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內,兩個高等魔族深深地伏跪在地,紅色的彎曲長角抵在地麵上,麵孔幾乎貼進了塵土裏。一個身材高大,衣著華麗的魔族背對著他們,站在法師塔花紋繁複的哥特式長窗前,頭上的彎曲的角是極深的暗紫色,象征著貴族的身份。“還沒有找到?”他的聲音喜怒不明。那兩個魔族的頭顱埋的更深了點,聲音中帶著隱隱的畏懼和顫抖:“大人,我們在盡全力擴大搜索範圍,投入的人手也在成倍增加,所有空閑的地精和役使魔偶都派出去了——”“迴答我。”魔族的聲音低沉而莫測,帶著隱隱約約的危險意味。“……還沒有。大人。”站在窗邊的魔族眯起雙眼,暗紫色的瞳孔裏燃燒著殘酷的暗火,他抬了抬手指,那兩個魔族的頭顱在轉瞬間滾落,兩具無頭的屍體在短暫的靜止過後轟然倒下,灼熱滾燙的血液從頸腔中噴灑出來,瞬間將華麗的地毯染成深深的暗紅。訓練有素的侍從悄悄進入房間,將那兩具屍體抬下,迅速地替換上嶄新的地毯。他們的動作嫻熟而安靜,似乎早已做了不止一次。但是房間裏濃鬱而尖銳的血腥味卻並沒有消散分毫,仿佛早已浸透在了法師塔的牆壁和岩縫當中。兩個魔族副官隨即走了進來,替代了之前那兩個魔族的位置——頂頭上司一死,他們也就順次得到了正職。紫瞳的貴族收迴視線,轉過身來,漆黑的長袍隨著他的動作閃動著詭異的血色紋路。他說道:“月圓之夜將近,它的力量會逐漸增強,派出更多魔族士兵搜尋,確保在那天來臨前找到它。”那兩個魔族將頭顱垂的更低了:“是,大人。”·陰暗的低語在迷蒙混沌中響起,用誘惑的聲調訴說著不知名的古老語言。冷,隻是冷。仿佛墜入沒有盡頭的萬丈淵藪,冷到刺骨的水流吞噬了一切聲音,猶如鋼針般穿透皮膚,紮入關節,到最後,痛覺反而比冷意更加鮮明。昏沉中,以萊諾下意識地向唯一的暖源靠去。那絲暖意是如此微小而渺遠,幾乎被濃重的黑暗吞噬淹沒,但卻始終執著地向外源源不斷地輻射著熱量和光芒。低語聲在減小,那隨著寒冷在四肢百骸蔓延的疼痛似乎變得微不足道了起來。以萊諾感到久違的平靜,意識向著深處的黑暗中沉去。等他再醒來時,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迴到了那個生活許久的山洞裏。那個由皮毛搭成的窩在山洞的角落裏,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而他並不在其中。因昏迷而遲鈍的神經驟然緊繃清醒。以萊諾感受著身側緊挨著的溫暖身軀,突然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那個人類的臂彎中。他仿佛被火燎傷似的,動作迅速地跳離暖源,但是那個人類留存下來的溫暖觸感卻猶如附骨之疽一般殘留在他的皮毛上,即使此刻山洞中冰冷幹燥的空氣取代了那人的手臂,被環抱著的感覺也仍舊如影隨形地緊緊跟著他。以萊諾感到極端的難受和別扭,仿佛渾身上下哪裏都不太對勁。他迴身舔舔自己身側的毛發,但是在舌麵接觸到那仍舊殘存著溫度的皮毛時,又仿佛被燙到似的驟然縮迴。山洞裏黑漆漆的,沒有半點聲響。靜到以萊諾幾乎能夠聽到自己心髒撞擊肋骨的巨大聲響。他向著黑暗露出獠牙,仿佛在對無形的敵人宣戰。終於,他在長久的寂靜中冷靜了下來,終於發現,過了這麽久,那個人類居然仍舊一動未動。以萊諾靠近幾步,嗅了嗅對方的搭在地上的手掌。血腥味,但不是人類的血。他再次靠近幾步,對方的麵孔躍入了他的視野。這麽久以來,這是以萊諾第一次認真端詳這個人類的麵容。蒼白,端正,非常年輕。猶如藝術品般的五官即使以神的標準來看也足夠美麗。他的眼睛緊閉著,側臉上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瘦削的肩頭蜷縮著,隨著平緩的唿吸微微起伏。猶如某種精致易碎的玩偶,看上去平靜而無害。但是以萊諾卻清楚記得對方的眼睛。那是一雙向往著無秩序的混沌的眼睛,漆黑的瞳孔深處永遠燃燒著蓬勃的火光,不安分的因子在其中跳躍著,有種壓抑而克製的邪性瘋狂。沒有任何信仰光明神的物種擁有這樣的眼神。但他卻並不是黑暗的選民。不渴求權力,不沉迷罪惡,不熱愛殺戮。對於黑暗生物來說,權位和野心是流淌於他們血液中的存在,是驅動他們做出一切行動的原始驅動力。他們放縱欲望,以殺戮為樂。但是這一切特征,似乎都無法被安在眼前這個人類的頭上。他從不擴大地盤,也沒有爭奪權位的意圖,似乎對深淵的控製權沒有絲毫的野心,但是卻總是樂意於探索更遠的疆域。他雖然不介意手染血腥,但是對他來說,這頂多隻是達成目的的手段,而並非宣泄欲望的享受。以萊諾發覺自己離的太近了。對方的吐息幾乎噴灑在自己濕潤冰冷的鼻尖,隻要稍稍靠近就能接觸到人類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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