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診室外等著簽字吧。”江蘭瞪了他一眼,冷冷地拋下一句話。


    鄭浩宇正對著蘇念的臉幫護士推床車,抬頭看到蘇念痛心的眼神,隻覺得心髒一縮,她痛苦的捂著小腹的樣子刺痛了他的眼睛,那是他們兩個朝思暮想的孩子,如果今天孩子沒有了,那……


    鄭浩宇不敢再想下去,蘇念對這個孩子的期盼,他再清楚不過,如果沒了這個孩子,她勢必要跟自己拚命的吧。


    眼睜睜的看著蘇念被推入急診室,小護士手一抬攔住他的腳步,鄭浩宇無奈,隻得駐足在急診室門外。


    看著急診室的燈亮起,鄭浩宇暗罵自己混蛋,蘇念即便有再大的不是,她現在是自己的妻子,她肚子裏懷著自己的孩子,自己今天一定是著了魔,說了那麽多混蛋話,做了這麽多混蛋事!


    小護士很快打開急診室的門拿著簽字筆和手術單,斜了鄭浩宇一眼:“簽字!”


    鄭浩宇二話不說接過護士手中的筆和手術單,大手一揮,鄭浩宇三個字落在家屬簽字處,“護士,我妻子怎麽樣?”


    小護士上上下下瞄了他幾眼,冷冷一哼,嘟囔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有幾個妻子,哼,作為一個男人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妻子,真懷疑你是不是男人!”


    說完直接忽視掉鄭浩宇的問題,轉身走進進診室裏。


    “哎……”鄭浩宇下意識的伸手一抓,可是小護士早已閃身進了門裏,迴應他的是巨大的關門聲。


    鄭浩宇身子晃了晃,靠在急診室外的牆上,半蹲下身子,心中無比自責,悔恨的瞪著自己的右臂,剛剛就是這條手臂甩開了蘇念,如果他沒有那麽做該有多好!


    “姑爺,姑爺!”


    樓道裏周峰踉蹌而來,之前他看鄭浩宇臉色不太好,又問了那麽多關於六年前的事情,怕蘇念跟他吵架,借口出來買東西他想到蘇念的病房看一看。


    可是等他到的時候,病房裏早已人去房空,病房裏淩亂不堪,尤其是櫃子上那一灘鮮紅的還沒有幹的血跡,嚇得他腿都軟了。


    不敢多想,他丟了剛剛買上來的東西,隨便拉了一個護士來問,才知道蘇念已經被送到急救室了,來到這裏就見到無力蹲坐在地上的鄭浩宇,心不住的向下沉,難道是姑爺害的小姐磕在了櫃子上嗎?


    “周叔。”鄭浩宇抬頭還算溫和的叫了他一聲。


    周峰蹲在他的對麵,“姑爺,發生什麽事情了?小姐這是怎麽了?”


    “摔倒了,不知道孩子能不能保住。”鄭浩宇再次低下頭,悶悶的道。


    不知道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周峰心中大痛。


    蘇念對孩子的喜歡,蘇輝對下一代的期盼,唯有他最清楚,蘇念很小失去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最是孤單,小時候做夢都期盼的就是能有一個姐姐,可是失去父母的她隻能是妄想。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竟然要失去了嗎?


    他幾乎不敢想象這件事情的後果,但願醫生醫術高超,能救下蘇念的孩子,否則這不單單是沒了一個孩子,恐怕他們的婚姻也岌岌可危啊。


    他看了鄭浩宇好一會兒沒有說話,不管是因為兩個人中的哪一個導致事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孩子能否保住都牽動著鄭浩宇的心,如果自己現在詢問的話無異於火上澆油,周峰拍了拍伸手拍了拍鄭浩宇的肩膀,“振作一點,一切都會過去的。”


    恰好急診室裏跑出來一個小護士,周峰連忙上前攔住,心中的焦急此刻臉上顯露無餘,“護士小姐,請問我家小姐怎麽樣?手術需要多長時間?”


    “病人頭部有輕微腦震蕩,中度貧血,現在急需輸血,我要去拿血袋,病人動了胎氣還沒有穩固,現在急需做保胎手術,時間大概為一個半小時。”小護士急匆匆說完,推開擋在前麵的周峰快步向血庫跑去。


    周峰呆了呆,竟然這麽嚴重。


    到底是有幾十年閱曆的人,馬上靜下心來,他拍了拍鄭浩宇的肩膀,“姑爺,我先上去一趟,一會兒我再下來看小姐。”


    鄭浩宇一絲反應都沒有,呆呆的望著自己的右臂,自責和愧疚填滿他的心。


    周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歎息一聲,轉身離去,樓道裏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斜映在地板和牆壁上,時不時的抬起手抹一把臉,顫巍巍的向前走去。


