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寶錚和沈江沅定親的事,李清芷是後知道的。

    當時沈江沅對她有了別的心思,這件事也就隻有顧蓮池和清芷才知道,甚至李朝寧在遇見侄女之後,也是這麽說的,說寶兒願意,好歹沈家這個小善人和別的沈家人不太一樣,而且,他向寶兒提親也不是第一次了。

    聽起來是真的很有誠意,但是其實不然。

    顧蓮池並未將這件事說出來的原因也在這裏,他得讓清芷來說,不然沒有可信度不說,還極有挑撥人家姐妹的意思,思來想去跟著顧修進宮一趟,借著去看沈貴妃的旗號,在宮裏轉了轉,順便‘巧遇’李清芷,悄悄把她帶出宮來,偷偷來見寶兒。

    此時姐妹相見,他是應該避嫌的。

    可聽見李清芷張口就說,沈江沅是騙寶兒的,他還是提起了心來。

    少年緊緊盯著寶兒的臉,生怕她姐姐說出事實來,寶兒傷心。少女幾個月之前,還有些圓潤,慢慢地越來越瘦,臉上是越來越尖,其實每一次傷到她,都不是他本意,如今看著她的臉,竟覺自己著了魔似地,見她皺眉都心疼。

    李清芷緊緊盯著表妹的眼,也是斬釘截鐵,再一次把這話說出口:“他真的騙你了,他不可能喜歡你。”

    寶兒眨眼:“他怎麽騙我了?表姐你怎麽知道他騙我了?”

    她怎麽知道?

    她當然知道。

    假如沈江沅之前對她說的話是真的,那麽現在他又對寶兒求親至少說明他不是真心的,假如之前他對她說的話都不是真的,那麽這個人就不能讓他和寶兒定親,那會害了她。

    可現在,她原本想要坦然相告的時候,看著寶兒清澈的眸光,她忽然說不出來了。

    世間事都有個萬一,或許沈江沅是在騙寶兒,但是如果現在這樣的事由她說出來,那就是她在傷害寶兒,倘若沈江沅原先中意的人不是她也還罷了,還偏偏是她,她如何說得出口?最親最親的人,衝動之餘出了宮,可見了麵,又有了怯意。

    所以,她說不出口了:“沒有為什麽,表姐就是知道。”

    寶兒抿唇,眼睛清亮清亮地:“表姐,我長大了,我知道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事實,耳朵聽見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就是用我自己的眼睛仔細地看,認真的聽,用心去體會,真真假假是騙我還不是騙我,我總會知道的。”

    清芷靜靜地看著她:“嗯,是,我寶兒總是這麽的聰慧。”

    她才是,隻有她才會誇自己聰慧,寶兒彎了眉眼:“表姐,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真的,真的不用擔心我,我知道沈江沅為什麽想和我定親,他現在是覺得壞了我的清譽,愧疚又想補償我。我實在是不太想這麽早定親,可陸家這麽一退婚,沒有沈家也會有別人家,那樣的話還不如他呢。至於他是不是真的喜歡我,等我再大些,我就能知道,他要是喜歡我我就喜歡他,他要是不喜歡我,我不喜歡他就好了,那有什麽。”

    這樣的話,平時她輕易都不會說出口的。

    是了,她寶兒就是這樣的姑娘,李清芷好笑地輕輕擁住了她:“是沒什麽,別人都不重要,我寶兒好好的就行。”

    顧蓮池錯愕地看著她們兩個人,尤其是林寶錚,他第一次聽見她解剖自己內心,原來她竟然看得這般透徹,誰說她呆,誰說她傻,誰說他寶兒懵懂無知,原來她什麽都知道。

    可她什麽都知道,卻偏偏就在他這缺那麽一根弦,這又是為什麽呢!

    顧蓮池目光淺淺,沒好氣地看著她。

    寶兒很久沒有見過表姐了,自然拉著她問東問西,李清芷自從入宮以來一直在內廷做事,女官在宮中有許多種,她平時不忙,但是不可出宮,恐怕要在宮裏熬過一段時間了。

    也是偷偷出來的,不能耽擱太久,縱然有千般不舍,萬般不舍,還是必須盡快迴去。

    雖然剛才已經讓賈明幫忙打卯了,但是巡街職責所在,林寶錚也是不願耽擱,隻好言好語求了顧蓮池,千萬給表姐安全送迴宮裏去,少年此時看她各種不順眼,隻擺著手讓她下車。

    寶兒向來可以自動忽視掉他的臉色,轉身就走。

    隻待人走了,顧蓮池又是掀開了窗簾:“喂,話說,沈江沅要是真的騙你了呢?”

