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林寶錚從來沒有那樣虔誠地祈禱過,可能是上天聽見了她的心聲,也可能是李朝寧本來就有些福氣,她在昏迷了十幾天之後才醒過來。彼時顧修已經搬迴郡王府養傷了,等他知道消息,卻也動彈不得,官府多日緝拿刺客都毫無頭緒,死士早已服藥自盡,天子龍顏大怒,當即撤掉了才剛上任的小趙大人。


    如此顧修的傷養了一個來月,總算能下地了,常常過西院來探望朝寧。


    李朝寧的眼睛本來就有傷,這次更是傷到了頭,全身也多處骨折,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大圈,整日歪在家中。


    她自醒過來以後,昏昏沉沉總在睡,這麽多年沒有休息過,突然疲憊不堪的模樣,寶兒日夜陪伴在她身邊,給她講京中發生的大事。自從出事之後,沒多久,常家的病秧子常懷信到底還是夭折了,邊關吃緊,林十三急著在營地訓練新兵。京中也不太平,朝中動蕩,皇上身體不好,皇子們蠢蠢欲動。現在郡王府也成了笑談,信陵君衝冠一怒為紅顏,在得知朝寧病情嚴重之後,帶傷上朝,朝中涉及在位六位官員,原本都是他一手栽培的,如今全都法辦了去。


    本來以為會感激涕零的李大夫,百姓眼中的魅惑信陵君的那個女人,卻偏偏還讓這樣的男人吃閉門羹,簡直叫人不敢置信,流言蜚語一下子輪番翻了個個。


    轉眼間三個月過去了,眼看著朝寧一日比一日好,林寶錚總算鬆了口氣。


    她也白白在家裏養了三個月的肉肉,整個人都圓潤了一圈,沈江沅隔三差五來給李家送吃送喝,拐帶寶兒品嚐各家名品,朝寧並未痊愈,再未進宮,她隻是偶爾出診,到鋪子裏去走走。


    一切都逐漸平靜了下來,顧修生辰那日晚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到底還是成了秘密,兩個人心照不宣,誰也沒有提起過。奇怪的是二人關係也再未更親密,也未更疏遠,顧修依舊是日日過去探望,美其名曰是照顧,實則是蹭飯蹭臉。


    早上起來,李家難得熱鬧。


    林寶錚終於迎來了她十四歲的生辰,因為是及笄禮之前的最後一年生辰,李家都十分看重。入了秋以後,天氣逐漸涼了,寶兒坐在鏡子前麵,百般無聊地看著鏡子當中的自己。


    朝寧在她後麵給她梳頭:“可能娘也沒幾年時候能這麽給你梳頭了,我寶兒長大了。”


    寶兒手裏也拿著一個梳子,目光卻在桌子上流連。


    桌子上麵一字排開,放著七八個打開的錦盒,裏麵是各式各樣的耳環。


    金銀參半,都是流蘇長墜子的,她歎著氣,隻覺得這些華麗的金光閃閃的東西,太過於浮誇。李朝寧垂眸,見她目光所向不由輕笑:“怎麽,不喜歡嗎?”


    她不喜歡的,何止是這些身外之物,寶兒為難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娘,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


    朝寧也在鏡子當中看著她:“怎麽突然想問這個了?你喜歡誰不喜歡誰,自己不能分辨嗎?”


    寶兒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雙手,慢慢握成了拳頭:“分辨不出來,我覺得很多人我都喜歡,那樣不是真的喜歡。”


    女人給她發辮理好,垂在她的肩頭:“有比較才知道,比如你身邊的人,你想想,你是喜歡陸離呢,還是喜歡鳳棲呢?”


    寶兒毫不猶豫地抬頭:“喜歡鳳棲,陸離變了。”


    李朝寧笑笑,又問她:“那是喜歡鳳棲這個弟弟呢,還是喜歡蓮池那個哥哥呢?”


    寶兒抿唇,好半晌才道:“喜歡嗯……喜歡鳳棲。”


    朝寧繼續:“那你是喜歡鳳棲多一些呢,還是喜歡沈江沅多一些呢?”


    寶兒堅定道:“更喜歡鳳棲,他是我弟弟。”


    說到底還是護短在作祟,朝寧忍俊不禁:“那你仔細想想,娘說的這些人,你都喜歡嗎?”


    她拍了女兒的臉,輕聲道:“這麽說吧,鳳棲不是你弟弟,你還喜歡不喜歡?”


    寶兒搖頭:“我不知道。”


    李朝寧是了解自己女兒的:“鳳棲要是長得不那麽好看,又不是你弟弟,你還喜歡不喜歡?”


