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激怒的反而是自己。也許是看“陳總”太久沒迴答自己的問題吧,方頤昀不悅地皺了皺眉,難得耐心又開口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話,“誰跟你說,我兒子有心髒病?”“沒、沒有……沒人說……不不不!是我聽岔了!令郎沒有病!他一點病都沒有……他很健康!”“有病的是你吧?”邵聞簫這迴終於“不耐煩”了,他直接拿起手邊的金屬叉子,朝陳總的方向扔了過去,堪堪從他耳邊滑落。“爸,我吃不下,先上去了。”說完這句話後,他竟看也不看在場其他人的臉色,直接把椅子往後拖,然後站起來就往樓梯口的方向走。他之前配角色的時候,這樣的對話,這樣的語氣,對他來說簡直不要太輕鬆。如今演起來更是一點違和感都沒有,仿佛他天生就是這樣的人。方頤昀轉頭始終盯著他挺直的背,直到他消失在視線中了,才轉過來對陳總笑了笑。“他就是這樣的人,沒規矩慣了。陳總見過大場麵,就不要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了。坐!接著吃啊!”陳總現在哪還敢坐啊,他就怕麵前這個老的,稍微不順心,也朝自己扔刀叉。於是他趕緊推說公司有事,就想要溜之大吉。可是這個時候,方頤昀仿佛才剛剛來了一點興致,他要求他詳細說一下他們的那個方案,看他到底感不感興趣。沒辦法,陳總隻好又坐下了。而邵聞簫借口上樓之後,又做了什麽呢?他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然後直接衝進衛生間,抱著馬桶就是一陣猛吐。為了防止被外麵的下人聽到,他還特意壓低聲音,以至於整個人更加辛苦。沒多久,他渾身上下就布滿了冷汗,像是剛被人從水裏打撈上來的一樣。他沒多久就虛脫了,整個人斜斜靠在馬桶和牆上,坐都坐不住,如果不是用手死死扒住蓋子,恐怕早就滑倒在地上了吧。他早上是真的沒有胃口,什麽都沒有吃,也就根本沒有東西可吐。能夠吐出來的也不過是一點水,以及剛才囫圇塞進去的一堆藥片。是藥就多多少少帶了一點腐蝕性。因此沒多久之後,邵聞簫就覺得喉嚨一陣被火燒過似的刺痛,還有些發不出聲音,就連吞唾沫都感覺十分難受。他的心裏咯噔了一下,想起失聲那段時間的痛苦,不由得抬手撫上了自己的喉嚨,不停地上下順著。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緩解裏麵的灼熱。但是沒等他“安撫”好自己的喉嚨,新的一輪嘔吐又來了。病痛從來不打算就這麽輕易地放過他,沒多久之後,他又覺得左胸傳來了一陣熟悉的疼痛。隨之而來的是,他的眼前開始發花,看東西帶上了重影。並且,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重得很,一直要往下墜。這是暈倒的前奏,邵聞簫太熟悉了。但他不能就這麽狼狽地暈倒在衛生間,否則自己辛辛苦苦謀劃著這一切,就要付之東流了。迷迷糊糊想到這一點之後,他就一手撐著馬桶的蓋,一手撐著牆,用自己最大的努力,試圖從地上站起來。可是他跪得太久了,再加上渾身虛軟,所以隻勉強站起來一會兒,就又重重地跪了下去。閉著眼睛,他都能想象到,自己的膝蓋,現在是什麽情況。一定廢了。可是眼下不是管這個的時候,自己一定要從洗手間出去,然後到床上偽裝成睡覺的樣子。這樣子即使是陷入短暫的昏迷,別人也隻會以為自己在睡覺。更何況房門已經被自己反鎖了,下人們沒有得到指令,一般不敢拿備用鑰匙來開鎖。再不濟,自己也有一層最後的保障,那就是房間的備用鑰匙一率都在成叔的手上。一旦下人們發現敲門很久了都沒人應,就會先跑去報告他們的管家成叔。然後成叔一定會馬上知道,這是自己出事了。但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能完好無損地從這裏走到窗邊。他原本也以為自己可以,可現實總是給他重重一擊。