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顧霄也是驚疑不定。他本想用那金鐲去困穆清嘉,誰料那金鐲一經出手,便不再聽他使喚,徑直鎖了霍唯。難道這天階法器竟有靈識不成?金鐲上手後便失了光華,乖乖棲在霍唯手腕上,老實巴交得很,全然不見方才靈動。霍唯隻覺丹田中膨脹的火靈氣不斷從那黃金鐲處流失,宛如在烈火炙烤的狹小房間裏開了一扇窗,烈火泄出,清風徐徐灌入其中。他細細觀去,見金鐲內側雕有兩篆字:和釋。看名字倒不像是攻擊性法器。“和釋鐲”將他的靈氣散去十之八九,除了限製修為以外,並沒有其他負麵影響。倒不如說,狂躁的火靈氣消解後,那股曠日持久燃燒著肉|體的烈火滅去大半,霍唯身體舒適了不少。隻不過,現在還不是他歸劍入鞘的時候。“打開。”霍唯雙眸如電,直射顧霄。顧霄抿唇後退一步,又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少年,沉住氣,再次穩住劍尖。被打散的水靈氣緩緩匯聚,悄悄流向霍瀧的位置。他用行動表示拒絕。“隻要主人死去,法器便能解開。”霍唯沙啞的嗓音滿含威脅,“你應該知道,即便隻有十分之一的靈力,我也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從他體內泄露的金焰不斷撞擊在顧霄的劍刃上,灼熱的溫度熔去寒冰,延著劍身,一直燙到他手心裏。顧霄額角冷汗滑落,嘴角難看地扯了扯:“這法器是我師尊的,即便我死了也無濟於事。”霍唯一頓:“你師尊?”顧霄冷道:“玄機榜第五,臨皋之主。是你不該惹的人物。”聞言,霍唯殺氣頓斂。鋒利的麵容軟和少許,他幹淨利落地收劍,複雜道:“你是驚蟄……水掌門的親傳弟子。”“是。”顧霄仍是舉著劍。臨皋派尊主,水驚蟄。穆清嘉把這個過分熟悉的名字念上幾迴,心道怪不得霍唯要收劍。水驚蟄,那可是他與霍唯共同的師妹啊。雖然他連此人音容笑貌種種都記不得了,但念起這個名字時心頭盤旋不去的溫軟,便足以證明他們曾經的關係。霍唯問出了他想要問的問題:“她近來如何?”“師尊自然哪裏都好。”顧霄謹慎地迴答。“那就好。”霍唯沉聲道。霍唯的懷念之色不似作假,倒真像是顧霄師尊的舊友。顧霄把目光在霍唯和霍瀧兩張過於相似的臉之間轉上兩轉,繼而聯係到霍唯金色的火焰,頓覺五雷轟頂。——眼前之人,可不正是師尊的舊友麽?他可是師尊的二師兄!曾經的臨皋派二弟子,毀譽參半、名震九州的霍唯!顧霄默然收劍,又看向目盲失聲的穆清嘉,對他的身份也有了猜測。至於穆清嘉本人,他在努力迴憶師妹的樣貌,霍唯則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什麽。一時三人各有心事,一室沉寂,隻聞輕微的鼾聲。原來那少年趁著房中安靜,睡得愈發香甜,他翻了個身,恰好滾到霍唯腳下,唿唿打起了鼾。穆清嘉偏頭憋笑。“……”顧霄複雜道:“霍……前輩。可否允許晚輩叫醒師弟。”霍唯腳尖踢了踢少年,一臉嫌棄道:“哪家出的呆子,水驚蟄還收這種憨貨當徒弟?”話音剛落,顧霄便嗆咳一聲,穆清嘉以手撐額,擋住快翹上眉梢的嘴角。霍瀧不就是霍唯他們家的蠢孩子麽?憑兩人五官相似程度之高,就連顧霄第一時間都沒能分辨出,霍唯本人竟還看不出麽?“你笑什麽。”霍唯瞪他。穆清嘉抖著肩膀比劃:{我想到了好笑的事情。}顧霄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麽。他大概明白為什麽霍唯沒能認出霍瀧了。師尊曾講過,百年前霍家還是修仙大族時,修仙界流行過這麽一句話:霍家人都靠鼻子和靈氣認人,因為他們無一例外,全都是臉盲。難以辨識人臉,自然也不會覺得霍瀧的容貌與他自己有多像。而這也是為什麽,方才霍瀧認不出穆清嘉就是那木人像。顧霄指尖一彈,一點冰晶落在霍瀧眉間。少年一個激靈睜開眼,鯉魚打挺似的彈起來。他茫然四顧,摸一把空蕩蕩的腰間,第一句話就道:“我沉魚劍呢?”霍唯麵色稍緩,減了挑剔嚴苛之色。穆清嘉笑著想道:這少年雖粗枝大葉,倒是愛劍。劍修皆視劍為生命,極端些的更是追求人劍合一,隻要是愛劍的劍修,都會得到同行的尊重。他無意識地撫向腰間,手指微動,卻隻摸到一把空。穆清嘉一愣,悵然若失地想,自己也是有劍的罷。那把與他一同葬身火海,名喚“天一”的木劍。他的前生,也是以劍入道的劍修。腰間別一把本命靈劍,憑一劍遊遍四海八荒。穆清嘉看不到,在他身邊,霍唯正注視著他那落在腰間、無處安放的手。第5章 師弟他贈人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