    寶兒愣住了,很顯然,她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緊接著,朝寧又道:“你問娘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其實等你真的喜歡上了,就會知道,喜歡就是喜歡毫無道理,若是非得給喜歡這個人放上一個道理,那你能找出很多來,因為你的心是向著他的,什麽樣都喜歡,看見他心裏就砰砰跳,總有患得患失之心,那才是真的喜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江沅待你很是愧疚,待你好,你就輕易說喜歡他。”


    說起心裏砰砰亂跳了,寶兒忽然想起了那個夢來。


    她心裏快跳兩下,隻覺自己在褻瀆顧蓮池一樣,連忙穩住心神,想起沈江沅來也是一臉糾結:“娘,我是不是又幹了一件蠢事,原來娘不是說反正早晚都得嫁人,那可以嫁一個喜歡自己的人麽,我不知道江沅哥哥到底多喜歡我,但是我現在覺得他多半是可憐我,我也……我也說不準多半是喜歡他吧,但是嗯……娘你說我以後會變嗎?”


    小姑娘是真的認真在想這個問題,李朝寧隻道女兒長大了,欣慰地看著她:“喜歡的時候就不留餘力地喜歡,將來有變故也不會遺憾,娘不求你懂的太多,越是懂得多越是傷心,我寶兒現在就剛剛好,喜歡你的人,你就喜歡他,不喜歡你的人,你能輕易走,免得傷心。”


    寶兒半知半解地應了聲,想了想又問:“那娘喜歡顧大叔嗎?”


    屋裏也沒有別人,朝寧眉眼間全是柔情:“大抵是喜歡的,但娘更在意你。”


    寶兒迴眸,輕皺眉心:“那天晚上,害了娘和大叔的刺客抓到了嗎?是因為刺客娘才不願意和大叔好的嗎?”


    桌子上的耳飾多是耳環耳墜,李朝寧伸手拂過,都覺得有些花哨不願給寶兒戴:“你不懂,娘也是才明白過來,早就聽聞信陵君心狠手辣,手段非常,卻也沒想到他會這樣狠,對自己也下得去手。那天晚上的事你就當不知道就好,都是他弄出來的一出好戲,因他而起就是他沒想到真的混進了刺客娘從天橋跳下去而已,不然我和他都不會傷那麽重。”


    寶兒怔住,抓住了她的手:“那娘為什麽要跳下天橋?”


    女人一手扶住妝台,骨頭還沒長好動作間還咯咯作響:“不知道,事出突然又有變故,當時事態緊急,眼看著他因我受到了挾持身受重,傷,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總不能眼看著他因我而死。”


    林寶錚在府衙做事那麽久,如何還能聽不懂她娘的話。


    顧修去接她的時候,原本就應該有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隻不過其中有了變故,沒想到混入了刺客,真的傷到了他,雖然結果是一樣的,但是兩個人都身受重傷,也是他沒有想到的。


    如此一來,他直接收拾了六名官員,也是衝冠一怒。


    男女之事,如何能使人如此瘋狂,林寶錚懵懂無知,自然勞神想也想不通,李朝寧經此一事更是對感情看得更淡了些,一時間母女二人竟是相對無言。


    片刻,紫玉推門而入,她手裏拿著一個古樸的小盒子,腳下生了風一樣快步到了寶兒麵前:“恭賀小姐生辰的禮物。”


    說著打開盒子放在了桌子上麵,盒子裏放著一對耳扣。是一對橙紅色珊瑚石的,小而精巧,沒有那些金首飾華麗,沒有那些銀耳墜讓人眼花繚亂,小小的珊瑚石大小如同兩顆豆子一樣,後麵鑲銀的一小銀邊扣環相依。


    這個顏色,一下就讓寶兒想起了某人的紅眼睛。


    她伸手拿了起來,竟然十分喜歡,舉在眼前仔細地看:“江沅哥哥有心了,比那些金啊銀啊,我還是喜歡這樣的小東西。”


    昨日兩個人就約好了,沈江沅說要帶她去廟上祈福,還說要送她禮物。


    她之前就對他說過很多次了,她不喜歡金銀珠寶不喜歡那些貴重的東西,每次也都因為迴禮而煩惱。


    拿著耳扣愛不釋手了,可紫玉聳肩看著她:“不是啊,不是沈公子送來的。”


    林寶錚怔住,奇怪道:“那是誰送來的?”


