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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良心不安


    林東拿著手機朝門外走去,臉色冷的嚇人,與他坐一桌的人都覺得異常,紛紛交頭接耳詢問是出了什麽事了。


    他走到門外,沉聲問道:“倪俊才到底出什麽事了?”


    “他死了。”譚明輝道。


    倪俊才的車被大貨車撞倒,翻出去十幾米遠,人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斷氣了。譚明輝將現場的慘況描述了一遍,林東覺得全身發冷,心中不可抑製的湧起一陣陣的負罪感,心想若不是他告訴劉三倪俊才的財務狀況,劉三就不會去討債,也就沒有今天倪俊才被人追截,也就不會有車毀人亡的慘劇發生。


    “唉,慘啊,出事的時候,他的老婆孩子正在公園門口等他,親眼看著目睹了慘劇的發生。”譚明輝聲音沉重的說道。


    林東掛了電話,看著酒店門口掛著的大紅色的喜慶的燈籠,開席了,酒店外麵響起了一連串的爆竹聲。他疲憊的身軀拖著沉重的腳步,走迴到樓上的宴會廳,端著酒杯去敬了劉大頭和楊敏一杯酒,一口菜都沒吃,放下酒杯就走了。


    高倩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立馬追了出來,到了門口,發現林東已經開著車走了。她很為林東的情況擔心,也來不及和劉大頭夫婦說聲道別的話,取了車追了出去。


    林東前腳剛到家裏,高倩也就到了。他沒上樓,站在樓下,早上還是細細碎碎的小雪花,此刻已經變成了漫天飄揚的鵝毛大雪,濕冷的北風裹挾著大雪,打在他的臉上。


    高倩跑到他的身邊,拿出紙巾擦掉他臉上的積雪,焦急的問道:“林東,你這是怎麽了?”


    林東不作答,淡淡的說道:“倩,你進屋去吧,讓我一個人安靜的待會兒。”


    “天那麽冷,還下著大雪,你穿的那麽少,會凍死人的!”高倩用力想把他拉進電梯,林東卻像是立地生根似的,怎麽拉都不動。


    高倩犯起了倔勁,“好!你喜歡自殘是吧,我就陪你一起。”她索性不勸他了,站在林東旁邊,陪他吹風喝雪。


    不到五分鍾,林東發現高倩是來真的了,一摸高倩的手,凍的冰冷。他清楚高倩倔強的性子,知道他在外麵站一分鍾,她就會陪著他站一分鍾,歎了口氣,一轉身將高倩擁在懷裏。


    “我們迴家吧。”


    到了屋裏,林東給高倩倒了杯熱水,又趕緊去熬了薑茶,他的身體好得很,他怕高倩受涼感冒。


    “東,在我心裏,早已將你視作丈夫,什麽事情都不會瞞你,相反,你心裏有事,卻總部對我說。你說,你這是不是不夠愛我?”高倩撅起嘴巴問道。


    林東看到她凍的發紫的臉,心中滿是愧疚,說道:“倩,我不跟你說,那是因為那都是一些不開心的事情,我一個人承擔就足夠了,不想你也跟著難受。”


    “今天你到底是怎麽了?你從來沒有那麽失態過。”高倩追問道。


    林東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倩,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我本以為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兩年,已經沒有什麽是承受不了的,但是今天才發現,我的心要比自己認為的柔軟的多。”


    “那是因為你是一個好人!隻有好人才會心軟!”高倩說道。


    林東搖搖頭,他怎麽會是個好人,好人怎麽會害死別人。倪俊才的死他難辭其咎,仔細想想,倪俊才與他並無深仇大恨,他卻間接的害死了他。他的心裏一時承受不了,急需一個傾訴的對象,便將事情的經過說與了高倩聽了。


