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球作擾,天幕封困,天雷耗盡後,就算陸寧初能夠渡過天劫,其他人也難逃一死。 為陸寧初一金丹小輩破招的鬱氣散去,青焱老祖負手立於空中,自信滿滿地與千鶴君打起商量:“千鶴,不如你我各退一步,若是陸寧初能夠渡過天劫,你將他交出,我保證不傷他性命可好?” 陸清月不管白霓雲等人而逃,在青焱老祖眼中便是已經放棄這些弟子,無用的棄子沒有留下的必要,想要人質,陸寧初一人也足夠分量。 巨大的青色火球阻隔視線,唯有陸寧初的位置可以通過天雷落下的方向和隱隱的雷光判斷。千鶴君不由心中歎息一聲,也覺陸寧初無力護住他人。 他知曉再有三道雷落,陸寧初的天劫便將結束,何況前五道雷落時,火球中就不再有雷暴聲,似乎是無人可救。 陸寧初的拚命他看在眼中,惋惜之餘還有敬佩。 迴答青焱老祖時,千鶴君不再那麽圓滑:“那便要看陸寧初是否願意了。他若願意跟老祖走,便表示他不覺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脅,我自然沒有插手的道理。但他若是不願,那就隻能請老祖多多體諒千鶴的處境了。” “你!”青焱老祖不防他會這麽說,頓時又顯怒目,“千鶴,你可要想清楚了!” 陸寧初怎麽可能自願,這意思不就是不願把人交出來。 千鶴君隻作苦笑:“千鶴也是迫於無……”奈。 啪嚓! 不及說完,卻為一聲震耳欲聾的雷炸之聲打斷。 隨後有耀目雷光閃現,直將周遭照得雪白一片,連千鶴君和青焱老祖都無法直視,不得不暫閉雙目。 閉眼之前,千鶴君隱約看見,似乎是有七道閃電破開青色火球,飛快掠向青焱老祖。 閉眼隻有一瞬,但這一瞬又響數聲雷炸,緊接是青焱老祖的震怒之聲。 “豎子敢爾!” 千鶴君倏地睜眼望去,竟見青焱老祖頭發飛散,臉上身上都有焦黑,儼然是遭了雷劈。 再看原本的火球方向。巨大的青色火球已然被打散不在,隻有些許零碎的火苗,在周圍燃燒片刻才化為虛無。 陸寧初與白霓雲等人位於火苗飛散的中心,陸寧初弓背彎腰,遍體鱗傷,但白霓雲等人竟是毫發無傷! 見得此狀,饒是千鶴君都不由瞳孔驟縮,實在無法想象陸寧初是如何做到如此地步。 轟! 又是一聲雷鳴,陸寧初的最後一道天雷落下。 注意到陸寧初手中無劍,千鶴君突然明白陸寧初都做了什麽。 之前的七道天雷落下後聽不到聲響,是因陸寧初將七道天雷攢下,用以同時使用突破封困,並傷及青焱老祖。方才閉眼間看到的那七道閃電,便是輕雪劍及陸寧初的六柄靈劍攜著七道天雷! 而白霓雲等人仍能毫發無傷,儼然是陸寧初用肉.身替他們擋下了所有危險。 堂堂分神卻為金丹所傷,哪怕傷勢輕微,青焱老祖也暴怒橫生,當即向陸寧初打出殺招。 眼前有亮光急急飛過,是輕雪飛快返迴陸寧初身邊。 隻可惜仍是來不及,最後一道天雷,威力最強的一道天雷,還是直直落到了陸寧初身上。 “嗬!”陸寧初喉頭擠出嘶啞痛唿,身軀佝僂更甚,腳下飛劍也瑟瑟抖動,有搖搖欲墜之勢。 然而,在千鶴君的琴音中,在閃爍的雷光中,陸寧初卻是昂起頭顱,不顧口中還有鮮血溢出,衝著青焱老祖露齒笑道:“分神,不過如此!” 明明是佝僂之姿,明明是遍體鱗傷,好不狼狽,但見得陸寧初目光如炬的雙眼,青焱老祖還是心頭一悸。 漆黑的眼透著無邊的兇狠與不屈,如最銳利的鷹目,如寒潭封存萬年的尖刀,直叫人膽寒不已,生出打從心底的恐懼。 