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寧和顧修去了常家,竟然一夜未歸。

    林寶錚也是惦記著結果,巡街到了天亮,急忙迴了郡王府西院,她幾乎一夜未眠,迴到家裏洗了把臉是倒頭就睡。

    一早上屋裏有點冷,紫玉給她點了盆火,又給她仔細掖了被角。這一覺睡得是迷迷糊糊,做了好幾個夢,一會夢見林十三迴來了,她高高興興地迎上前去,可她爹卻領著另外一個小姑娘,不要她了,她大怒給那姑娘痛打了一頓。一會,又夢見陸離來退婚了,她娘哈哈大笑,她一拳給陸離打死了。後來迷迷糊糊還夢見了顧蓮池,說是手筋斷了,讓她做牛做馬伺候他,她不耐煩給人扔池子裏去了,反正渾身都疼,好像打了一架一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寶兒察覺到身邊有人,驀然睜開了眼睛。

    毫無防備地,她就對上了一雙紅眼睛。

    二呆對著她齜牙,這時候已經變成了圓滾滾的大二呆了,林寶錚坐了起來,瞪眼看向提著二呆的那隻手上。

    二呆的後麵,是顧蓮池的紅眼睛。

    他默默將兔子放在她的身邊,依舊垂著右臂,長長地歎著氣:“其實我很後悔,從前總是欺負你,沒深沒淺的還傷過你,可能都是報應,現在報在我身上了,我是活該。”

    他鮮少如此柔和說著話,寶兒長發披肩,一身素白中衣,襯著她臉色紅潤,一時間也忘記指責他為何私自進入她的閨房了:“你怎麽了?”

    少年左手輕撫二呆的毛發,紅著眼睛幾乎落淚:“太醫院的人來看過了,說我手筋斷了,不能接上了,以後這右手,怕是要廢了。”

    他背過身去,幾乎是抑製不住地還微微聳了兩下肩頭。

    林寶錚還似在睡夢當中,猶如晴天霹靂:“不能接上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呀!”

    顧蓮池背對著她,聲音低低地:“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都怨我自己,原本是路過那裏,看見你了高興就想逗你一下,誰想到你沒聽出我的聲音,還給了我一劍,不怪你,真的。”

    夢中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寶兒有點懵:“怎麽辦?真的接不好了嗎?我娘也看過了嗎?”

    少年搖了搖頭,肩頭微動:“李大夫昨天給我看了,倒是和太醫院的人有不同見解,她說不讓我這一條胳膊動,左右不能離人,先養三個月,看看如果手筋長了就能接。”

    這話本來就是順口胡說的,可寶兒怎能懷疑,她抓著自己的頭發,隻覺天都要塌

    下來了。好端端的一個人,他長得那麽好看,手也那麽好看,結果因為自己不經意的一劃,要是真的廢了一隻手,那還不得愧疚死?

    她掀被下床,蹬蹬蹬跑了屏風後麵穿上了自己的衣裙。

    少年冷眼瞧著她跑來跑去,這幾個月不見竟然還會自己梳頭了,林寶錚自己簡單編結了一條辮子,再迴到他麵前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忐忑的小姑娘了。

    二呆趴在她的枕頭邊上,瞪著眼睛看著她們。

    少女看著顧蓮池垂著的右臂,一臉愁雲:“這可怎麽辦啊,千萬能接上啊,我聽說手筋要是斷了,到時候手蜷起來就像雞爪子似地,可難看了。”

    顧蓮池:“……”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正是猶豫著要不要攥著拳頭些,她已經迴頭穿上了鞋,翻箱倒櫃找起東西來了:“我娘給過我一瓶生肌丸,也不知道給你吃點,能不能好。”

    很快,少女真的在櫃子裏找到了一個紙包,她迴到桌邊,急著打開了來,裏麵放著七八個有半個雞蛋那麽大的藥丸子,散發著陣陣腥味。

    林寶錚迴頭又去倒水,轉身迴來就遞到了他的麵前:“別光著等著生筋,也吃點藥吧,一會兒我帶你去我表哥那裏找找,他家寶貝多著呢!”

