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滿慢慢地咽下嘴裏的野菜,略一思索道:「爸,媽,二爹心裏麵有數,你倆不要瞎操心。」


    桌上的李滿倉兩口子整齊一愣,看著細嚼慢咽的李小滿無語。真是小娃娃不知輕重,割草娃跟當老師兩者能相提並論嗎?雖然現在到處都在宣傳「我是革命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往哪搬」,但是能當工人誰願意當泥腿子?


    看著最近一個月變得能說會道,安靜文雅的五閨女,兩口子不知道是自豪多一點還是心酸多一點。雖然閨女現在猶勝以前聽話乖巧,但是李滿倉和楊金蓮莫名地覺得,變得溫和有禮的五閨女跟他們之前的隔離:好像突然長大,變得穩重沒有那麽孩子氣。


    李妞妞把埋在碗裏的頭抬了起來:「五姐你要當老師,是不是以後就教我們班,五姐你太厲害了。」


    「你五姐我本來就是很厲害的好吧!」李小滿轉而輕敲李妞妞的小腦袋,「小妹,你可要努力加油好好學習,我當老師可是很嚴格的滴,學習不好小心我抽你,到時候可不能哭鼻子?」


    「那五姐你可是抽不到我,哈哈哈,我成績很好數學和語文每次都能拿90多分。」李妞妞洋洋得意地看著她五姐。


    李小滿寵弱地摸了摸小妹的頭,轉頭看向有些不自然的李滿屯夫妻兩,安慰性的笑了笑:「爸媽,等一下上工時我先去找二爹一趟。」


    「那可行,五妞你有分寸就中。」


    一個生產隊,相當於一個「小社會」隊長的級別是最高,一般是由各個生產隊品德較好、號召力強、對農業生產比較了解有經驗的人來擔任。隊長在生產隊相當於土霸王般的存在,話語權相當重,擁有給社員們派活兒的權力,負責分配口糧。一般社員們都是比較怕隊長,不會輕易得罪隊長,生怕隊長給穿小鞋子,分配不好的活兒。


    上午上工的鍾聲一響,社員們聽到熟悉的鍾聲都從各自的家裏麵走出,慢慢地向村中間的大榕樹下集中。


    以前李小滿的工作是固定好的,所以每次都是單獨行動,不用跟社員們等待每天工作安排,自己背著背框上山割草,這次因為要去找李滿屯說定當老師的事,所以才和李滿倉楊金蓮一起往大榕下走去。


    其實李小滿完全可以讓李滿倉代問一下,隻是不知道怎麽迴事,李小滿下意識地就沒有要「麻煩」李滿倉的想法。這大概就是半路當家人的因由,他們之間關係密切,有血緣關係,有責任,但感情不深還來不及培養。


    「滿倉叔,嬸子你們來了,.....」小輩的問候聲。


    「滿倉來了,快來這裏,這裏有位置。」同輩叔伯的招唿著。


    「今天小滿也來啦?不用割草了?.....」嬸娘八卦問道。


    跟李滿倉家交好的都紛紛跟他們打招唿,看著李滿倉和楊金蓮談笑自如地跟社員們聊起天來,李小滿站直身子裝嫻靜,臉上帶著微笑,對著比「男人」還要吵鬧的女人,「我忍!」李小滿心裏默念忍字訣。


    「爹,娘,三弟,弟妹你們來了。」


    「爹,娘,三弟,弟妹你們到了。」


    楊金蓮叫到弟妹兩個字時聲音明顯淡了很多。


    突然聽到李滿倉和楊金蓮在耳邊的打招唿聲,李小滿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向自己方向走來花甲年紀精瘦精瘦的老爺子,圓形臉身材微胖的老太太是自己的爺爺奶奶,這還是除記憶外第一次看見本尊的李家人。


    「嗯」老爺子迴了一聲,手裏拿著旱菸,雙手背在背後,慢慢地走來。


    奶奶圓臉上咪著一雙小眼睛,瞟了老大夫妻一眼,點了點頭。


    「哥,大嫂」三爹跟爺爺長得比較像,同樣是瘦長的身材。此時一臉笑容地開著玩笑叫屈「大哥就是偏心,昨晚叫二哥去吃飯咋沒有叫上我,我也好久沒有償到大嫂的手藝。


    「昨天是臨時起意,下次我們兄弟好好聚聚」李滿倉哥倆好地拍了拍小弟李滿豐的肩膀。


    長得瘦小精瓏的三媽石香珍在旁邊撇了撇嘴:老大都會裝模作樣。


    「大哥,大嫂」二媽張惠珍淡淡了叫了一聲:一頓飯換來一個當老師的名額換作她也請。


    張惠珍心裏麵很是不舒服,誰不是結了婚就顧著小家,偏偏自家的男人最講情分,對他的兄弟是出錢又出力。特別是對他大哥,總說小時候他大哥吃了很多苦,掙錢也要讓他上私塾讀書識字,要不然他現在也不可能當上大隊長,又說分家時他大哥吃了虧,有啥好事都想著他大哥。分家的事明明就是老爺子兩老決定的,又不是她想的,她還想分出去,自己當家作主呢。


    李小滿安靜地站在旁邊戲劇般看著李家人各自的神態:兄弟之間情深,婆媳感情冷淡,妯娌的麵和心不和,頗感有趣。


    這裏大多數是男人當家,女人之間再不和也翻不起什麽風浪。李小滿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悲傷:女郞們!你們怎麽就不能爭氣一點,整天圍著家裏麵的一畝三分地轉,有啥出息?


    一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如此「女人」,就渾身打冷戰,艾瑪!太可怕了,自己還是努力往「男人」看齊向「怪物」的路上狂奔吧!!


    「李小滿,你終於捨得出來見人了,讓哥哥看一看是不是長胖了。」二堂哥李愛武的說完抬起手來,在李小滿的小腦袋搓了一下,感覺手感很好,又搓揉多幾下。


    李小滿的頭髮並不長,剛到這個世界才到耳朵根處,此刻剛剛垂到肩膀,不習慣短髮的她每天都要精心梳理,恨不得一夜之間長髮及腰。此刻被李愛武一頓揉搓 ,她的身體忍不住僵了下,片刻之後忙閃躲開,再也顧不上裝嫻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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