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迴話音尚未落,蛇妖仿似跟已經氣瘋了一樣,完全聽不進雁迴的話,不管不顧的一抽蛇尾,徑直將雁迴與棲雲真人一同卷到了空中。

    那被雁迴劈得分岔成兩條的尾巴現在倒成了蛇妖新的武器似的,他其中一條尾巴將雁迴卷著,一條帶著棲雲真人。

    卷著雁迴的那條尾巴甩到半空中的時候徑直就見雁迴丟了出去。

    雁迴一驚,但沒有半分內息的她根本無法保護自己,她便如同一個小孩手中的玩偶一樣被重重摔在地上。然後暈著腦袋,半天沒有迴神。

    雁迴暈暈乎乎的抬起頭來,這才看見天曜好手好腳的站在一邊,他靜靜的盯著蛇妖,活像剛才被扔下來的雁迴就是一塊石頭一樣,毫無存在感。

    雁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你這臭小子……”雁迴罵道,“也不接我一下。”

    天曜這才瞥了她一眼,然後讓開一步,讓雁迴連去抓都抓不了他一下:“救你是品德高尚,不救你是理所當然。”

    大爺的……

    聽到這句熟悉的話,雁迴心裏剛開是咒罵,那方的蛇妖一張嘴就衝雁迴而來,竟是打算直接將她吞吃入腹。

    雁迴絲毫沒有猶豫,手將天曜一推,兩人往兩邊倒去,同時躲過了蛇妖的攻擊。

    “你聽我說!”雁迴趴在地上衝蛇妖大喊,“我不要那秘寶啦!我隻想找你要蛇毒解藥!”

    “你以為我如此好騙,你定是想趁機將棲雲帶走。我決不允許你們辰星山人再傷她一分一毫!”蛇妖怒氣衝衝,“今日,我定叫你命喪此地!”

    言罷他再次衝雁迴咬來,雁迴沒有內息,隻好連滾帶爬的在田坎裏躲來躲去:“我沒打算帶她走!我也不再是辰星山人!”雁迴喊,“棲雲真人也必定不是辰星山的人傷的!”

    “棲雲修為何人不知,天下除了你辰星山淩霄道長,還有誰能以霜華術傷棲雲到如此地步!”

    “不是我師父!”

    像是被踩到了痛腳一樣,雁迴猛地停住腳步,不再逃跑,轉身向後,直麵蛇妖:“休要血口噴人!”

    直至此刻,聽到自己幾乎是下意識的聲音,雁迴才恍然發現。

    原來,就算被趕出山門,就算走得幹脆利落,就算對淩霄傷心失望,但隻要在某一天,某一刻,在世上的某一個角落聽到詆毀淩霄的言辭,她也依舊會不顧一切的挺身而出,她也依舊願意為他的名

    譽,而賭上自己的性命。

    看著蛇妖腥紅的信子直直向她心口穿刺而來,雁迴不躲不避,在幾乎鼻尖都能嗅到蛇妖口中腥氣之時,雁迴心道,自己真是蠢。

    自己這條命,為什麽就能這麽輕易的為了淩霄而交代出去。

    但一轉念,雁迴又覺得,為了他交代出去,也好似沒什麽不值得的……

    兩個念頭的交叉不過瞬息之間,眼瞅著蛇妖的信子便要穿透雁迴的胸膛,電光火石之間,雁迴隻覺眼前一暗,身體猛地被人抱住。

    一陣天旋地轉,雁迴不知道自己被人抱著滾了多少圈,待得停了下來,雁迴隻愣愣的看著蔚藍的天空,有點失神。

    壓著她的身體讓她感覺十分的沉重。

    雁迴一伸手,摸到這人一背的粘膩。

    是血。

    “臭……小子?”雁迴忽然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為什麽……你不該,理所當然的不救我麽……”

    等了好一會兒,天曜好似才能從雁迴身上爬起來似的,他撐起了身子。

    他漂亮的眼睛盯著她,四目相接,雁迴在他平淡無波的黑瞳裏麵看見了驚詫無比的自己。

    他像一個沒有痛覺的人一樣,輕聲道:“我品德高尚啊。”可是,盡管他的聲線努力的維持著平穩,但雁迴卻還是察覺出了他嗓音裏輕微的顫抖。

    他在忍耐疼痛。

    盡管知道天曜是個極為善於隱忍的妖怪,但此時此刻,雁迴仍舊不由覺得心驚。

    這條妖龍,當年到底是遭遇過什麽樣的事,才練就了他的樣的脾性。前天又到底是有多痛,才能讓這樣的人都抵抗不住。

    盡管她現在知道了他的真身,但在他身上的謎團,雁迴卻一點也沒覺得少。

    他隻告訴了她,他想讓她知道的事。

    “想救她,你們就一起死。”蛇妖一聲大喊,撲上前來。

    雁迴一咬牙:“你這妖怪,簡直欺人太甚!”