    “……我玩的是資本,我不是殺人越貨的強盜匪徒啊!”林東內心充滿了自責。


    高倩寬慰他道:“不記得是哪位名人說過,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肮髒的東西。有時候,你做的事情,根本想不到會導致什麽結果。林東,你的出發點並不是要殺人,他的死,那是意外,你根本無須自責。”


    高倩因為出生於那樣的家庭,所以心腸要比一般人硬很多。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出發,剖析事件,看的要比林東這個當局者更加準確清楚。


    “無論我找何種借口開拓,但他的死,畢竟是我間接造成的,我雖不用承擔法律上的責任,但我的良心卻過不去。”林東起身去將煮好的薑茶倒來,“倩,趕緊喝了,別感冒了。”


    高倩喝了一半,留了一半給他,“這玩意太難喝了,我不喝了,你把剩下的喝了。”


    林東知道這是高倩對他的關愛,把杯子推到她麵前,“我抵抗力很強,不會幹嘛的,還是你喝吧。”


    “這是命令!”高倩繃緊臉,一副你不喝就跟你沒完的樣子,林東隻好將剩下的薑茶喝了。


    “你今天真不該就那麽從大頭和楊敏的婚禮上跑了,他兩口子心裏會怎麽想啊。”高倩說道。


    林東也覺得這事他做的有欠考慮,可當時的心情根本無法呆在那麽一個喜慶的環境裏,“我會跟大頭道歉的,我想他不會怪我的。”


    “肚子餓了吧,咱弄點東西吃吃吧。放著好好的酒席不吃,真是作孽啊。”高倩說道。


    林東家裏沒什麽食材,高倩動手煮了些麵條,二人將就的吃了。下午三四點鍾,高倩才離開林東家裏,過了一會兒,林東也離開了家,驅車往溪州市去了。


    大雪仍是紛紛揚揚的從天空中飄落,高速上沒什麽車,但是因為路麵較滑,他也不敢開的快。到了溪州市,已是晚上六點多了。他驅車去了倪俊才出事的地點,現場已經被打掃過了,看不出一絲發生過車禍的痕跡。


    他將車停在公園門口,出神的看了一會兒前麵不遠的三岔路口。今天,世界上多了一個不幸的家庭,一個女人失去了丈夫,一個孩子失去了父親。他與此脫不了關係,人不能死而複生,但是他必須為此做點什麽。


    林東上了車,緩慢的往下榻的酒店開去。


    次日清早,林東起了個早,打電話向譚明輝問清楚了倪俊才家所住的地方。當他趕到濱江花園,來到倪俊才家的門前,卻看到一群搬運工人正在忙進忙出。


    “請問這是倪俊才的家嗎?”他攔住一個搬運工,問道。


    那人答道:“我不知道,你去問主家吧。”


    林東看到一個正在指揮搬運工擺放家具位置的中年婦女,上前問道:“你好,請問一下,這兒是不是倪俊才的家?”


    那中年婦女看了他一眼,說道:“以前是,但現在這房子歸我了。他已經賣給我了。”


    林東想了想,就明白倪俊才為什麽把房子賣了。他要跑路,肯定需要錢。無奈之下,他隻好開車去找到譚明輝,請求他幫忙找找倪俊才的老婆孩子去哪兒了。


    譚明輝在溪州市的地界上人脈極廣,幾個電話就問道了倪俊才老家的地址。


    “兄弟,倪俊才的老家在溪州市東麵的平山鎮倪家村,離市區大概七八十裏路。”譚明輝道。


    林東道:“譚二哥,多謝你了,我現在就動身去平山鎮。”


    譚明輝拉住了他,不解的問道:“老弟,倪俊才已經死了,你難道連他妻兒也不打算放過?”


    林東一怔,反問道:“譚二哥,我在你心裏就是那麽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嗎?”


