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恍惚走到前院,顧寶錚現在急需麵見娘親,她很想問問娘親,她從來說寶兒最多福氣,可是真的。小葉子在她身邊晃悠了好幾圈了,幾次都要上前說點什麽,寶兒對他笑笑,猶自挺胸抬頭,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前院裏倒是在外麵杵著兩個丫鬟,寶兒定睛一看都是母親身邊的人。


    房門緊閉,在院子裏都能聽見屋裏的動靜,有重物摔倒的,有碎裂的,其中還夾雜著顧修的怒吼聲,寶兒從未見過他發過這麽大的脾氣,一時間怔住了。


    她剛待上前,小葉子一把給她拉住了:“我的小姐誒,放心吧,王爺和自己發脾氣呢,沒聽見夫人連句話都沒說嗎,別過去,大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咱走吧。”


    兩個丫鬟也攔住了她的去路,相繼相勸。


    說話間又不知什麽東西摔了出來,咣地砸在了門上。


    寶兒額角一跳,大步走了過去:“讓開。”


    三人立即被她胳膊一掄甩開了一邊去,她徑自走到門前,推門而入。


    劈頭蓋臉飛過來一個瓶子,顧寶錚伸手一擋,瓶子摔落在地上,啪地碎成了無數片。


    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進門,屋裏的兩個人都愣住了。


    顧寶錚反手關上房門,恭恭敬敬地來到顧修麵前,雙膝跪地:“大叔,可曾記得和我娘成親之前對我說過的話?”


    他從來都知道李朝寧是什麽樣的人,顧修一臉慍怒,見了寶兒便是收斂了三分:“我自然記得,罷了,隨她吧。”


    男人拂袖而起,踩過地麵狼藉,沉沉的目光落在一邊收拾東西的朝寧身上,也是一掃而過:“既然你心意已決多說無益,你好自為之,也讓孩子放心。”


    朝寧如何不知他的心,他的意思。


    她點點頭,抿住了唇:“我知道。”


    顧修大步去了,屋裏隻剩母女二人,寶兒這才注意到,李朝寧竟然正在收拾細軟,她腦中的那根筋一下就斷了,起身就衝了母親的身邊去,低頭一看,兩個小包袱,裏麵整理了她的些許衣服,竟然還有短衫。


    也就是說短時間並不會迴來。


    寶兒一把將包袱按住了:“娘,你這是要去哪裏?”


    李朝寧坐在床邊,一把將寶兒拉到了麵前:“寶兒,你留在蓮池身邊,他和你顧大叔會照顧你,娘送你表姐去南方,約莫著六七個月功夫,以後娘都不會再離開你了,你自己也照顧好自己,好嗎?”


    顧寶錚挨著她坐下了,戀戀不舍地抱住了她的一邊胳膊:“娘,我也想去送表姐,我希望她過得好。”


    李朝寧沉吟片刻,終於想起了一個寶兒反駁不了的理由來:“沈家來退婚了,你知道了吧,江沅要送你姐走的,你們怎麽在一塊?不會很尷尬嗎?”


    的確很尷尬,那種畫麵想都不願意想,寶兒低頭:“哦,那我不去了。”


    朝寧想不出太多安慰女兒的話,伸手將寶兒攬在了懷裏,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我寶兒傷心了嗎?嗯?”


    寶兒點頭:“阿貓阿狗在一起還有感情呢,何況是人,我有些傷心,不為別的,喜歡一個人了,怎麽就能說變就變呢?”


    若是不會改變,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麽多的癡男怨女了,李朝寧無聲地笑笑,將女兒擁緊了。


    寶兒埋在母親的懷裏,鼻尖微酸:“娘,我難受。”


    經此一事,李朝寧也才覺得沈江沅真的很不錯個人,她心裏也覺可惜,隻個中緣由還不能對寶兒說,才是歎了口氣:“我寶兒要相信緣分這個東西,不論什麽時候,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留也留不住。別傷心,一切皆有定數,喜歡一個人,哪能那麽容易就改變呢,不會那樣。”


    她說這樣的話就有些矛盾了,寶兒心下一凜,疑雲頓生:“我聽說沈家出了事,出了什麽事?”


