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對溫悅而言,夏久勝有時是自己的父親,有時候又是自己的弟弟。


    那種感覺很奇怪,但是他偏偏能適應這種角色的轉換。


    從小沒有父親嗬護的男孩子,往往在生理上已成人了,心理上還停留在失去父親的那個年紀。


    父母離婚那一年,他五歲,很多人成年後,會漸漸模糊五六歲時的記憶,偏偏他清清楚楚記得那一切。


    那一天,他縮在屋子的一角,看著父母從相互指責,到大打出手,家裏那台黑白電視機被撞倒破碎,然後越發沒有顧忌,將屋裏有限的一些家什推倒、砸碎,一片狼藉,最後兩人誰都沒有看他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好一會兒,有點駝背的奶奶紅著眼睛走進屋,憐惜地摟住他,將他的臉貼在自己粗糙的臉上,輕輕撫著他的頭給他安慰。


    他的父母那天離開後,再也沒有迴來。


    所以當夏久勝不顧他身上的髒臭,憐惜地抱起他,給自己喂水的那一刻,他的意識幾乎已從**裏飄出來,但是卻掙紮著想迴到身體裏去。


    他已完全忘了父親母親的樣子,更記不起小時候,有沒有被父親這樣珍惜地抱過。


    一直到現在,都軟弱膽小的他,隻希望在死前,能再感受一下被人摟在懷裏,細心嗬護的溫暖。


    ***


    和程學寒的關係,其實也是他主動的。


    小學初中高中這些年,他雖然因為成績好,被老師們喜歡,可是因為無父無母,性格孤僻,同學們並不喜歡他,有的甚至因為他長得好而妒忌他,排擠他。


    直到考上大學,離開家鄉,到了甬城,一切重新開始,他才因為長得帥氣,沒有再被同學們孤立。


    但是自卑已深入他的骨髓,他總是小心翼翼地跟人說話,與人打交道時也保持著一些距離,唯恐自己出了差錯,被人看輕被人嫌棄。


    所以進入大學後,雖然認識的人很多,並沒有交到可以交心的朋友。


    倒是去做兼職時,認識了一個叫程學寒的學長,那個長得高大帥氣的男孩子,主動給了他一些幫助,讓他第一次有了親近一個人的心思。


    那時候他得到了一個在肯德基做大廳工作的機會,每天上班八小時,一個月差不多可以賺一千五百塊,夠他生活了。


    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大廳收拾餐具,打掃衛生,雖然工作並不繁重,但是麻煩還是少不了。


    有一次有個顧客去了洗手間,他看桌上吃得差不多了,以為顧客離開了,就把餐具收走了,顧客迴頭後投訴了他,還要他賠一個套餐。


    那個套餐差不多要四十塊,接近他一天的工資了,店長毫不客氣地扣了套餐錢後,賠了一份給顧客,還要罰款50元,已是店長助理的程學寒上前說情,說新人不熟悉工作,給他一個改正的機會,才免於罰款。


    對溫悅來說,每一塊錢都是珍貴的,他太缺錢了,程學寒願意站出來幫他,讓他感激不盡。


    時間久了,兩人相處日深,他從內心裏仰慕這個陽光帥氣的男孩子,所以有一天,因為下雨,他迴宿舍不方便,程學寒把他帶到自己租的房子,他也沒有拒絕。


    像一切老套的故事,他們當天就上了床,發生了關係。當程學寒把他壓在身下時,進入他的身體時,他忍住不適,沒有拒絕,反而有種被需要的快感。


    第一次肯定會不適,何況程學寒那邊並沒有準備潤滑用品,但是他在疼痛裏習慣了程學寒的衝刺。


    與程學寒在一起久了,對方偶然也會給他買些小禮物哄哄他,他從對方身上體會到了從前沒有過的溫暖。


    當程學寒沒有邀請他去過夜,他就一個人縮在宿舍窄窄的床上,聽一些憂鬱而絕望的音樂,當被失眠、頭疼折磨時,他會覺得自己孤獨得可恥。


    所以兩人難得在一起時,他往往一整晚不停地索求,沉迷於程學寒淡淡的汗味和粗重的喘息聲裏,他甚至盼望自己能在爆發的一刹那死去。


    因為父母的原因,他對愛情一直悲觀缺乏信心,人與人之間哪裏有真正的愛情。但是他在空閑時間,常會拿一些愛情小說迴家慢慢看,看到感人之處時,便無聲地流淚。


    程學寒總愛笑他多愁善感,其實他心裏也明白,所謂愛情,隻是麻醉自己欺騙別人的一種借口而已,他隻是太懦弱了,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對於程學寒,他小心地嗬護著,類似於酒鬼珍惜最後一瓶美酒。他們習慣在黑暗中探索彼此的身體,他害怕看到床頭鏡子裏映照的那雙饑渴的眼睛,它屬於自己。