    譚明輝搖搖頭,問道:“那你找他妻兒幹嘛?”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譚二哥,倪俊才死了,我內疚不安,想為他的妻兒做點事情。”


    譚明輝鄭重的點點頭,“溪州市的路你不熟,我帶你去。”


    二人共乘一輛車,由譚明輝開著車去了鄉下。到了平山鎮,譚明輝下車找了個人問了問倪家村怎麽走,那人告訴他沿著向西的那條路往前開,看到一條河,河岸上的村子就是倪家村了。


    倪家村離平山鎮並不遠,他們往前開了十來裏,就看到了一條河,河的對岸果然有一條河麵寬闊的大河。譚明輝將車開進了村子裏,在村口遇到了一個老農,問道:“老師傅,倪俊才家怎麽走?”


    老農正在門外掃雪,抬起頭看了看他倆,見不像是壞人,才說道:“就在前麵,全村最破的一間房子就是他們家了。唉,家門不幸啊……”


    前麵路窄,林東就和譚明輝下車步行,往前走了大概兩百米,就看到一間破舊的瓦房,看樣子像是很久都沒人住了,那大鐵門已經是鏽跡斑斑,看不出原來是什麽顏色。


    “周圍都是樓房,隻有這一間瓦房,應該就是這兒了。”譚明輝道。


    林東深吸了一口氣,“譚二哥,咱進去看看吧。”


    二人邁步上前,門是虛掩著的,敲了敲門,沒人迴聲,就推門進去了。


    走到小院裏,滿眼的荒涼,譚明輝歎道:“這院子應該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建的,以溪州市農村家家戶戶的條件,現如今早就都是樓房了。”


    倪俊才是農民的兒子,讀書很聰明,後來高考發揮失常,沒考上大學,於是就參了軍。後來當兵歸來,過了幾年,父母都去勢了,他也去了溪州城裏闖蕩,除了每年父母的忌日,他很少迴來。後來他有錢了,也沒把父母留下來的房子推倒重建。


    “有人嗎?”譚明輝在院子裏吼了一嗓子。


    “叔叔,我媽媽昏倒了,你們快來救救他。”破屋裏衝出來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眉目清秀,小臉嚇得刷白。


    林東衝進屋裏,把昏倒在地的章倩芳抱了起來,倪小明跟在他後麵跑,滑了一跤。譚明輝二話不說,把倪小明從地上抱了起來,跟著林東往門外跑。林東抱著章倩芳一口氣跑到村口停車子的地方。


    譚明輝晚他半分鍾到,氣喘籲籲,嘴裏直噴白霧,“林老弟,你怎麽跑得比兔子還快?”


    “快上車吧,送她去醫院。”林東沉聲道,把章倩芳放到了後座上。譚明輝抱著倪小明坐在前排。


    林東開車直奔溪州市醫院,直到把章倩芳送進急救室,他才鬆了口氣。


    “小朋友,你媽媽為什麽會暈倒?”林東問倪小明。


    倪小明道:“我爸爸死了,媽媽一直哭,所以就暈倒了。叔叔,我媽媽會不會死?”十歲大的孩子還不懂得桑親之痛,從他天真的臉上,看不出有太多的悲傷。


    林東把倪小明摟到懷裏,“小朋友,別怕,你媽媽會沒事的。”


    章倩芳很開就被從急救室裏推出來了,她已經醒過來了,換到了普通病房去了。林東問過了醫生,章倩芳並無大礙,隻是傷心過度。林東和譚明輝朝病房走去,進了病房,見章倩芳已經下了床,正打算拉著倪小明離開。


    “你身體很虛弱,不能下床的。”林東說道。


    “媽媽,就是這兩位叔叔送你來醫院的。”倪小明指著林東和譚明輝道。


    章倩芳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謝謝你們。小明,我們走吧。我沒事了,別在醫院瞎花錢。”


    章倩芳從來沒有出去工作過,一直在家裏相夫教子,她以前的開銷全部是倪俊才給的,如今倪俊才已經死了,她身上已沒多少錢了。


    “大姐,你就放心住下吧。我們都是倪老板的朋友,聽說了他的事情之後,感到很難過。大姐,是這樣子的,我們今天來主要是為了倪老板身前在我們那裏投資的事情來的。”林東說道。


    章倩芳一臉緊張,“他是不是欠你們錢?”


