。奚寧迎上前,向他道:“陛下,我向讓您幫我一個忙。”“您說,我立刻吩咐人去辦。”奚寧便說起在晚餐之前,看見傭兵團裏的一個仆人,右邊半張臉不知什麽原因布滿了痕跡,很好認。費羅擰起眉:“這個人衝撞了殿下?我這就讓團長把他趕出去……”“不是不是……”奚寧趕緊阻止他,直言道:“我是想……把他從傭兵團要過來,當我的貼身侍衛。”費羅非常驚訝,試探著問奚寧:“殿下與他相識?”奚寧言辭含糊道:“算是吧,我與傭兵團不熟悉,隻能麻煩您了,贖金之類的從報酬裏扣就好。”他明顯不願多言,費羅便也不問了,笑著擺擺手:“殿下說這些幹什麽。”費羅扭頭對身後的侍衛長說道:“都聽見了?去找團長,把這個人要過來帶給殿下。”“是。”侍衛長應下後向車隊後方走去,奚寧感激道:“謝謝。”費羅離開後,奚寧坐在車廂門口等待了許久,侍衛長一直沒帶人過來,他抵不過困意就進去睡了一會兒。這一睡就是一晚上,奚寧睜開眼時已經天亮了,眾人收拾著東西準備動身,侍衛長這才來見他。奚寧推開車門,卻沒有見到想見的身影,侍衛長獨自站在車前:“請殿下恕罪……”聽完侍衛長的解釋,奚寧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他不願意來?”侍衛長迴道:“是的。”他昨晚去找團長說明來意時,團長臉色古怪,反問道:“精靈殿下要他幹什麽?”侍衛長稱他不清楚,團長遲疑了片刻搖搖頭:“他不會去的。”據奚寧口中所說,林安隻是一個奴仆,這樣的身份團長還會在意他本人的態度?侍衛長忍不住問出了口,團長翻了個白眼:“什麽奴……我們團崇尚自由平等不行嗎?林安不想去我就不會把他交出來,精靈殿下要從我這搶人不成?”傭兵團不是普通的組織,費羅這次請他們護送費了不少心思和錢財,侍衛長不便再說什麽,於是先向團長告退。他離開後不久,團長對身邊的下屬小聲吩咐了一句,臨睡前林安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團長的車廂門口。“找我有事?”他帶著黑色的全臉麵具,在黑暗中乍一看不像個正常人,團長拍著心口:“……沒什麽大事,就是那個森林精靈的殿下,說想讓你去做他的侍衛。”林安站在門口一時沒有動靜,團長又語氣輕鬆道:“我已經幫你迴絕了,是不是他今天看見了你的臉,嚇到他了?我想著還是跟你說一聲,下次離他遠點就是了。”團長想得簡單,精靈這樣的生物無一不貌美,又不懂人情世故,看不慣醜陋的麵容很正常,奚寧想要林安,多半是為了欺負他。這裏隻有他一個人知道林安的真實身份,在外時林安又是個低等奴仆,遇到麻煩實在不方便出手。林安戴著麵具,表情都蓋在麵具之下,團長隻能接觸到他沒什麽情緒的目光,幾息後林安迴道:“知道了。”他轉眼就消失在了遠處,團長自己起身關好了車廂門。普通的仆從都自己拿上睡袋找空地睡,外圍的樹林邊上橫七豎八地躺了一排,林安掠過他們,攀上了一棵樹頂,靠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休息。他取下了麵具掛在一旁,從身上拿出一張折起來的紙,慢慢打開。紙上是奚寧當初讓人畫的畫像,費羅後來複印了很多份,在各個街道都張貼了一些。茂密的樹葉將月光遮得嚴嚴實實,林安的臉完全隱在黑暗中。他平時大部分時間都戴著麵具,如果有人印象深刻的話,就會發現他完好無損的半張臉,和畫像上的麵孔至少有八、九分相似。靈氣被凝聚在雙眼,林安看了一會兒折好畫像重新放迴衣物內層,合上眼休息。團長不同意林安離開,侍衛長先向費羅稟報了此事。費羅聞言也有些為難,奚寧沒說把林安要過來做什麽,團長以這樣的方式直接拒絕他也不好處理,那時候已經很晚,他就讓侍衛長第二天一早再去跟奚寧說一聲。奚寧追問道:“他真的不願意來?為什麽?”侍衛長如實迴道:“我昨晚並沒有見到林安本人,是傭兵團的團長說他不會來,還說隻要林安不同意,他就不會放人。”車隊馬上要開始前進了,侍衛長再次說了聲抱歉,向奚寧告退:“您別擔心,陛下會再想辦法與團長交涉的,還有什麽需要的您與身邊的人提一聲就好。”他匆匆離去,仆人幫忙關上了車廂門。奚寧等了一晚上,還以為能再見到他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坐在車廂裏難過了好一會兒。“他為什麽不願意呢?是太突然了嗎?”他昨天才第一次見到林安,話都沒和他說一句,直接要對方來當他的侍衛的確不太正常。感覺到馬車已經開始行駛,奚寧打開窗戶,趴在窗邊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