    溫悅,你不要這樣封閉自己,其實我們是互相找到對方的。程學寒總是這樣安慰他。


    我知道,他說。


    我隻是——隻是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某個地方,我出不來。


    那就不要出來,我會進去陪你。


    溫悅無聲地笑。


    他們都太年輕,隻因為年輕,可以把它看成是一個單純的問題,簡單地作出承諾後就淡忘。


    溫悅輕輕地摟緊程學寒,並不是不感動。


    雖然自己才二十一歲,但是,他覺得自己蒼老。


    程學寒的頭發有一股他夢想的味道,不是發乳、發膠等人工製造的香味,像秋天陽光下,漫山遍野黃落鬆葉的幹燥清香,加上----淡淡的汗味。


    所以摟緊他時,會看見自己在陽光燦爛的深秋午後,手拿一把竹耙子,穿一條短了一截的棉布褲,光著腳在屋後的斜山坡耙鬆葉。當鬆葉堆成一座小山時,就倒在被曬軟的鬆葉上,向著藍天無聲地笑。


    他總覺得家鄉屋後那個小山坡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在還沒學會怎樣應對身邊那些陌生人時,它是他的藏身之地。


    躺在那裏,隻有風吹過茅草時發出顫抖的聲音,除了自己的心跳聲,聽不到讓他害怕的聲音。


    於是他因為害怕而經常瑟縮發抖的身軀也會慢慢恢複舒展。


    他記得那時很少在人前流淚,當同學把他的鉛筆折成兩半,丟在地上時,他隻會在沒有人看到的時候,悄悄撿起來藏進書包裏。當有高個的男生,趁他不備,故意把奶奶給他準備的午餐,在同學麵前打開,指著上麵的鹹菜取笑時,他隻會一聲不響,不曾掉淚。


    深夜縮在床上,有時反而會在迷迷糊糊中被哭聲驚醒,睜眼時才發現自己枕邊已濕了一片。


    他不止一次地夢見,父母從遠方迴來,給他買了新衣服,做了好吃的,等他迴家。


    但是,夢境一直沒有變成現實。


    書上說,當一個孩子一直生活在失望裏的時候,他會變得敏感和自閉。


    進入高中的新環境,他學會用各種各樣的謊言告訴新同學,他有一個如何美滿幸福的家。


    ***


    大學畢業時,他已習慣了跟程學寒兩人的生活,所以程學寒提出去滬市找工作,他沒有一絲遲疑,就跟著一起去了。


    奶奶這時候已過世,對他來說,除了程學寒,已沒有親人了。


    剛到滬市的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兩人租了個小公寓,平時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煮飯吃,一起散步,周末一起去逛南京路、城隍廟、東方明珠、外灘。


    溫悅曾一次次地幻想,賺到錢後,在滬市買一套房子,然後養隻狗,一起生活。


    兩人的工作也非常順利,他被調到總經理室,成了總經理助理。程學寒也成了銷售部經理,收入自然節節上升。


    然後好景不長,兩個男人想相依為命過一輩子,並沒有溫悅想的那麽容易。


    在滬市工作了七年後,程學寒有了百多萬資金後,想迴家鄉創業。


    溫悅自然是舍不得跟程學寒分開,不管好壞,他已習慣了生命中有這個男人,跟自己在一起。


    但是程學寒決定後的事,很難改變,他隻好同意了。


    當程學寒希望他的積蓄也一齊給他,做為創業資金時,他找不到理由拒絕,既然已做好一輩子在一起的打算,他覺得錢沒有必要分得這麽清。


    後麵發生的事,就像一部爛俗的小說,對方迴家後變了心,沒有創業,反而結了婚,還想把他的錢貪下來不還。


    溫悅可以忍受變心,可以接受創業失敗,但是不能接受被當人傻瓜,他找上門去,向程學寒索要自己的東西。


    讓他意料不及的是,程學寒決絕的態度,最後竟然動了手,把他打暈後,讓他成了一個沒有思想的白癡,差點死掉。


    好在認識了師傅,撿迴了一條命。


    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九歲時,老人跟他講的話,原來他命裏真的有一劫,隻有師傅能救得了他。