此子絕不能留! 青焱老祖驀地迴神,毫不猶豫地再出殺招。 青色的火鳥頭冠、翅尾為青,身軀卻是無色,但不是缺失,而是比青火更恐怖的無色離火。 此招是青焱老祖的絕招之一,不是寥寥幾聲琴音可以化解,千鶴君欲趕至陸寧初身前做擋,卻不防有人比他更快。 一把泛著粼粼藍光的劍插.入火鳥胸.腹,激得火鳥劇烈掙紮,騰起團團水霧。 “寧初!” “寧初!” “寧初!” 無數人的唿喊在後方響起,竟是本該逃遠了的離恨天眾人,不顧還有大把的追兵,駕駛著飛舟迴來了。 阻擋火鳥的劍是陸清月的藍粼劍,追逐飛舟的那位乾金老祖為陸清月的靈劍及離恨天五位長老結成的劍陣暫擋。 如此局麵不能長久,不可拖延。 白霓雲飛快做出判斷,立刻指揮眾人落向飛舟。 然而陸寧初卻仍然未退。 青焱老祖的絕招並不好破,藍粼劍與火鳥陷入膠著,陸清月無暇他顧,但青焱老祖還能繼續出招。他得保證白霓雲等人平安落到飛舟上。 “陸寧初!你給我過來!” 身後驀地又起一聲大喊,是有龍君飽含憤怒的聲音。 陸寧初渾身一震,終於不再堅守,迴身落向飛舟。 白霓雲等人已至飛舟之上,路遙不及,飛舟又有陣法守護,青焱老祖隻能頻頻向陸寧初出招。但打向陸寧初的招式,都被千鶴君盡數化解,青焱老祖終是眼睜睜地看著陸寧初落到了飛舟上。 接到陸寧初後,飛舟立刻調轉方向飛速逃掠,陸清月亦收迴藍粼劍,守於飛舟尾後。 陸寧初才下飛劍,就腳下一個趔趄,向前載去。 不過他並未摔倒在地,而是摔進了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 他抬頭看去,對上了有龍君滿含心疼的眼。 行動前,他問過陸寧初,要怎麽告知離恨天的人他來,好讓他們配合行動。因為見過陸寧初用通靈紙鶴聯絡方洛,聽到他說早有準備後,他便沒有在意。 直到真正行動,與陸寧初分開後,他才知所謂“準備”,是元嬰劫。 他氣得發瘋,恨不得立刻把人抓迴來,狠狠打上一頓屁.股。如今見得陸寧初這副模樣,他仍有無盡的憤怒,但還有更多的心疼,將憤怒盡數掩埋。 遠遠瞧見便已心痛不已,現在離得近了,更是心驚膽戰。 恣意張揚的少年渾身是傷,連站都站不直,那張麗奪目的臉也因傷痕血跡,可怖得猶如修羅惡鬼。即便知道這些傷都能恢複如初,可是一想到陸寧初現在會有多痛,有龍君就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生生碾碎。 “你這……”有龍君想抱緊他,卻又他弄痛了他,想罵他,卻又舍不得。 然而,陸寧初卻是眨了眨眼,忽地吻住了他。 柔軟的舌帶著濃濃的血腥味直直侵入,有龍君怔了一瞬,才隱忍又縱容地迴應起來,並把人帶進了飛舟的艙室。 他想讓陸寧初躺下好好休息,然而才剛進門,就被陸寧初推了一把。這一推隻能用有氣無力形容,但他怕碰到陸寧初的傷處,全然不作抵抗,還是順著這一絲力氣退了半步。 這半步帶出的空隙給了陸寧初調整姿勢的機會,他抱住有龍君的脖子,掛在他身上,微微分開兩人的唇,而後彎了彎眼睛,像是撒嬌般的要求道:“給我一點你的血好不好?” 龍族渾身是寶,唾液都能治愈傷口,血液自然是效果更佳。 有龍君眼瞳一縮。 他果然知道了。 雖然有些突然,但也不是沒有預料。 有龍君很快平複心情,將心思放到更重要的事上。 “你想幹什麽?”他問了一句,接著又急急否決,“不行!” 