別說正常走路了,他現在就是連扶牆站起來這麽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每當這時候,邵聞簫就會對自己產生厭棄的心理,他抬起重逾千鈞的手,“重重”地打了自己一個巴掌。他感覺自己下手很重,但實際效果卻又如搔癢癢。不過這樣子做,至少能讓自己的神智獲得短暫的清明。第156章 答應一件事最終,在他自己的不懈努力下,總算扶著牆站穩了。隻是身體晃晃悠悠的,在外人看來,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一樣。邵聞簫就這樣靠著牆,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出衛生間。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完全看不見。也就是說,他能順利摸索到床的位置並坐下來,全屏強悍的意誌力,以及見過的運氣。否則在這個過程中,隨便撞到什麽堅硬的東西,都足以讓他當場昏倒在地。好不容易坐到了床上,邵聞簫也不嫌狼狽與惡心了,直接就往側一倒,躺在床上,逐漸陷入了昏睡。或者,應該說昏迷比較貼切吧?在他毫無意識的時候,他的一隻手還死死抓著胸前的衣服,嘴唇上的紫色也並沒有退去。後麵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到底是被成叔發現了。成叔看到衛生間裏的一片狼藉,以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邵聞簫的時候,神情是怔然的。他有一瞬間的無措,不敢隨意移動他,但很快就恢複了鎮定。他先慢慢地走近邵聞簫,在他身邊坐下來,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試探地叫,“少爺?”當然沒有迴應。成叔這迴由於低頭,也終於看清了他緊緊抓住胸前衣服的手,以及泛著紫紺的唇。他終於失聲叫了出來。“少爺!!!”他被嚇壞了,邵聞簫一個人也不知道默默在房間裏發病多久了。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再晚一些進來這個房間,那邵聞簫是不是就會……“少爺!少爺!”他不敢太大聲叫,生怕引來別人的注意力。這個房間原本有很多看不見的針孔攝像頭,但後麵被邵聞簫“無意間”發現了之後,鬧了一通。為了表現出對兒子的信任,方頤昀馬上命人把那些東西全都撤了,至於還有沒有漏網之魚……成叔不知道。但他想,少爺竟然敢直接暈倒在床上,就證明他一定又展開過一輪排查。他注意到邵聞簫倒的方向正好壓迫到心髒,就趕緊把他的身體放平。然而放平之後,他非但沒有好受一些,反而更加難受了,好像不能唿吸,甚至無意識地開始張大嘴巴短促地吸氣,喉嚨中發出令人難受的聲音。成叔見狀趕緊把人的上半身扶起來,試圖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可是邵聞簫的身體軟得跟一灘泥似的,剛扶起來一點,他就馬上軟倒了下去。“少爺!少爺!”成叔趕緊用手穿過邵聞簫的腋下,把他整個人提上來。“少爺?少爺?”他哆哆嗦嗦地把邵聞簫拖到被子上,讓他自己靠著,然後再打開藥瓶從裏麵倒出兩片藥,掰開邵聞簫的嘴,讓他含進去。過了一陣子,邵聞簫嘴唇上的紫色終於淡去了一點,就連一直死死攥著衣服的手指,也鬆了開來,垂落下去。並且,他的喘息聲漸漸緩和了下來,眉頭也不再那麽緊皺了。“少爺!少爺!”終於,在成叔的不懈努力下,邵聞簫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成……叔……”邵聞簫的意識剛剛迴籠,馬上就要掙紮著坐起來。但是他剛發過病,渾身虛軟,手腕無力,上半身剛剛起來一點,就又重重地跌了迴去。成叔大驚失色,趕緊去扶他,一邊扶一邊還問,“少爺!你感覺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