    林東說道:“不是。他幾年前在我們那裏參加了一個項目,現在他不在了,那投資的收益人就是你了。本金加收益,我們一共應該給他一千萬,這個錢,我們明天給你送過來,你就在醫院好好養病,不用擔心醫藥費的問題。”


    章倩芳從來沒有聽說過倪俊才在外麵投資了什麽項目,但她一想一千萬可不是個小數,這世上就算有做好事的雷鋒,可也沒有那麽大手筆的雷鋒。倪俊才生前生意上的事情本就不跟她說,她想了想,應該是他真的投資了某個項目。有了這一千萬,他們孤兒寡母往下的生活就有了著落。


    “謝謝你。你們都是好人。我老公生前投資過什麽,我一概不清楚,如果不是你們心好,我壓根就不知道會有這麽一筆錢。”章倩芳又哭了。


    “大姐,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明天再來找你。”


    林東與譚明輝出了醫院,譚明輝拍拍他的肩膀。


    “老弟,一千萬呐!你難道不知道心疼?”譚明輝很難理解他的做法,做好人他不反對,給個幾萬塊錢就足夠了,可這一出手就給一千萬,真比慈善家還慈善家。


    “心疼是心疼,但是如果一千萬能換來心安,我樂意去換。”林東微微一笑。


    譚明輝歎了一聲,“不管怎麽說,你這境界我達不到。老弟,哥哥佩服你。”


    二人上了車,林東把譚明輝送迴家裏,對他道:“譚二哥,接下來還得麻煩你。明天給錢的事情我就不去了,明早我把支票拿給你,你幫我拿去送給他們母子吧。”


    “為什麽?”譚明輝不解的問道。


    “唉,不為什麽,其實是我心虛。”


    譚明輝也不再追問,點點頭,“行,這事簡單,我替你辦了。”


    ……


    汪海得知倪俊才被車撞死的消息,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完了……”


    晚上,萬源參加完一個頒獎典禮剛迴到溪州市,酒杯汪海一個電話叫了過去。


    “你這是怎麽了?”萬源見汪海死氣沉沉的樣子,問道。


    “倪俊才死了!”


    萬源聽了這話,險些嚇得跌倒,“老汪,你糊塗啊,你把他殺了,那爛攤子誰收拾啊!”


    汪海搖搖頭,“不是我殺他的,他是被貨車撞死的。”


    “到底什麽個情況,你說清楚。”萬源急問道。


    汪海揉揉臉,將他所了解的情況仔細說了出來。


    萬源聽罷,一拍大腿,“哎呀!我的一個億啊!老汪,都他媽怨你,非得要到七十塊才出貨!現在倒好,全賠了!”


    汪海被他一罵,也來了火氣,“他娘的老萬,當初若不是你提出讓倪俊才找林東談合作,能有今天這事嗎!我他娘的還沒抱怨,你倒先抱怨起來了。”


    二人恨恨的看著對方,恨不得掐死對方。


    過了許久,萬源先冷靜了下來,長歎了口氣,“老倪死的蹊蹺,老汪,咱倆別相互埋怨了。你派人好好調查調查,把事情弄清楚。咱在商量著怎麽辦。”


    汪海點點頭,“我知道怎麽做了。”


    第二天上午,林東將一千萬的支票給了譚明輝,然後開車帶著他到了醫院。


    “譚二哥,你進去吧,我就在這門口等你。”


    譚明輝抖了抖手上的支票,“那麽大一筆錢,你不怕我私吞了?”


    林東笑道:“你的為人我信得過。”


    譚明輝笑了笑,下了車。過了十幾分鍾,他就出來了,遞給林東一張字條,“這是倪俊才老婆親筆簽收的字據,可以證明我把錢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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