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他仍然很難相信這件事情的真實性。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從其上轉移開來,轉而去思考一個更加深入的問題,試圖在其中建立一個能夠說得通的邏輯關係。先前數據崩解的畫麵再一次從腦海中閃過。以及在周圍一切都在融解時,自己手上仍舊在逐漸加重的力度以及對方嘴唇的溫度。戈修若有所思地眯起雙眼。——這個人是真實的嗎?如果是真實的,那麽新的問題就會隨之浮出水麵——為什麽那群希望自己在虛擬世界受到懲罰的人,會允許這個懲罰世界當中有這樣一個並不是由數據構成的人物存在?他們知道他的存在嗎?還是……這一切隻是個陷阱?這個看似並非虛擬的存在或許隻不過是個假象,幕後的操縱者通過誘導自己相信他的存在,以達成什麽更深層次的目的。戈修坐起身來,他掀開被子,跳了下來,冰冷白皙的腳掌深深地陷入柔軟厚實的地毯當中。不管究竟是那個可能性,現在唯一能夠肯定的是,自己記憶的丟失,以及在荒星上的被捕,乃至於之後的入獄審判以及最後虛擬世界的懲罰決定,背後都一定有隻無形的手在操控。而現在最需要弄清楚的,就是這群人的動機。隻有知道他們想要什麽,他才能反過來利用甚至借此反擊。而在清楚了解到對方動機之前,戈修不準備輕舉妄動。戈修在房間內環視一圈。他這才看到,一旁的椅子上整整齊齊地疊放著幾件衣服,應該就是給自己準備的。無論大小尺寸都非常合適。戈修將衣服套上,簡單地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和袖口,學著羅維特先前的手法,拿起發帶,在自己的腦後不太熟練地綁了個歪歪扭扭的結,將自己過長的頭發紮了起來。他向著房間外走去。剛剛走到門口,他就聽到了外麵傳來的低沉的聲音,似乎是羅維特在和其他人進行交談。戈修頓了頓,將門打開一個縫隙,讓聲音更加清晰地傳入進來。“……所以?”男人低沉的聲音陰晴莫測,聽上去有種詭譎的壓迫感。“這……這個……我們現在也還在討論,還沒有得出一致的結論……”另一方的聲音結結巴巴地響起,沒有直接迴答羅維特的問題,而是有些詞不達意地解釋道:“但,但是……血樣分析出來的數據……的確是這樣的……”“那就繼續研究。”羅維特的聲音冷漠而鎮定,隱隱醞釀著將襲的風暴。對麵急急忙忙地迴答:“是的是的。我們正在對基因進行進一步的分析,實驗室,實驗室還需要一點時間……”在戈修推開門時,羅維特正好將眼前的通訊器關閉。他扭頭看向站在門口的戈修,神情柔和下來,漆黑眼眸深處的冷厲陰沉驟然消散,他微微勾起唇角:“醒了?”戈修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羅維特的視線下落,停留在他踩在地毯中的腳掌——骨骼纖細,皮膚白皙,細細的青色血管在腳背上蜿蜒,腳趾藏在毛茸茸的地毯中,有種莫名的脆弱感。他皺皺眉:“怎麽不穿鞋?”戈修低頭掃了眼自己的腳,無所謂地移開視線,聳了聳肩:“沒找到。再說了,你房間裏不是鋪著地毯嗎?”他向著一旁的沙發走去,羅維特的視線追隨著他,有些無奈地說道:“就在床邊。”戈修挑挑眉,頗有幾分蠻不講理的任性:“我懶得穿。”他將自己的身體蜷縮進了柔軟的墊子當中,打個哈欠,散漫地眯起雙眼:“而且我是人魚,我又不怕冷。”羅維特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歎了口氣,妥協地說道:“好吧,不穿就不穿。”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兩條長腿邁動,幾步就走到戈修的跟前來。戈修抬眸看向他,揚起了眉頭,似乎在無聲地詢問。羅維特彎下腰來,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順著他鬢角散出的一縷發絲滑倒腦後,輕輕一挑,就將那係的亂七八糟的結扯了開來。柔軟的藍紫色長發流散下來。他靈活熟練地攏起戈修的長發,發帶順從聽話地隨之穿梭係緊,形成一個結實而漂亮的結,將他的頭發牢牢地綁起。羅維特黑眸深沉,唇角笑意加深:“好了。”戈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昨天晚上克裏斯汀說的隻言片語再次出現在腦海當中,他的眼神微微一閃,然後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羅維特問道:“餓了嗎?”戈修點點頭。“想吃什麽?”“都可以。”戈修半眯起雙眼,好像仍然沒有睡飽似的,整個人懶懶散散地縮成一團:“隻要飯後有糖我就無所謂的。”羅維特撥了撥他的頭發,眸色柔和些許,感覺自己有向老媽子進化的趨勢:“那就吃點清淡的吧。畢竟你昨天宿醉。”少年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