    說起來,李朝寧如今在燕京已經小有名氣,許多達官貴人上趕著給她送各種珍寶,也是見過了不少好東西,她一聽不是沈江沅的東西,也瞥了一眼,當即說道:“此物一看就非凡品,看著不起眼,價值連城。”


    紫玉原本還以為不是什麽稀奇東西,聽見她這麽一說,臉色也變了:“是東院顧大公子叫人送來的。”


    提起顧蓮池了,林寶錚愣住。


    她把一對耳扣放在掌心裏,輕輕摩挲著,自從那個晚上以後,他就一直不怎麽搭理她了。起初她以為是因為他爹和她娘的緣故,她去過東院幾迴,他都避而不見,後來她和沈江沅一塊出去的時候就算偶爾當街遇見他了,他也倨傲得很,三個多月了,兩個人還沒說過三句話。明日就是她的生辰了,他這個時候叫人送了耳扣來,卻也不知道什麽意思。


    把耳扣在耳朵上比劃了下,寶兒站起身來:“沈江沅來了嗎?”


    紫玉搖頭:“還沒有。”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將耳扣放迴了盒子裏:“那我去謝謝顧蓮池。”


    她耳朵一邊一點黑,隻有兩根茶梗,倒也幹幹淨淨。


    朝寧有事也是先一步出去了,紫玉連連點頭:“我給小姐看著,沈公子要是來了,就去叫你。”


    寶兒歡歡喜喜在鏡子前麵轉了個圈,她這三個月以來沒幹別的事,光是適應這種錦裙就耗費了大多時間。現在的她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小姑娘應該有的模樣,長長的裙擺絆住她的腿,走起小步子來小百褶層層疊疊,精美的繡工若隱若現也煞是好看。


    出了自家院子,林寶錚的腳步不由又快了許多。


    她提起裙擺,剛要加快腳步,冷不防身後傳來了一個清冷的聲音,耳熟得很:“幹什麽去?”


    寶兒迴頭,看見顧蓮池在一棵樹後坐著,他的腳下有一小堆落葉,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跑過來串門的小二呆就趴在落葉堆裏,少年一身白,側顏俊美,秀色可餐。


    她笑,幾步跳到他的麵前:“蓮池哥哥!你在這裏幹什麽啊!”


    顧蓮池低著頭,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麵,他手裏拿著一小綹草杆,不知在編結著什麽,聽見她的聲音了也沒抬頭:“你幹什麽去?”


    林寶錚蹲下身子來,摸著小二呆嘿嘿地笑:“我來謝謝你啊,那個耳扣我很喜歡,也想問你個事情,你最近又因為什麽生我氣啦,怎麽總不理我?咱們不是說好了,你要當我好哥哥的嗎?”


    聽見好哥哥三個字,少年才是抬頭:“什麽時候和你說好,要當你好哥哥了?”


    她以為這是二人自己之間的默契了,他不承認的話,那就很尷尬了,林寶錚抿唇,把小二呆抱了起來:“哦,不當也行啊!”


    話是這麽說,她卻也沒走,就那麽看著他的手。


    顧蓮池手型修長秀美,她怔怔看著他動作飛快,不多一會兒,手裏的草杆就編結出一個小兔子模樣來,不由驚歎出聲:“啊,這是二呆嗎?真像!”


    兔子的耳朵是由兩片小樹葉尖別成的,顧蓮池嗤笑一聲:“你喜歡?”


    她當然點頭:“喜歡!給我也編一個吧!”


    少年眸色漆黑,卻是一手捏扁了去:“你喜歡的東西還多。”


    林寶錚驀然抬眸,錯愕地看著他:“你真是在和我生氣,到底因為什麽?”


    她多數時間是能察覺到他的心理變化的,雖然總是莫名其妙。


    說話間,紫玉的聲音遠遠地傳了來:“小姐!小姐!”


    紫玉才一進東院的園子就看見寶兒的裙子邊了:“小姐快迴來,沈公子來接你啦!”


    寶兒惦記上廟上的事,當即放下了二呆這就站起來應了聲:“知道啦!”


    說著抬腿就要走,隻不過才要走,顧蓮池已然起身先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生氣嗎?跟我去一個地方,我就告訴你。”


    他神色冷峻,全然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林寶錚這個人,最重約定,卻是為難地看著他:“可我現在沒有空,我和江沅哥哥約好了,要去廟上祈福,等我迴來再找你行嗎?”


    顧蓮池輕笑一聲放開了她:“等你迴來?那是何時?”


    她見他沒有半分的惱意,心下稍安:“約莫過了晌午就能迴來了,很快的。”


    誰知他瞬間變臉:“過了晌午,我沒空。”


    他比她要高一個頭還多,寶兒揚著臉,呆呆看著他的眉眼:“那晚上呢,晚上我來找你。”


    少年抿唇:“晚上我也沒空。”


    寶兒下意識改口:“那就明天。”


    顧蓮池繼續:“明天也沒空。”


    好像在置氣一樣,寶兒聲音更大了些:“明天沒空那就後天!”


