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是“以前”,而並非是“現在”。這一顆心髒以及其下的那些喜怒嗔悲的情感,全部都來自於他人的饋贈。而蘇摩就像是一個第一次嚐到糖果的滋味的孩子,隻是那麽一絲絲的甜味都會驚為天人,甚至是不想要撒手。可是蘇摩也清楚,如今他所能夠感受到的這些都並非出自於自己的本願,終有一日他會將所有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全部都向塔爾維斯盡數償還。那麽在那之前,蘇摩也想要盡可能的多接觸一點這個世界,最好是能夠積攢下足夠多的、是屬於他自己的情感,能夠養出他自己的“心”來。出於這樣的原因和考慮,蘇摩大無畏的選擇了最為作死的那一種方式。“是的。”他說,“我很好奇。”祁漣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比之前還要更加的長久。最後他抬起眸來,看著蘇摩,眼底像是有明明滅滅的光在閃耀不定。最後,白衣的僧人笑了出來。“好。”他說。“如果你當真想看的話,小僧的麵容,想來也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祁漣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推開了眼前下行的樓梯盡頭,那一扇窄窄的小木門。“隻是我的長相實在是有些可怖嚇人,本也是發過誓絕對不會將其展露給任何人看的。如果施主一定屬意想要看一看的話,還請隨我一起進來。”祁漣的聲音不知為何突然低了下去,帶著某種莫名的喑啞。“然後,我才能為您展現真容。”或許祁漣以為這樣就可以勸退蘇摩,打消自己的那一個想法;又或者是在那一扇門之後當真是隱藏著什麽早就已經布好了的天羅地網,隻等待著蘇摩走進去便會像是緊緊的等待著獵物的豬籠草那樣將他一口全部都吞下去。然而蘇摩沒有任何的猶豫的就走了進去,像是連停下來思考的空隙都沒有。“……”破舊的小木門在蘇摩的背後緩緩的合攏,連帶著將外界所有的聲音和微弱的光亮也都一並隔絕。門後麵的空間意外的寬敞,祁漣手中的籠燈隻不過足夠照亮他們眼前的那小小的一片而已。他將自己手中的燈掛在了牆壁上,然後伸出手來,摘下來了自己一直都戴著的、那綴著白紗的鬥笠。出現在蘇摩眼前的是一張萬分熟悉的臉,除了眉心的那一顆紅痣以外,眼前的這一張臉與祁憐晟沒有任何的區別。“很驚訝?我是不是和他長的一樣?”看著蘇摩的愣怔,祁漣像是十分的理解一樣的笑了起來。“嗯,所以我才會一直把自己的外貌隱藏起來。”“畢竟要是認錯了的話,可就不太好了。”他哪裏知道,蘇摩驚訝的根本就不是這件事情。前文有言,蘇摩已經確認了祁憐晟是尚未覺醒力量與記憶的塔爾維斯。那麽問題來了。因為外神原本就是被世界排除和驅逐在外的、來自舊日的殘響,即便是力量被削弱到相對於本體來說幾近可以忽略不計的化身,但是依舊是會被世界恐懼和忌憚的存在。所以,在一個世界裏麵能夠存在一個化身便已經是極限,根本不可能再投放第二個。蘇摩不一樣,一來他是走了係統的通道偷渡進入世界的,二來他如今所使用的身軀依舊是人類的模樣。認真的算下來的話,他現在隻能夠算是“準神”,而非是“真神”。“你和祁憐晟是什麽關係?”蘇摩一邊這樣說著,一邊伸出手去敲了敲旁邊的牆壁,隨後他手上的動作一頓。手感……不對。那根本不是“牆壁”所應該有的手感。而是其他的某種——佛子臉上的笑容不變,慈眉善目有如佛龕上端坐的慈悲為懷的觀音。可是細細瞧過去,那觀音像上卻好似是沾染上了血跡,於是便變的猙獰可怖了起來,哪裏還有原本普渡世人的佛前悲憫。蘇摩手下稍微的用了用力。他這一次確實的確認了,自己手下摸到的是帶著黏液的肉塊的觸感,而並非是冰冷的石質的牆壁。“哎呀,被發現了?”祁漣站在那破敗的小門的門口,看著蘇摩笑。籠燈將他的影子投了下來,拉成了長長的、巨大的一條,看著就像是什麽怪物一樣的駭人。“這可不怪我。”祁漣看上去像是十分苦惱的歎息,“畢竟是你自己撞上來的。”幾乎就是在他話音落下去的那一瞬間,周圍的“牆壁”全部都活了過來,蠕動著朝著蘇摩接近。那些根本就不是牆壁,實際上組成這一整座佛塔的最下方的基層的,分明是某一種生物的身體的一部分。而那站在最前方、站在所有的遊動的觸手的正中央的祁漣,毫無疑問便是操縱這一切的人。“你不是問我和祁憐晟的關係嗎?”祁漣朝著蘇摩一步一步的走來,那一盞小小的籠燈的光亮看上去幾乎快要被吞噬,有無邊無際的黑色的暗影在他的身後鋪展開來,悄無聲息的覆蓋了無數的空間。“我和他原本就是一體的——就是這樣簡單的關係。”祁漣看著他笑,隻差手上再拈一朵花,就像是那從敦煌的壁畫之中走出來的佛陀了。“他為表,我為裏。從誕生的時候我們就擁有著不該是人類擁有的能力,雖然名為天師和佛子,但是實際上,我等才是這萬魔之地孕育出來的,最古老而又強大邪肆的邪物。”蘇摩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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