    鄭浩宇心更疼,周峰都這樣心疼,更何況是蘇念,她醒來之後一定對他失望極了。


    縱然氣極了蘇念和蘇輝曾經的所作所為,一想到她會難過,鄭浩宇還是心疼極了。


    曾經他們兩個人是多麽盼望這個孩子的降臨,每天朝思暮想著孩子的樣子,著急的給孩子布置一間嬰兒房,可是孩子來了,自己卻差點親手送他離開。


    越想越懊惱,越想越難過,他忽的站起身來,猛地一拳帶著唿唿的風聲砸到牆上,瞬間右手上留下四道血跡,可是這樣的疼痛仿佛不能緩解心裏的難過和悲傷,緊跟著兩拳、三拳、四拳……想都沒有想跟著落下來,砸在牆上。


    雪白的牆被殷紅的血染紅,四個手指處的血滴滴答答落下來,滴在地板上,基成一小灘血漬。


    半晌,他才歎了口氣,再次蹲坐在牆邊。


    周峰一邊向迴走一邊抹淚,好不容易有一個孩子,蘇念卻要遭受這樣的苦楚,但願醫生一定要保住孩子,保住他們蘇家和兩個人婚姻的希望。


    他強壓下心頭的難過,擦幹眼淚才走進電梯,一定不能讓蘇輝看出來,蘇輝的病情剛剛穩定,如果知道蘇念出了問題,說不定到時會急火攻心,蘇念已經出事了,這個時候蘇輝一定不能再出事。


    他上樓安撫好蘇輝,照顧蘇輝睡著,才輕手輕腳的從病房裏出來,輕輕地帶好門,再次下樓。


    剛剛走到急診室前,見到門上的燈還亮著,轉頭看向頹廢的鄭浩宇,在他的頭頂掠過就見到驚心的一灘血漬,他心一顫,奔至鄭浩宇身邊,一把拉起他的手,“姑爺,你這是幹什麽!”


    不由分說,帶著鄭浩宇到護士站進行包紮,護士站的護士門好像都已經認識鄭浩宇,但是臉色都不怎麽好看,給鄭浩宇上藥的時候故意用消毒棉重重的在他手上擦來擦去,可是鄭浩宇好像一個木頭人,任憑酒精滲透到皮膚裏,一點反應都沒有。


    包紮完右手,兩個人再次迴到急診室前,急診室的門打開,蘇念被從裏麵推出來。


    這一次鄭浩宇再顧不得裝死立刻迎上前去,“醫生,我妻子怎麽樣?”


    江蘭瞥了他一眼,在醫院裏見慣了各種人情冷暖的她,對鄭浩宇此刻的懊悔看的清楚,仍是不冷不熱的說:“這一次孩子保住了,但是如果有下一次,不知道她有沒有這麽好的運氣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一聽孩子保住了,鄭浩宇和周峰相視一眼,都鬆了一口氣。


    蘇念被打了麻藥,已經沉沉的睡過去,額頭纏了厚厚的紗布,就算是睡著了,小手仍然放在自己的小腹處,看樣子是怕極了這個孩子出事。


    鄭浩宇心中又是一陣愧疚,幫著護士將蘇念推迴病房。


    蘇念手術的這段時間已經有護士把病房打掃過了,很幹淨,很整潔,蘇念被推迴病房裏沒有一絲反應仍舊沉沉的睡著。


    鄭浩宇看了看周峰,“周叔,你先迴去吧,我在這裏陪她。”


    “唉,好,不過,”周峰看著鄭浩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著他詢問的眼神,周峰終是向前走了兩步小聲說:“姑爺,小姐現在懷孕了,難免脾氣不好,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有事情多擔待一點。”


    鄭浩宇低頭想了想,看來周峰現在沒有想到是因為六年前的事情,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周峰又迴頭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蘇念,慘白的小臉刺得他的心一痛,轉身擔心的離開。


    鄭浩宇在病床邊坐下,伸手握住蘇念的手,頭輕輕抵在他的手上,低頭的瞬間一滴久違的淚珠從他的眼角快速滑落,“對不起,對不起。”


    他現在無比慶幸醫生幫他們保住了這個孩子,如果孩子沒有了,即便他說一千次一萬次對不起,也換不迴這條鮮活的小生命。


    孩子馬上就要步入第三個月了,如果這期間蘇念的身體受到什麽損傷,那將是一輩子的痛,更何況這個在他期盼中到來的孩子。


    這一夜鄭浩宇在掙紮中度過,自己擁有的六年前的記憶一幕幕從腦海中劃閃過,秦曉菲為了自己選擇人工授精的事情深深地埋在他的心裏,蘇輝和蘇念策劃的車禍再次在他的腦海中爆炸,蘇念這段時間陪他度過的美好時光在他的心裏泛濫……


    蘇念和秦曉菲各自占據他心髒的一半,開始一場史無前例的拉鋸戰,兩個人都不肯放手,兩個人都想讓他跟自己完美的生活,可是活生生的鄭浩宇隻有一個,他不可能同時娶她們兩個為妻,也不可能陽奉陰違娶一個做妻子,包養一個做情人,這一場戰爭無止無休。


    鄭浩宇微微抬頭,戴在蘇念手上的戒指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鄭浩宇微微一愣,這一刻他深深地意識到蘇念才是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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