    林寶錚才不以為然:“沒有,他沒有騙我,我知道。”

    他隻冷笑一聲:“你知道個屁。”

    說著啪嗒一下,放下了窗簾。

    馬車漸漸駛離,也是習慣了他喜怒無常,少女聳肩,轉身就走。

    轉了一圈到了街口,不等她追上賈明等人,卻見街頭各處都有排隊的人,熙熙攘攘的街頭,幾個略有眼熟的小廝踩著高凳,耐心分發著糧食和糖果銅錢。

    原本和她是沒什麽關係,不過也就多看了一眼。

    也是這一眼,她使勁眨了眨眼睛,簡直不敢置信,鬧出這麽大動靜的

    竟然是沈江沅。

    他錦衣華服,此時身上也是係著幾塊美玉,隨著他的動作叮當三響。

    多是窮人和普通百姓排隊等著布施,一時間街頭竟是沒什麽人了。

    林寶錚快步走了過去,對著發現了她的沈江沅直揮手:“江沅哥哥,你在幹什麽啊!”

    沈江沅破開人群,擠出來到了她的身邊:“我在做善事,給些百姓布施,你看你不是當值要巡街麽,我在這邊布施,街上人就不剩幾個人,你也好早早迴去不是?”

    她:“……”

    他喜笑顏開,甚至還有些得意:“寶兒妹妹,你覺得我這個法子是不是很好?

    寶兒很是無語:“別,你這樣像是散財童子似地,你爹娘知道嗎?”

    沈江沅渾不在意,隻和她站在一起:“我這是在做善事,又能幫你輕鬆些,還能給沈家留一個好名聲,兩全其美,我爹娘當然是願意的,你別擔心。”

    她不是擔心這個,她擔心的是他這般大咧咧地撒錢出去,會招惹禍端。

    算了,他愛幹什麽幹什麽吧!

    寶兒轉身就走:“就當沒看見我,你繼續,我走了。”

    都看見她了,如何能當沒看見?

    沈江沅連忙追了上來:“我陪著你在街上走一走也是好的,有些人就是愛嚼舌頭,不過就是見不得人好,她們越是這樣,咱們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幹脆氣死這些人算了。”

    說話間,他又從頸子上摘下了一個小金鎖來,邊走邊要往她脖子上麵套:“還有這個,這可是個了不得的東西,我送了你,你仔細戴好,萬萬不可丟了。”

    林寶錚受不住他這般糾纏,當即頓足。

    她伸手擋住,無奈地看著他:“江沅哥哥,我身上戴著鎖呢,不用送我。”

    說著,勾指頭將自己頸子上的銀鎖拽了出來,讓他看。

    沈江沅湊近了些,也將她的銀鎖勾在指尖,說來也巧,他這塊是金鎖,兩個樣式竟然都差不多,隻不過一金一銀。這下他更高興了,重新掛了自己脖子上,也幫著她把她的銀鎖塞進她的衣內:“好巧,這倆把鎖還這麽相像,我們這也算金玉良緣了吧!”

    寶兒張口欲言,看見他這般高興,還收起了金鎖,頓時又閉嘴了。

    她身上戴著的這一塊,其實是鳳棲給她的,也是戴了習慣的,輕易不往下摘。此時二人並肩而立,她迴過頭來看

    著沈江沅,後者還自以為是上天安排,對著她眨眼,一時間竟覺好笑,什麽都不想說了。

    街頭沒有什麽人,沈江沅心情愉快,隻陪著她走。他從小在燕京長大,自沈家一飛衝天發跡了之後,更是無人不識。林寶錚一身公服,也是腳步匆匆,街邊的攤販多是認識她們,他走幾步就抱拳,都一副熟稔的模樣。寶兒無語,偏偏他還就跟在她的身邊,她快走兩步,他就快走兩步,她慢走了,他也等著她。

    寶兒:“……”

    再往前不遠,終於追上了前麵的賈明和趙秦,兩個人都笑嘻嘻地看著她,直說她好運氣,去了陸大人家的公子還有沈小善人,親事都是上天眷顧她,才有這樣的好姻緣。當著沈江沅的麵,他們自然是一直在誇他,他抱拳一一謝過,隨手拿了錢袋來,說是要請這兩位吃酒。林寶錚十分無語,一把按住了他。

    她一臉正色,目光灼灼:“江沅哥哥,你別跟著我了,我有正經事要緊。”

    沈江沅左耳朵聽,右耳朵就出了:“我好像忘了什麽事了,我得好好想想,還有事要告訴你呢!”

    寶兒見他什麽都沒聽進去,伸手來推他:“你迴吧,我巡街不能帶著你,你看辦公的人,哪有帶家眷的啊!”

    他不是什麽家眷,但是這個詞一入耳,是非常的動聽。

    沈江沅被她推著往後轉,被迫還走了幾步:“對了,寶兒,我想起來了,我還定了個南邊來的新廚子,會做很多小品的,等會你巡完了,我帶你過去看看,保準你吃一次就忘不了呢!”

    他十分認真,眼底全是她的影子。

    寶兒好笑地看著他:“江沅哥哥,你在幹什麽啊,你想對我好也不用這樣,總得一點點的啊!”

    沈江沅怔住,隨即不好意思地低了頭,他踢著腳下的石塊,語氣也不再那般輕快:“我想對你好,我想讓你知道,我對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心的,真心的。”

    寶兒笑,伸腳踩在了他的鞋麵上:“嗯,我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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