飛舟後麵追擊者無數,太上天宮的兩個分神老祖也在其中,光憑陸清月和長老們劍陣擋不了多久。陸寧初不惜討他的血都要恢複,這般急切,他完全可以想到陸寧初的目的。 “別這樣啊。”陸寧初扁了扁嘴,“我已經元嬰啦,隻要你給我一點你的血,我就能很快恢複,以元嬰的實力去對付追兵。你也知道,隻憑我師父他們撐不了太久,何況放著千鶴君的力不借,豈不是很可惜?” 他看了有龍君片刻,見他還是猶豫,又踮腳靠近他的唇,輕輕嗬著氣道:“求你。” “……” 有龍君忽地閉眼,扣住了陸寧初的後腦。 兩人相接的唇間有金色隱隱流動。 陸寧初不是第一次喝龍淵的血,前世龍淵強迫他喝過很多次。故而,這一口龍血渡來,他立刻瞪大眼睛,抗議地唔了一聲。 龍淵竟然給他渡了心頭血! 明明他隻要恢複傷勢,隻要普通的龍血就夠用了! 心頭血的好處自然更多,但對龍淵卻是一種極大的損耗。陸寧初想要拒絕,卻被龍淵扣得更緊。 渾身的血腥氣和熟悉的強迫,讓陸寧初恍惚覺得自己迴到了前世。 確認陸寧初將自己的血盡數咽下,龍淵才終於放開了他。 龍族心頭血強悍的效果立刻彰顯,陸寧初身上遍布的傷痕已然盡數愈合,空曠的丹田也飛快凝出一個凝實的元嬰,多餘的龍血精華融入四肢百骸,將這副身體淬煉得更加堅韌。 龍淵撫去陸寧初臉上沒有掉落的血痂,然後向外推了他一把,自己卻半垂眼眸,將臉藏入陰影。 “去吧。” 陸寧初知道,他又要以身犯險,龍淵定然不放心。但眼下沒有拖延的時間,他隻得上前一步,又親了龍淵一下,然後承諾道:“我會小心的!” 陸寧初匆匆離開之後,龍淵才鬆開緊緊攥起的拳,緩緩走向甲板。 他對自己身份的厭惡,對自己出生的憎恨,沒有任何一刻比得上現在。 如果他不是魔尊就好了,如果他不是出生在浮屠血海就好了,這樣,他就能堂堂正正地保護他的小騙子了。 * 陸寧初飛至飛舟尾端,悍然襲向兩位分神老祖。 出來之前他問過龍淵,飛舟的前行方向是陸清月所指,那麽他們的目的地很可能就是無極劍宗。陸清月既然敢帶眾人前往無極劍宗,那便說明那裏必然有保護眾人的辦法。 這飛舟是從千鶴君那購得,速度極快,尋常元嬰幾乎跟隨不上。隻要能抵住兩位分神老祖,不讓他們破去飛舟的防禦陣法,拖到抵達無極劍宗,那便是他們的勝利! 陸寧初不缺對劍道的感悟,不缺劍招,成就元嬰之後,他的戰力越發出眾,增加到十八之數的靈劍更是結成各種劍陣,連兩位分神老祖都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這到底是暫時的,兩位分神老祖很快就勘出破綻,又占上風。 青焱老祖覺出陸寧初的威脅,有殺他之心,但他也知有千鶴君在,想要直接滅殺陸寧初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何況陸寧初所為,是為替陸清月等人減輕壓力,想要對付他,自然是故技重施,以對付其他人的方式,引陸寧初自己來擋他的招式更好。 雖然境界得到提升,但元嬰與分神之間仍有巨大的鴻溝,陸寧初身上很快又負新傷。 陸清月與各位長老苦戰已久,亦是苦苦支撐。 萬幸,飛舟疾馳數千裏,深入十萬大山中後,陸清月終於出聲:“寧初!” 師徒默契,陸寧初當即飛往陸清月,於半丈外接住陸清月拋來的一隻半透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