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肖徒秦熾羽,今日與師父割袍斷義,解除師徒關係。”“若有來生,再行報答。”說罷,頭也不迴地躍入虞淵。在他身後,原本隻有陸萬閑一人的荒野之中,突然出現四名身穿藍衣的長老。“果然是他。”“畏罪潛逃了。”碩大的虞淵洞口,如同一隻黑黢黢的眼窩,平攤在大地上。藍衣長老們聚攏在虞淵洞口,神色肅然地向下看去。“走,迴去通知門中,東明山弟子秦熾羽叛逃,入魔,謀殺同門數十人的罪責可以定在他身上了。”藍衣長老們走過陸萬閑身邊時,陸萬閑仍處於惶惶然的狀態中,條件反射地辯解道:“他這一百年中都沒有迴來過,怎麽可能把罪責全算在他頭上?”一名藍衣長老冷笑了一聲,側過臉來打量陸萬閑:“陸長老,你多方維護叛逃弟子,我們是看在你口碑不錯的份上,才沒有捉拿你問罪。”陸萬閑默然。待四名藍衣長老離去,他又在風中站了許久。迴憶雲形成的白霧,滾滾自眼前流過,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前世如走馬燈般飛快變幻。靈體狀態的秦熾羽,懸在半空中,看到玄門為鎮壓邪魔,專程派人潛入虞淵,兵臨魔尊城樓下,被一騎當先的“炎尊者”攔下。進入魔域,徹底解放自我的“炎尊者”實力已非尋常長老可比,又是在魔域這樣的主場,以橫掃千軍之勢,將玄門長老的隊伍打得落花流水,一路從城樓追擊到虞淵。長老們要從虞淵封印中遁走,不幸在封印上留下裂痕,“炎尊者”一舉擊破虞淵封印,為魔尊征討凡界打開了一條血腥的通路。踏著正道的屍骨,“炎尊者”獲封魔域右尊者,位列魔尊之下,萬魔之上。正邪大戰開始後,又一百年,“炎尊者”率魔域兵卒前往中州京邑,屠滅中州王室共計一百餘人,將戰爭又激化了一個層級。四海之中,凡修真者,皆聚攏在玄門,商議如何共同鎮壓魔域。東明山弟子傅唯一領命代師出征,討伐昔日師弟,兩人約戰在虞淵之中。這一戰,驚天動地,整座玄門山麓皆為之震動。傅唯一平素低調行事,無人知他實力幾何,卻在這一戰之中,擊敗鋒芒正盛的“炎尊者”,將群魔趕迴魔域之中,為修真界掙得反擊的機會,更重要的是,獲勝的希望。傅唯一迴東明山後,因為決戰,心境有所頓悟,決定閉關悟道,本來指望他繼續反虐迴去的玄門長老們,不由得失望了。傅唯一閉關之前,對陸萬閑說,秦師弟那邊或有隱情。然,血債在前,中州王室數百人,同門長老數十人,這些都是無法償還的罪孽,不管有什麽隱情,此一生都難再迴到當初。傅唯一的話卻像一根柔軟卻鋒利的頭發絲,鑽進陸萬閑心裏,隨著唿吸,不上不下地刺痛他。陸萬閑輾轉反側,長夜開眼。恰逢前線傳來消息,說魔域“炎尊者”經虞淵一戰,已露頹勢,近日裏都不見露麵,恐怕是傷勢沉重,命不久矣了。冥冥中仿佛有一種感應,陸萬閑閉上眼睛,就能看見當年意氣風發的小弟子,一臉蒼白地蜷縮在魔宮某處幽深的殿宇之中,床榻之下,一口鍋裏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熬煮著味道刺鼻的魔植。不行。不管怎麽說,秦熾羽都是他帶進修真之門的,他不能就此作壁上觀。至於先前那些割袍斷義的鬼話,事到如今,秦熾羽應該也懊悔了,哪怕是去聽一聽秦熾羽的懺悔呢,也該走一趟魔域。陸萬閑下意識攥緊了長老服的衣擺,山水圖被皺褶割裂成一塊一塊。沒人知道陸萬閑是怎麽潛入炎尊者位於魔宮之中的偏殿的。隻有全程旁觀的靈體狀態秦熾羽看到了。但凡前麵有個風吹草動,秦熾羽都會非常緊張,比陸萬閑本人還緊張,他知道自己無法穿越兩世的隔膜去提醒這個戴著兜帽把自己偽裝成魔族的傻師父,所以才更覺折磨。還好他知道,最後陸仙長會平安無事地迴到玄門,比眼下這個該死的“前世”多活幾千年。這段經曆,後世的陸萬閑隻是一句帶過,並沒有多說,作為譴責孽徒的證據之一,重點都放在譴責上了,而絕口不提當時自己怎麽就一門心思要去找已經入魔的孽徒,原則和底線又在哪裏。魔族向來沒什麽道德感可言,對於他們來說,弱小的、沒用的、或是曾經有用後來沒用的東西,都是可以拋棄的。因此,當初炎尊者殿上多麽花團錦簇,這會兒就多麽淒涼,連端茶倒水的小妖魔也不肯往他寢宮走,聚在院子外頭說閑話。陸萬閑拋出一個隱形符,貼在牆壁轉角處,凝神傾聽小妖魔們的閑話。“……人界來的修士,就是中看不中用。”“就是,還以為能攀著他享受一下右尊者府的尊榮,誰知道這才開戰,人就扛不住了。”“要我說啊……這多半是咱們魔尊大人的計謀,讓他們人界的修士自相殘殺,咱們不費一兵一卒,不就拿下上麵那個噓噓門了嗎?”“是玄門。”“嘻嘻嘻,我知道,這是我給它取的新名字,噓噓。小角羊,你喜歡不?”“呸,誰是小角羊,我是乘黃。”……小妖魔們聊得開心,沒防備一陣風起,他們“哎喲”“哎喲”地捂住眼睛,嘴裏咒罵這虞淵封印一開,魔域的氣候也變得越來越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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