    李朝寧自知失言,隻淡淡道:“是沈貴妃自作孽,老底被人掀出來了,和沈家沒多大幹係。”


    寶兒才要多問,彩月急急在院子裏敲門了:“夫人!夫人!小姐哭暈過去了!”


    朝寧頓時起身:“怎麽迴事!”


    已經有人給彩月開了門,這姑娘著急進門也注意腳下,不知道踩了什麽東西踉蹌了下還差點摔倒:“姑娘知道我抱了那孩子出來,跳起來就追了來,後來還是讓人攔下了,她身子也虛哭得昏了兩次了,說我們要是埋了這孩子她立即就死去,怎麽辦啊!”


    李朝寧也顧不上寶兒了,連忙和彩月一同去了。


    顧寶錚還不知道怎麽個迴事,也連忙跟了上去,郡王府的院子裏偶有樹梢的鳥兒怪叫一聲,很是不詳。


    到了小樓,紫玉也在門口張望著,眼看著李朝寧留下了彩月,寶兒也急匆匆地要跟著下暗室一把拉住了她:“小姐別去。”


    可惜寶兒才不管那個,掀開畫布就從暗道下了暗室去。


    她落後兩步,等走到暗室裏清芷住的那個屋子門口時候,李朝寧已經和清芷吵起來了。


    確切地說,是李清芷在哭在叫。


    寶兒一腳門裏一腳門外,聽見她已經幾近崩潰地扯著嗓子哭:“為什麽?沈江沅都已經答應了我的事,怎麽就不行,李誠負我在先,棄子在後,我不把這攤死肉送到他眼皮子底下去,我不甘心!他現在想好好娶一門親事了?我就要叫他知道,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李朝寧推拒著她:“你先躺下再說,此事萬萬不可,你就死了這條心,孩子生下來有活氣是孩子,是投奔你來的。連點活氣都沒有,那就說明不該是你的兒子,早早埋了給他也超度了去,讓他托生個好人家去,送皇子府可是多生事端,不行。”


    她按著往起跳的李清芷,人在她懷裏掙紮不休,還猶自哭鬧:“不會出事的,這個時候李誠也不敢多生事端,他不敢聲張的……”


    寶兒才走到她們麵前,剛要伸手來扶她,忽然惱怒的李朝寧忍不住將侄女推了開來!


    李清芷一臉的淚,才又站起來,朝寧一巴掌抽在她的臉上,直接給她打得摔落了床間。女人神色疲憊,卻不叫寶兒上前,隻一隻手指著她,皺眉道:“我知道你心裏一直怪我,今日索性就把話一次說清了,當年沈貴妃暗地裏接觸寶兒,我深感無力,在這個吃人都不見骨頭的地方,第一次後悔不該帶著你們來燕京,然後我要帶寶兒和你們哥倆走,你們怎麽說的,怪隻怪繁華迷了你的眼,是也不是?”


    李清芷一手捂著臉,抿唇看著姑姑並不開口。


    朝寧胸口起伏得厲害,聲音也尖了起來:“沒有辦法,我托人照顧著你們。後來我幾次三番去信,讓你們出京,你又不肯,直到非要進宮選秀,不得已我才帶著寶兒迴了來,然後勸你幾次?你何曾聽過一言?如今鬧到現在這個地步,是都怪姑姑嗎?你知道我們是怎麽把你弄出宮的嗎?你知道把你帶出宮的那天寶兒都幹了什麽嗎?她去了三皇子府邸刺殺三皇子!要不是蓮池猜得準給人帶迴來了,你以為你還能瞧見你妹子?現在你輕巧一句話說不甘心,便讓沈家那孩子涉險不說,若是因此出了差錯可想過了,到時候很輕易地就能查到上次怎麽迴事,別說是寶兒,就連帶她離開的蓮池,整個郡王府都或有滅頂之災,你明白嗎?”


