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蘭同誌鬧退學事件,總算在給魏老太爺認錯之後,告一段落。五人小組重新恢複平靜,相思卻思忖著怎麽調動調動幾人的學習熱情,於是一日提議:每人把自己當月的零花錢拿出放到一處,當月月試進步最大的人得所有的零用錢。

    至於已經沒有進補空間的顧長亭自然刨除出去,隻四個人來爭,眾人都同意,於是把零用錢都放到顧長亭處寄存,又假模假式地寫了個文書,四個人都畫了押。

    這一方法果然奏效,四人竟有了懸梁刺股的狠勁兒來,每日就比誰學得晚,誰記得牢。至於成績最差的相蘭和唐玉川二人,也開始在課堂上向裘寶嘉發問,實在是難見的景象。

    課上認真聽講,課下奮發圖強,且有顧長亭這個學神輔導,有相思這個筆記小能手助攻,有銀子相**,五人小組進步神速,當月竟都考進前十五去,滿堂的學生無不目瞪口呆,便連裘寶嘉也略略驚異。

    其實啟香堂教授的內容並不十分艱澀難懂,不過是一味藥一味藥的介紹,隻要肯下功夫,沒有學不會的。順利脫離學渣隊伍的幾人一時熱血沸騰,而贏得此次比賽勝利的相蘭更是熱淚盈眶,在其他三人同樣盈滿熱淚的眼神裏,接過了顧長亭手中那沉甸甸錢袋子。

    至於唐永樂,隻要他親兒子不考倒幾名就要燒高香,此次聽聞他月試竟考進了前十五,又驚又喜,以為自己在做夢,險些抽過去,最後知道竟是真的,馬上進了祠堂拜了又拜,跪了又跪,把這天大的好消息說與列祖列宗聽了。

    事後,唐老爺又親自去了趟魏家拜望魏老太爺,期間感激涕零。

    這幾個孩子進步神速,魏老太爺也是老懷安慰,準他們去魏家溫泉別院一遊。顧長亭自然是不去的,奈何幾個人不饒,又兼顧夫人也讓他去,便隻得同去了。

    這溫泉別院卻不在城裏,是建在城外一清淨山裏的,五人坐車,一路歡笑,不多時便到了別院。下車一看,隻見門前匾額上寫著“瓊花別院”四個字,同來的婆子丫鬟去敲門,應門的是個花白胡須的老頭兒,見是府裏的人,連忙迎了進來。

    這院子依山傍水,此時又秋高氣爽,十分怡人,更妙的是院後有一處水汽氤氳的溫泉,溫泉旁還栽種著幾株開得正盛的瓊花樹。

    相蘭相慶也是第一次來,解了褲腰帶就跳下水去,唐玉川和相思了一下眼色,如同來時商量好的,一把把毫無防備的顧長亭推下水去,那水並不深,又因相蘭相慶在下麵接著,顧長亭一驚便穩穩站

    在了水裏,顧長亭看著四人陰謀得逞的笑意,莫可奈何。

    唐玉川叉腰指著顧長亭嬉笑道:“都是相思的主意,他怕你不肯……哎呦!”

    唐玉川“撲通”一聲也被推進水裏,剩下的話也沒能說出口,他咬牙指著相思:“你推我幹什麽,不是說好隻推顧長亭嗎!”

    相思麵有慚色,往後退了兩步躲開唐玉川向她伸來的短爪子,道:“你們泡,我怕水,我去給你們找吃的!”

    說罷,轉身跑了。

    泉水溫暖,四人白條條的泡在裏麵,不一會兒隻覺渾身軟綿綿的,像飄在雲上一般,不一會兒,相思身後跟著兩個丫鬟來到泉邊,她已換了一身嶄新的深青色衣衫,身後兩個丫鬟也捧著幾套同樣的衣衫放在岸上。

    唐玉川“咦”了一聲,指著相思問:“你這衣服倒是精神。”

    相思原地轉了一圈,指著岸邊同樣的棉質新衣,道:“這次咱們小組考得好,娘說要獎勵獎勵,我想著咱們五個弄個一樣的衣服,穿出去多神氣!”

    唐玉川驚喜一聲爬上岸,拿了一套衣服仔細打量,又圍著相思轉了一圈,嘖嘖讚歎:“顏色也好,款式也好,咱們五個一起穿肯定好看打眼!”

    其實相思哪有精神弄這些,不過是看天氣涼了,顧長亭卻沒有一件棉衣,若單送他又怕他不肯收用,所以才繞了這麽大的彎子。

    相思又去弄了些茶水點心,依舊放在岸上,卻不下水,隻坐在旁邊與四人插科打諢,一個上午竟眨眼便過去了。

    四朵出水芙蓉換了新衣,竟大小合適,穿上又舒適又暖和,就跟著相思去飯堂用飯,別院隻一個老家人看管,廚娘是從府裏帶來的,飯菜簡單可口,五人吃完便在房裏午睡。

    今日起了早,又坐了許久的馬車,相思也覺得憊懶,躺下不多時就睡著了,這一覺睡得且沉且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離自己越來越遠。

    再醒來時日已西斜,榻上除了她竟空無一人,相思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脖子,口有些幹,趿著鞋子去廳裏倒水,卻見顧長亭正坐在門前台階上讀書,秋日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暈出一個恬淡的影子。

    相思端著茶杯走出門,與顧長亭並肩坐著,她才醒,眼睛微微眯著瞧那本書,隱約看見應是一本醫術。正要喝水,杯子卻被顧長亭奪去了。

    “茶水涼了,我給你換一杯。”說罷,人已往廚房去了。

    相思百無聊賴地閉著眼睛

    看太陽,舒服地長歎了一口氣。不多時一杯熱茶塞進了她手裏,她“咕嘟咕嘟”灌進肚子裏,聲音因為睡意未消的緣故有些綿軟:“戚先生收你做徒弟了?”