    雁迴心頭發狠,一把將天曜掀開,躲過蛇妖吐出的信子,飛快往前跑了兩步躥到蛇妖身體之下,隨手撿了田邊的一把鐮刀,一翻身,身輕如燕的翻上了蛇妖的身體。

    在蛇妖扭動不停的身體上,她大跨了兩步,眼看著便要被蛇妖甩了下去,她不管不顧似的縱身一躍,手中鐮刀在空中一揮,徑直砍穿蛇妖的鱗甲,刀刃紮了進去。

    蛇妖

    仰天痛嘯。

    雁迴便在這時一把爬上蛇妖的尾巴,將他還卷著的棲雲真人一抱,拚盡全身力氣,在蛇妖尾巴上一蹬。

    混亂之中,她抱著依舊還昏迷著的棲雲真人一同滾在了地上。

    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雁迴一把掐住棲雲真人的脖子,將棲雲真人拉了起來,麵對蛇妖:“你再頑皮我就扭斷她的脖子!”

    蛇妖像被製住了七寸一般,一瞬間周身的氣勢便弱下來許多。

    “將棲雲還給我。”他聲色低沉。

    雁迴在心裏跟棲雲真人道了個歉,然後冷硬著麵孔道:“我說了我無意傷她,是你自己不好好聽人說話。”

    蛇妖身體盤起,好似渾身都在積蓄著力量,恨不能立馬撲上來見雁迴咬死。

    雁迴瞥了一眼那方躺在地上的天曜,他後背的血已經染紅了身下的土地。他臉色蒼白,雁迴知道,若是沒人救他,這個清瘦的人類身體是撐不了多久的。

    “別的咱們先放放。”雁迴對著天曜努了努嘴,道,“你先把那家夥的傷,給我想方治好,然後咱們再談談……”雁迴將棲雲真人的脖子掐得緊了緊,“關於放人的事吧。”

    蛇妖蜷著身子吐了一會兒信子,終是周身白氣一騰,化為了人形。

    他盯著雁迴,幾乎是咬著牙走到了天曜身邊,手上法力凝聚,覆蓋在了天曜的背上。

    雖然天曜的臉色沒有好轉多少,但片刻之後,他卻是能坐起身來了。雁迴點了點頭,心知妖法雖不能完全讓天曜傷好,但續命卻是無礙,雁迴覺得很是滿意:“天曜。”她喚。

    天曜神色微動,轉頭看她,隻見她像喚小孩一樣喚他:“能動就先到我這邊來。”她對他招了招手,“天曜?”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見有人這樣叫他的名字了。天曜垂了眼眸,沉默的走到了雁迴身邊。

    蛇妖看著雁迴:“將棲雲還給我。”

    見天曜走到自己身後,雁迴這才完全放下了心。然後捏著棲雲真人的脖子,好整以暇的看著蛇妖:“你等著,咱們現在先來談談誤會的事。”

    蛇妖黑了臉:“事實擺在麵前,傷了棲雲的便是那淩霄道士,還有什麽誤會。”

    “你沒有誠意。”雁迴道,“先放棄偏見,你才能心平氣和的和我說話。現在,先衝著剛才那份無禮,給我道個歉。”

    蛇妖臉色黑得像被煙熏過了一樣。

    雁迴挑了挑眉,一隻手拽了拽棲雲真人的頭發。

    幾乎是立刻,蛇妖便道:“抱歉……”

    雁迴勾唇一笑:“好,那咱們現在便來開誠布公的好好談一談吧。”雁迴一手勒著棲雲真人的脖子,一手比劃比劃了已經被糟蹋得不成樣子的田地,“隨便坐坐吧。”

    蛇妖咬牙坐下。

    雁迴得意得快要抖腿。

    以前淩霄總是說雁迴做事太過拚命,隨意任性,有時候除妖采取的手段也有些不光彩。在辰星山時,雁迴經常挨訓,偶爾挨罰。受罰關禁閉時,她也總會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哪裏不好。

    直到現在,雁迴覺得,自己不是那些迂腐的真君子脾性,真是太好了。

    什麽氣度,什麽光彩,都頂不上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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