    在夏家莊生活,除了因為相信老人的話,認為這裏最適合他生活之外,還有向師傅報恩的心思。


    但是跟師傅一家生活得久了,他已舍不得離開,師傅一家深厚的親情,正是他夢寐以求的精神港灣。


    但是對愛情,他已不抱什麽希望。


    直到看到了師傅跟趙擇中的愛情,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以前犯的錯誤。


    兩個男人的愛情,不但需要找到合適的人,還需要用心去經營。


    所以聶正誠對他表示出興趣後,他沒有拒絕,也沒有馬上接受,他不想再盲目地跟男人在一起了,但願用時間讓他看清這個男人。


    希望自己有師傅一樣的運氣,找到一個真正合適的人,去國外結婚領證,然後領養一個或代孕一個孩子,組織一個完整的家。


    ***


    這次夏久勝和趙擇中去荷蘭結婚,溫悅沒有去。


    師傅一家全走了,大嶴這時候群龍無首,作為弟子,他必須在這裏幫師傅看著。


    好在聶正誠這個時候也空下來了,過來陪他。


    聶正誠今年也三十出頭了,對感情一直玩世不恭,沒有結婚的打算。


    直到看到溫悅,才一見鍾情,突然有了定下來的念頭。


    可是溫悅的迴應,似乎沒有他想像的直接和熱烈,一直在矛盾和猶豫,似乎並不放心他。


    到底溫悅在猶豫什麽呢?他想不明白。


    溫悅這樣的弱受,應該會喜歡自己這樣男人味重的高大男人,這一點他倒可以肯定。


    “小四,你幫我問一問小夏,他徒弟到底喜歡什麽啊?”現在大嶴這麽清靜,正是培養感情的好時機,他不想跟溫悅天天相敬如賓,連牽手都沒有,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能追到手啊?聶正誠隻能打電話向趙擇中求助了。


    “溫悅喜歡什麽?”夏久勝愣了愣,反問道:“問題是你給得了什麽?”


    跟溫悅認識這麽久,他基本上清楚溫悅需要什麽?問題是,你作為他對象,連他要什麽都不了解,兩個人怎麽可能在一起?


    像溫悅這種從小缺愛,感情又受過創傷的人,最需要的無非是安全感,一段穩固可控的感情,而不是得過且過,沒有明天的感情遊戲。


    而聶正誠的性格,某些方麵還像個未長大的孩子,真的能給溫悅需要的安全感嗎?夏久勝想到這裏,突然也不看好兩人的未來了。


    被趙擇中這樣反問,聶正誠也糊塗起來了。


    他長這麽大,一直隨心所欲地生活,還真的沒有想過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麽,值得別人看上。


    這一次承包一個兒童樂園,也是想改變自己,認真工作,吸引溫悅。


    他是聶家人,家庭出身是不錯,外表長得也高大帥氣,很能吸引一些想攀龍附鳳的人,但是溫悅顯然沒有把這個放在首位。


    怎麽辦?聶正誠傷透了腦筋。


    ***


    聶正誠這邊天天陪著溫悅,幾乎形影不離。


    大嶴這邊的工作人員也不是傻子,看這個大個子小意討好的行為,就差大聲向他們宣布了:我喜歡溫悅,要跟溫悅在一起。


    溫悅有點忍無可忍,這個傻大個看著聰明,為什麽為人處世這麽簡單?


    好在這裏的人,還算友好,並沒有對他們指指點點,排斥他們的關係,否則溫悅還不鬱悶死?


