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眼前還有交付之事,和陸寧初的較量隻能暫且放上一放。 陸寧初和有龍君終於進了交付的房間,屋內負責交付的委托人等了許久,見到人來便立刻上前做請:“兩位客人請坐, 在下已靜候多時。” 屋裏放著名貴的紅木桌椅,桌上還有色.香俱全的點心和精致的茶具。陸寧初和有龍君落座後,委托人便先沏茶相敬。 “這是最上等的春山寒茶,還請兩位客人嚐嚐。” 商會是知曉客人身份的,故而在這屋內,繼續戴著麵具也無意義。陸寧初和有龍君摘了麵具,接過茶盞後,互相看了一眼,才舉杯飲茶。 “好茶。”陸寧初讚歎一聲,放下了空茶盞。 有龍君盞中亦是清淨。 委托人又為他們各自添了一杯,招待道:“客人喜歡便好。這些點心出自杏花樓,都頗有風味,客人可以盡管品嚐,不必客氣。” 杏花樓的點心十分出名,平時極難買到,陸寧初以前吃過一迴,心中頗有惦記。今日千鶴商會拿杏花樓的點心做招待,他自然毫不客氣地拿來便吃。 有龍君見狀,亦是取了一塊。 如此寒暄過後,才是正事。 商會拿出拍賣品,給客人看過驗過,是否與描述一致。客人則拿出靈石,待委托人點過數過,數目無誤後,才可取走拍賣品。 十五億的數目過於龐大,即便委托人點數點得極快,還是得花上不少時間才能點完。 陸寧初和有龍君驗過海源藍晶等物沒有問題後,便十分悠哉地吃著喝著,甚至還打起了哈欠。 又過了一陣之後,忽地響起“咚”的兩聲輕響,委托人抬頭看去,便見陸寧初和有龍君齊齊倒伏在了桌上。 這些招待貴客的房間都有兩扇門,分別供客人進入和委托人進入。 委托人不管還未點完的靈石,又拍又喊叫了陸寧初和有龍君幾聲,見他們都沒有反應,便鬆了口氣。而後連忙打開自己進入這房間的門,道:“兩個人都昏過去了。” 有六人自門後魚貫而入。 這六人頭戴麵具,身著最樸素的粗布衣裳,顯然是不想讓旁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不過既然陸寧初和有龍君已然昏迷,他們便少了不少顧慮。 有人不無輕蔑地道:“這不是很容易就拿下了嗎,我就說不必勞煩兩位長老出馬。” 先入的兩人儼然就是這人口中的長老,其中一人微微頷首,道:“行了,別廢話了,趕緊把人帶迴去。” 有人積極響應,推開其餘三人搶到前頭:“都給我邊上去,陸寧初讓我來搬,說好了事成之後,這小賤人就歸我了。” 這人更是囂張,甚至幹脆用了本音,叫人輕鬆就能聽出他是東方昱。 “整日就知道惦記情情愛愛,瞧你那點出息!”一名長老斥了一聲,似是恨鐵不成鋼,不過他也並未阻止就是。 東方昱嘿嘿一笑,全然未有反省,步履飛快地走向陸寧初。 東方昱垂涎陸寧初已久,如此殷勤,當然不會是隻為單純的搬動。未及碰到,他就已在腦海中先勾勒出了抱住陸寧初窄瘦腰肢的美妙,來到陸寧初近前,他的動作更是掩飾不住地透出兩分急色猥瑣來。 心心念念的美人毫無防備,輕而易舉就能一親芳澤,東方昱伸出手去,頭皮都因興奮隱隱發麻。 然,卻有耀眼劍光乍現! 劍光快而淩厲,乃是殺招。 東方昱雖是猝不及防,但也確有幾分本事,生死危機之下,更是爆發潛力當即急退。他退得極快,奈何劍光又追,即便可避死局,也終是無法完全躲過,胸前驟然破開一道尺長劍傷。 竟是陸寧初暴起傷人! 眾人皆驚。 陸寧初卻又一挑劍鋒,自下而上劈裂東方昱臉上麵具,隨後驚怒出聲:“東方師兄,怎麽是你!” 