    說著親手拿了藥丸和水,遞到了他的麵前。

    她一臉關切之色,雖然明明是假的,明明是故意來逗她,明明等到李大夫一迴來,謊言就會不攻自破,但是此時少女的眼底,全然是他的影子。

    就算是毒藥放在口邊,他也能張口吃了。

    顧蓮池幾乎已經屏息,不由張口咬了一口藥丸,苦澀的味道頓時在口中化散開來,他就著寶兒的手,又喝了口水,怔怔看著她這呆傻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

    少年一口一口就著她的手,將整個藥丸都吃掉了。

    林寶錚纖細的指尖上麵,還有化開的藥渣,顧蓮池的唇邊也有,她迴頭拿手巾的功夫,顧蓮池一口咬在她的指尖,舌尖輕輕掃過,他連唇邊的痕跡都一並卷入了舌底。

    她迴頭,怔住。

    這個藥丸的難吃程度真的是不一般難吃,沒想到他這麽聽話全吃了。

    林寶錚轉念一想也對,多吃點藥說不定能有好轉:“好,我覺得你每天吃點藥丸,能有助於筋骨愈合,一會我帶你去表哥家再問問他,有沒有什麽更好的。”

    二人就坐在桌邊,

    少年急忙打斷了她:“先不用去,你也先別告訴李大夫,省得她怪罪於你。我才迴燕京,也是心裏總不好過,好久沒聽過大戲了,讓人去請了戲班子,也叫了幾個朋友過來,你也去吧!”

    他哪裏來得幾個朋友?

    顧蓮池這個人和一般人不一樣,他雖然生長在郡王府,但幾乎從不和權貴之子來往,他性格孤僻,也輕易不許人近前,從來沒聽說過他有什麽朋友,橫豎也不當差,她心底正為了傷人而愧疚,林寶錚雖然疑惑,但也應了下來。

    紫玉才給她熱了飯菜,可到了門前,卻被小葉子嘻嘻哈哈攔截了下來,這麽一耽擱,林寶錚和顧蓮池就出了屋裏,再一問,寶兒說先不吃東西,要去東院看戲。

    林寶錚這一覺正好睡了一小天,此時天還未黑。

    郡王府的園子裏已經高高建起了高台,戲班子裏麵的人都在上麵忙著布置場景,她走近高台,隻覺還有熱氣撲臉。

    原來顧蓮池特意叫人生了大火爐,轉圈都生了火。

    她站在一火爐前麵烤火,迴頭一看少年單手正分著園子裏刮過來的一個枝頭,臉色懊惱,寶兒連忙跑過去給他抓住過,穩穩帶了過來:“喜童呢,怎麽沒看見別的小廝?”

    少年瞥著園口處,淡淡道:“他去請客人了,別人我不習慣。”

    二人都站了火爐前麵,不多一會兒,喜童的身影從園子那邊出現了,他低著頭,快步奔到顧蓮池的身邊,飛快耳語了幾句,少年便勾起了唇了。

    又有片刻,台上布置好了,戲班裏的角兒都去台下準備去了,陸陸續續便有人來了。有的是當朝權貴之子,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顧蓮池當真是請了不少的人,因為他手也不能拿東西,總有賓客送上禮品什麽的,喜童一個人忙不開來,林寶錚便一直跟著他了。

    郡王府的大門處,一時間車水馬龍。

    起初寶兒也並未在意,其實富家哥兒常有活動也是正常的,看看戲聽聽曲,這也是朋黨之間促進感情的一件小事,她近幾個月也偶爾會被請去臨時充當護院,掙點銀錢。

    臨近黃昏之前,似乎已經沒有什麽賓客要來了,顧蓮池依舊站在門外。

    從前他總高高在上,可不可能幹迎客這樣的事情,林寶錚不解地看著他,抱著禮品的手已經很酸了:“我先把東西送迴去吧,還有誰要來嗎?”

    他不說話,隻在眼底映入一輛華貴馬車時候,才微微勾唇:“來了,她

    可是我今日的貴客。”

    寶兒迴頭,隻見馬車緩緩停在前麵,趕車的車夫都不似尋常人,車後麵跟著一路小跑過來的侍衛隊開路,從車廂當中,掀開車簾一個小宮女先走了出來。

    她的心裏,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很快,少女一身桃夭錦裙,頭上金飾叮當作響,笑著就從車裏就鑽了出來。

    她緩步下車,正是公主李靜。

    平時都是很熟的了,公主無非也就在人前端著架子,看見寶兒驀然瞪大了眼睛:“呀!寶兒也在!陸離不說你今天當差嘛!他竟騙我,這個小離子,真該打!”

    她一半嬌羞,一半怒嗔,隻當迴頭:“小離子!你還不下車?再騙我看我不打死你!”

    說著又對顧蓮池揚眉:“我是不是來晚了?別告訴已經開始唱上了啊,那多掃興!”

    少年眉眼如畫,隻看著馬車:“沒有,好戲才剛剛開始。”

    她們說什麽,林寶錚都沒有在意。

    她的目光,輕輕落在馬車的車簾上,不由走了過去。

    少女眼皮突突直跳,偏偏人還冷靜得出奇,她站在車前,一把掀起了車簾來,對上少年驚慌的眸子,輕輕地笑。

    陸離一身錦衣,此時恨不能有個地縫鑽進去。

    四目相對時,她歪著頭,像是捉迷藏遊戲才找到他一樣:“你怎麽還不下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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