    夏爸爸夏媽媽提前迴來,看到他們這付樣子,也有些吃驚。


    兒子跟趙擇中都這樣了,他自然不反對幹兒子跟其它男人搞在一起。但是幹兒子現在是孤兒了,她這個做幹媽的,得站出來護著幹兒子。


    當天晚上吃過飯後,夏媽媽把聶正誠叫到了一邊。


    “小聶,你天天纏著我家溫悅,到底有什麽打算?”夏媽媽也沒有客氣,直接問道。


    這個聶正誠,人看著還蠻憨厚老實,就是看著不怎麽靠譜,如果想娶自己的幹兒子,還得敲打一下,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阿姨,我想跟溫悅在一起。”聶正誠沒有絲毫猶豫,大聲地說道。


    “嗓門大沒用。”夏媽媽沒好氣地說道。“你知道不知道溫悅需要什麽,你給不給得了?”


    夏媽媽現在見的人也多了,不再把這個官宦子弟放在眼裏。何況他是親家的內侄,也算她的晚輩了。


    “怎麽都問這個問題?我全心全意對他好,難道還不夠啊?”聶正誠頭大地搔搔頭,底氣不足地迴答道。


    “當然不夠。”夏媽媽白了他一眼。“如果全心全意對人好就行了,那是不是表示隻要付出真心,別人就得嫁給你了?”


    “那還要怎麽辦?”聶正誠皺了皺眉,焦慮地問道。


    追人真麻煩。


    “唉——”夏媽媽也被他搞得無奈了,不得不點醒他。“溫悅是個孤兒,小時候過得不好,又受過感情挫折,所以他最需要的是一個能給他帶來安全感的對象,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聶正誠點點頭。“我以後會努力賺錢,全部交給他管,不讓他吃苦和受委屈。”


    “臭小子,怎麽還不明白啊!”夏媽媽見他還糾纏這些小事,忍不住罵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同意小趙的求親嗎?因為他答應我,會去國外注冊結婚,然後代孕生孩子,組織一個完整的家庭。對兩個男人來說,能組織一個家庭,有孩子才算一個完整的家庭,你懂嗎?”


    “哦,我懂了,謝謝阿姨。”聶正誠並不是真的智商有問題,夏媽媽說的這麽明白,當然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我馬上向他求婚,挑個好日子,也去國外注冊結婚。”


    說完,興衝衝迴到自己的房間了。


    當天夜裏,他把這件事向父母和哥哥都匯報了一遍,聶紅軍夫婦見兒子鐵了心要跟溫悅一起,隻能勸說了幾句,算是同意了。聶正信倒是為弟弟高興,在電話裏好好說了一通。


    第二天一早,聶正誠把溫悅堵在房間裏,鄭重地向他求婚,並把自己的婚姻計劃說了一遍。


    溫悅聽聶正誠說完,眼淚就流出來了,聶正誠願意跟他像正常夫妻一樣組織家庭,代孕有自己血脈的孩子,把他內心的擔憂趕跑了,他抱住聶正誠的腰,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當天晚上,兩人就滾到了一張床上,久旱的兩個男人,一晚上翻去覆雨。


    溫悅是個完全的弱受,每當聶正誠衝擊時,就會發出貓一樣的叫聲,把聶正誠的魂都勾走了。


    聶正誠的尺寸比普通人大,好在溫悅以前有經驗,倒是可以容納得下,聶正誠滿足一次,溫悅能攀上好幾次高峰。


    好在溫悅身體已被改造過,所以聶正誠再猛,他也接受得了。


    等夏久勝和趙擇中迴來時,溫悅整個人容光煥發,被聶正誠滋潤得像是換了一個人。


    見聶正誠這麽快就得手了,夏久勝非常意外,他還以為溫悅至少會晾聶正誠幾個月,考驗考驗他呢?


    想不到溫悅也這麽不經撩撥。


    聶正誠嗬嗬地憨笑,跟溫悅在一起時,兩人不管是性方麵,還是生活方麵,都非常合拍,這讓他非常滿意。


    他是個粗心大意的人,而溫悅卻心細如發,這些日子,被溫悅照顧著,改變著,原本一個不修邊幅的糙男,現在被溫悅整成了一個時尚的潮男。


    “看來下半年,我們得再出國一趟,參加你們的婚禮了。”趙擇中倒是高興表哥跟溫悅在一起,兩家本來就是親戚,溫悅又是夏媽媽的幹兒子,現在算是親上加親了。</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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