    寶兒怔住,表姐看向她的目光頓時愧疚起來,清芷哪裏知道其中還有這麽一迴事,更是落淚:“傻寶兒,你幹什麽去刺殺他……你怎麽竟幹這種蠢事……”


    她的臉上,淚水已經泛濫。


    寶兒上前,一把將姐姐摟在懷裏:“嗯,我沒事。還表姐活著最重要,那天我以為你出事了,氣急了。”


    李朝寧在旁鬆了口氣,連日來的事讓她心神俱疲:“皇上眼看著就不好了,這個時候皇子間爭鬥明著暗著都在所難免,多少人盯著皇子府,我們不能去沾這個腥。本來還想讓你再養一段時間的,現在看來還是立即出京比較好,明日一早,我和江沅一起送你走,到時候先去南邊躲一躲,一陣子再說。”


    要送她走她是知道的。


    寶兒和沈江沅退婚緣由,他也來和她說了。


    李清芷在寶兒的扶持下,又躺了迴去,床上還溫熱著,她想著沈江沅叫她的那一聲表姐,心裏卻涼絲絲的,一陣一陣地疼。抬眼看見寶兒眉眼,還是那樣絲毫未變,又覺心疼得不行。


    她此時一躺下,才覺得渾身力氣全失,就對著寶兒勾手指頭:“寶兒,你過來些。”


    寶兒連忙傾身,隻才是側耳,以為表姐有什麽話想對她說,不想李清芷揪著她的領口,一拳頭輕輕捶在了她的肩頭上麵:“你怎麽光長個頭不長心眼,你個傻寶怎麽這麽傻……怎麽這麽傻……”


    她狠狠抽泣著,眼淚不斷從眼角流下來。


    或許之前對表姐還有些許哀怨,此時看著她的模樣,寶兒的心都要碎了。


    她甚至想,沈江沅和表姐在一起也很好,這樣也許真的很好。


    李朝寧可是吩咐了下人,這一次是真的將那個死胎埋了郊外林子裏去,她離開暗室之後寶兒和李清芷一起說了會話,誰也沒提及沈江沅這個人,可心知肚明的是明明就什麽都未改變,就是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從暗室出來,天已經黑了。


    紫玉不在,小樓一樓各處點著燈火,顧寶錚在暗室捂出一身汗了,到了外麵似覺有風,狠狠打了個冷戰。


    她叫了兩聲紫玉,也無人應答,堂口的門開著,寶兒迴頭看了眼,額頭被吹得冰冰的涼。


    上了二樓,二樓一片漆黑。


    她的房裏竟然也沒點燭火,平日大咧咧的寶兒此時心情已經極度低落,也難免埋怨起了紫玉,埋怨她又不知哪裏瘋去了,都不知道給她點個亮,摸黑推開房門,小姑娘一下子靠在了房門上。


    隻不過才剛鬆了這口氣,她鼻尖一動,頓時聞到了淡淡的酒香味。


    也是適應了屋裏的黑暗,模模糊糊看見桌邊坐著一個人,她膽子大也不害怕,頓時叱道:“誰在那裏!”


    話音剛落,桌上燭火頓亮。


    顧蓮池華服美冠單手托腮,此時正慵懶地靠坐在桌邊,一雙大長腿交疊成一個好看的角度。


    他抬眸時眸光迷離,似已醉酒。


    要命的是,她仍舊對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毫無抵抗力,不自覺地,聲音都降低了幾個調調:“你喝酒了?”


    顧蓮池的目光沉沉落在她的身上:“嗯,一點點。”


    他的聲音不似平日冷漠,甚至竟然有些輕柔得不像話。這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寶兒也不以為意:“哦,來有事?”


    不等他迴答,她自己也失力了一樣,坐了他的對麵,半個身子癱了一樣都趴在了桌麵上,顧寶錚覺得自己快要散架了:“我今天不好,很不好。渾身疼,有什麽事今天也不要跟我說,我要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


    她的臉熱乎乎地,半張都貼在冰涼的桌麵上。


    他人未動,隻盯著她垂下的眼簾目光溫柔:“嗯,睡一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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