胸前傷口極深,皮肉翻卷,甚至可見森白肋骨。陸寧初劍上賦有森森寒氣,封凍血脈,侵入肺腑,如入無人之境,饒是東方昱是火靈根,也是凍得麵色慘白,雙唇顫栗。 見得陸寧初麵上難以置信之色,他還欲遮掩:“陸師弟,你誤會……” 兩位長老卻是即刻上前,一人替他拔除寒氣,一人攻向陸寧初。其餘三人稍有遲緩,反應過來後便立即跟上。 也就東方昱凍得神誌不清,才會信了陸寧初是當真意外。陸寧初反應如此迅捷,儼然並未中招昏迷,之前東方昱又漏本音,前者恐怕早已猜出他的身份。 陸寧初暴起之時,有龍君亦是起身。眾人圍攻而來,他自是與陸寧初共同迎敵。 有了趙錦之的提醒,他們當然留了心眼。入口之物最容易做手腳,傻子才會輕易去碰,他們看似喝了茶吃了點心,實際上卻是把這些東西丟進了袖子。 他們不能確認茶水和點心究竟有沒有問題,自然是做戲詐上一詐。 東方昱說事成之後,陸寧初才歸他,這次暗算顯然不是因為他的私欲而起。而趙錦之亦知道此事,又可證此次暗算是赤陽天和連烽天聯手施為。 赤陽天和連烽天在太上天宮的實力排第二、第三,能讓他們聯手之事,那必然是太上天宮之意。 有龍君尚有費解,不明白太上天宮為何要如此為之。 陸寧初天資卓絕,假以時日必成一員大將,使太上天宮的實力更進一層,霸主地位更加穩固。與有這般潛力的弟子反目成仇,屬實不智。 陸寧初卻很容易就能猜到原因。 那必然是因為無極劍宗。 前世陸清月的自裁十分不合情理,極可能是因為太上天宮知曉了什麽,意在無極劍宗之藏導致。 於金城歸來時,東方曜對禦劍之術是先人遺藏的質疑,其實是大部分人的心聲。有此懷疑後,太上天宮更易發現無極劍宗的存在,而發現無極劍宗的存在後,又會更加懷疑他得了無極劍宗之藏。 太上天宮不作其他手段,而直接決意抓他,看似激進魯莽,但若是太上天宮得知了無極劍宗是如何覆滅,那便不值得意外。有著滅門之仇,萬年打壓之恨,劍修怎麽可能向他們低頭,讓出守護萬年的劍宗遺藏。 今日抓他,恐怕既是為了拷問,也是為了威脅陸清月。 太上天宮翻臉在前,陸寧初自然也不留手。六柄靈劍飛旋,配合輕雪所出劍招,衣袂翻飛,劍光冽冽,招招式式,俱是滿載殺意。 有龍君亦非尋常金丹。他的攻勢雖不淩厲,但總能策應全局,將敵人招式阻得滴水不漏。 二人一攻一守,又尤有默契,哪怕以二敵四,也穩穩占據上風。 不過,待另一位長老放下東方昱也入戰局時,二人終是覺出了壓力。 兩位長老皆是元嬰,陸寧初雖可以越級挑戰,但要彌補境界上的差距,終究不是那麽容易。何況這兩位長老也不是泛泛之輩,哪怕單打獨鬥能勝,也隻是慘勝。 此時他們不僅兩個元嬰聯手,更是還有三個金丹協助。 而有龍君不能展露真實實力,暴露魔尊之身,限於金丹的實力到底是作用有限。 陸寧初自是明白,若是兩個元嬰長老聯手,他和有龍君就算能夠取勝,也要損耗頗多。之所以出手,是因一名元嬰長老去救治東方昱,給了他可乘之機。 可惜對方也不是傻子,覺出不妙,便立刻舍下了東方昱。 此時機會已逝,陸寧初也不強求。畢竟對方有備而來,難免會有後援,繼續纏鬥,乃至為了擊殺對方而將自己逼得精疲力竭,都是下策。 不過撤退之前,還有一事要做。 陸寧初忽地加緊攻勢,獨自擔下所有攻擊,並予有龍君眼神暗示。 有龍君與他頗有默契,不需言語,僅憑眼神便能領會他的意圖。他當即退出戰局,奪下暫存保護結界中的海源藍晶等物。 千鶴商會的結界是為了保護貴重物品,絕不是一碰便碎的薄紗,然而有龍君卻做到了一觸即破。