    少年揚眉,一字一句道:“後天也沒空。”


    一看就是故意的,寶兒瞪他:“那你什麽時候有空?”


    她眼睛裏有兩團小火苗,像是隱忍的怒火,呆寶兒總是這樣,他低眸看著她的臉,萬千惱意竟消散得幹幹淨淨了,聲音也逐漸放輕了許多:“我等你到晌午之前,你若趕得迴來,我就告訴你。”


    也不知道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說,冥冥之中,寶兒就覺得這一定是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他們之間,總有些莫名其妙的感應,這種感應甚至讓她感受到了顧蓮池的傷心,所以她當然好奇。


    寶兒點頭:“那我去哪裏找你?”


    顧蓮池想了下,迴身坐下:“我還在這等你,記住,晌午之前。”


    紫玉又在園子門口叫她了,寶兒低頭:“還在這裏?那你為什麽不現在就告訴我?非得等我迴來?”


    少年抱起了小二呆,輕撫著小兔子的長耳朵:“和我在這裏,或者和沈江沅走,現在你隻能選一個,我能等你到晌午已屬不易,莫要得寸進尺。”


    好吧,寶兒抬腿就走:“行,我晌午之前就迴來!”


    她和沈江沅是早約好了的,要去廟上給爹娘祈福,紫玉已經急得不行了,本來也是趕集會的日子,去的晚了,該被堵到路上了。林寶錚急忙跑出了郡王府,沈江沅已經在車上等她好一會兒了。


    她也知道想去廟上得趕早,上了馬車就直著急。


    然而,就算她再著急,也真的被堵在了路上,還是去晚了。


    沈江沅帶著她到廟上時候就快晌午了,沒辦法,寶兒甚至給顧蓮池也求了個福袋,下山的時候就一直在想一會見了顧蓮池,該怎麽對他說,她討厭言而無信,他也討厭。


    迴來的路上沈江沅拿出了準備好的禮物,也是一對精致的耳扣。


    他說他送她的耳墜和耳環她似乎都不太喜歡,從來不戴,就給她尋了一對耳扣來,希望她喜歡。


    打開盒子,裏麵是一對珍珠的銀耳扣,乳白的珍珠瑩潤得很,很是精致。


    到了郡王府的後院,馬車停下來了,沈江沅拿了一隻起來:“我給你戴上。”


    說著人就湊了寶兒眼前來,四目相對,少女嬌俏,眉眼如畫,沈江沅竟是難以自持,越發地湊近了她的臉。寶兒看見他的唇就在眼前,也覺唿吸緊了緊,她心裏砰砰直跳,腦海當中閃現的是那個不可思議的夢。夢中顧蓮池的臉,仿佛就在麵前,嚇得她一激靈,一下推開了沈江沅。


    沈江沅也是耳根發紅,忙把耳扣放了盒子裏,塞了她手裏:“對不住,哥哥剛才逾越了。”


    寶兒臉也紅了:“你別這樣。”


    沈江沅不敢看她,心裏又愧疚又惶恐:“對不起對不起真對不起……”


    寶兒拿著錦盒,隻覺尷尬轉身下車。


    此時晌午已過,她魔怔了一般沒有迴家,反而直接進了東院。


    園子裏靜悄悄的,不等到樹前,就看見一個少年身影在樹後,林寶錚大喜過望,提起裙擺快步跑了過去,隻不過,蓮池哥哥還沒有叫出口,人已經愣住了。


    小葉子抱著個夾,來迴在樹下徘徊著,迴頭看見她,才迎了上來:“小姐可迴來了,大公子讓我來接二呆迴去,還非要我等你來了再抱走。”


    寶兒抿唇:“他人呢?”


    小葉子歎了口氣:“小姐你是不知道,大公子去營地啦,本來說是早上走的,不知怎麽了又在這坐了一頭午,晌午時候才叫我過來的。”


    突然間似有什麽東西在胸口炸開一樣,林寶錚急道:“可是給我留了話了?”


    小葉子搖頭:“沒有,大公子隻說等你來,把二呆抱走。”


    小兔子的腿上還拴了一個帶子,此時就趴在落葉上麵,旁邊還有它啃過的菜葉,顯然已經拴了好半晌了。寶兒蹲下身子,伸手把兔子提起了些,才剛解開帶子,一眼看見帶子邊上,就在那落葉堆裏,還靜靜趴著兩隻小小的草兔子,若是不仔細看,可能都看不到。


    手裏的錦盒吧嗒一下滾落了地上去,她想起臨走之前顧蓮池說過的話,他說晌午以後沒有空,晚上沒有空,明天沒有空,後天也沒有空,原來是真的。兩隻草杆編結的小兔子一入眼,也不知道怎麽了,眼底一熱,竟是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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