    顧長亭拾起那本書,臉上現出鮮少露出的微微喜色,聲音卻平淡如常:“是,戚先生讓我書院休假時去他的那裏,我如今也開始看些先生讓看的醫書了。”

    相思點點頭,許久道:“那你往後別日日來魏家了,如今我們幾個也不像以前那般差勁,日間上的課也能聽懂,日日來同我們溫書會耽誤你的。”

    顧長亭這才抬起頭,他仔細打量著相思那張稚嫩的臉,雖然對相思的細心體貼感念在心,口上卻問:“往常用到我的時候,‘顧小先生顧小先生’的叫,如今翅膀硬了就要卸磨殺驢?”

    相思嘴裏發苦:“我們四個以後還要‘顧小先生’多多指教的,隻是不用日日指教,你多些時間跟著戚先生學習醫道,原本也是替你著想的!再說你可比驢要聰明多了!”

    顧長亭收迴目光,眼中笑意更盛:“我知道,我還知道是你去求戚先生收我做徒弟的,我謝謝你。”

    這轉變太快,腦中尚且混沌的相思理了理思緒,道:“戚先生本來就有收你做徒弟的心思,我隻是在旁邊煽風點火的,你跟著他好好學,以後肯定有大出息的。”

    有沒有出息顧長亭是不知道的,但自從他接觸醫道以來,興趣一日比一日濃,若以後能救死扶傷,也極符合他的心性。

    “他們三個哪兒去了?”

    顧長亭放下手中的書,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又把相思拉起來:“他們三個和丫鬟去後山采野果去了,這時候應該采得差不多,咱們去吃現成的。”

    別院後門開著,兩人拾階而上,行至半山腰便聽見前方有嬉鬧之聲,再走兩步,就在重重疊疊的果樹見看見幾個深青色的影子,及到了跟前,隻見相慶正站在樹下用袍子兜著各式果子,唐玉川和相蘭各攀在一棵樹上,比猴兒還靈巧。

    見了二人,唐玉川把手中剛采擷下來的鮮果仍了過來,笑喊:“這棵樹上的果子甜!”

    顧長亭一把接過,遞給相思一顆,自己留了一顆,那果子熟透了,咬下去爽甜可口,相思又要了幾顆全部入腹。

    此時天色不早,摘夠了果子,幾人便打道迴府,馬車先到了顧長亭家,那摘了的果子放在幾個柳條編的小簍裏,相思給顧長亭拿了一簍,又把一個早準備好的包袱遞給他,道:“果子

    你拿迴去給顧老夫人和顧夫人嚐嚐,包袱裏是一套更厚的棉衣,咱們五個人都做了的。”

    顧長亭這樣心思縝密的人,怎麽會不知道相思的心思,笑笑收了。

    唐玉川下車時,同樣也是贈了一簍果子一套棉衣。及三人迴了家,便把剩下的果子分一分,春暉院送一簍,魏正信住的桐香院送一簍,相思和兩兄弟各帶迴院一簍,剩下的分給府裏的丫鬟小廝,各院子倒也吃得承情。

    秋日既到了,冬日便也不遠了,啟香堂眨眼便要年底大考,考了末位的學生是要被退學的,堂裏的氛圍便有些嚴肅起來。但學習小組的幾個人如今成績十分穩定,倒不擔心年底大考。

    顧長亭如今一月隻有半月來春暉院,剩下的時間便去戚寒水的住處聽教,日子充實祥和,一片寧靜。

    自從那日魏老太爺對秦氏嗬責後,已有近兩月的時間,秦氏事後不但極為誠懇地認了錯,連秦氏在雲州府衙做幕僚的親爹也親自上門賠禮,魏老太爺免不得又說了些敲打之語,卻不好弗了秦父的臉麵,事情隻得暫時作罷了。

    那日秦氏也與魏正信撕破了臉皮,好在她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主兒,頗有容人雅量地從花坊裏找了個十分會伺候人的紅倌人迴來,親自塞進了魏正信的屋裏,這對夫婦也總算是在紅倌人的說和下握手言和了。

    那新進府的紅倌人名喚“彩月”,生得蜂腰窄肩勾魂眼,幾個晚上便讓魏正信魂兒也丟了,再記不起舊愛辛姨娘來,彩月又吹得一手極佳的枕頭風,不幾日魏正信便沒了立場,竟要把辛姨娘發出去,頗有些“人不如新”的意思。

    魏正信這邊既然鬆了口,早已虎視眈眈的秦氏便沒了忌憚,隔日便找來個牙婆,將辛姨娘發了,那辛姨娘雖也不是個善茬,卻因剛剛小產身體虛,又患了淋漓不淨之症,竟連話也說不出,被秦氏派了兩個體壯的婆子抬了出去。

    那牙婆本是常與秦氏打交道的,也知秦氏恨極辛姨娘,笑著奉承道:“奶奶放心,老身一定把這婦人個解恨的去處,往後是別想見天日了。”

    秦氏微微一笑:“了多少銀錢全是你的,隻消多讓她遭些罪。”

    這牙婆是做慣傷天害理事的,聞言嘿嘿一笑,道:“她如今也就一張皮相還成,隻是年紀也不行了,身子也不行了,大戶人家也不會收她做偏房,隻一個‘娼門’給她入,好的樓子卻不肯收她,想來隻一個暗門子能容她,到時市井懶漢使幾個銅板也睡得,窮途末道的渾人不給銅板也玩得

    ,哪有比這更遭罪的。”

    秦氏一聽,心中大感快意,賞了幾吊錢,又留婆子吃了盞茶,才讓婆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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