兩個元嬰長老不防他破開結界的速度如此之快,即便覺出他的意圖,也無法阻止。 這番舉動意味著陸寧初準備逃走。兩個金丹被派出阻攔有龍君迴援,剩餘三人則加緊攻勢,企圖趁機拿下陸寧初。 然,他們終是遠遠低估了有龍君。 兩個金丹的阻攔根本毫無作用,有龍君輕輕鬆鬆,就又迴到陸寧初身邊。 陸寧初打算逃,卻並不打算安安靜靜地逃。 借交付的時機出手,並請委托人下藥,太上天宮顯然是想不聲不響地將他抓走。畢竟同門操戈絕不是光彩之事,且若是聲張,也可能使旁人產生懷疑,從而發現無極劍宗的存在,並生搶奪劍宗遺藏之意。 但他怎麽能如太上天宮所願。 太上天宮越是不想聲張,他就越是鬧得人盡皆知! 至於無極劍宗暴露,這是無法避免之事。太上天宮欲奪無極劍宗遺藏,如陸清月這般執意守護劍宗之人,必然不會屈服。屆時太上天宮,以及以太上天宮為首的正道,都不會再有他們的容身之地,除了無極劍宗,他們無處可去。 纏鬥之時,雙方法術劍招盡出,火燒水蝕,劍氣寒霜,周圍牆上留下無數斑駁痕跡以及裂紋。 輕雪細窄,無法直接斬裂石牆,但集六柄靈劍,共入裂紋又激劍意,便足以崩裂頑石。 牆倒頂塌,轟響隆隆,相鄰屋中的客人驚怒,但更多的是循聲前來觀瞻熱鬧之人。 陸寧初與有龍君自瓦礫塵土中遁出,而後朗聲憤然道:“王長老,陳長老,同為太上天宮之人,你們為何要搶我拍下的海源藍晶!” 今日之事一出,他必然不能再迴太上天宮,做個自投羅網的傻子。太上天宮不仁,他便不義,潑點髒水敗壞敗壞太上天宮的名聲,算不得什麽大事。 此言一出,旁人嘩然,遭到點名的兩位長老則是暴怒。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陸寧初竟然真的敢嚷嚷出去。這可是相當於與太上天宮徹底撕破了臉麵,屬實狂妄! 太上天宮乃是正道之首,若是有了同門操戈的汙名,必將威信大減。 兩位長老本還顧忌被陸寧初挑碎了麵具,不欲暴露身份,然而現在身份遭到點破,再躲躲藏藏也無意義。他們立刻自塵土中現出身形,頗是義正言辭地反駁道:“胡言亂語!明明是你這賊子殺害門內長老,又蒙蔽欺瞞判案長老逍遙法外。今日我等尋出新的證據,才來捉拿你歸案!” 這般說辭顯然是早有計劃。 陸寧初眼中閃過沉沉凝色,麵具人的陷害終究是起了作用,成了今日太上天宮構陷他的利刃。 鬧到如此地步,後援恐怕很快就來。前世他受盡構陷誣蔑之苦,自是知曉對方人多也不打算講理時,與對方打嘴仗純粹浪費時間。 馬長老一案又是太上天宮門內私事,也沒人會挺身而出,替他主持公道。 不過全然不作迴應卻也不行。 陸寧初眼神一動,忽又朗聲:“陸某受過刑律堂公斷,可捫心自問心中無愧。如今有人出於私欲,欲加罪責於陸某之身,陸某絕不會認!” 話罷,他才不再糾纏,拉上有龍君踏劍遁逃。 輕雪雖然速度極快,但耐不住要載兩人,追兵又是元嬰修為。陸寧初隻是金丹,之前對敵亦有不小損耗,遁逃途中幾次險被追上,繞了許多彎子,方能再度甩開距離。 飛過數千裏之地,直至遁入十萬大山深處,才全然擺脫了追兵。 陸寧初已然力竭,不及控製著輕雪落至地麵,尚在數十米高的樹梢上時,便驟然失力栽下劍去。幸好有龍君及時追來,將他抱入懷中,才使他不至摔在地麵。 這一栽栽得倉促,有龍君也來不及多做什麽,隻能以肉身為墊,護住了陸寧初。 輕雪輕輕落下,插入二人身側泥地。 陸寧初蜷在有龍君懷中,閉目耐過靈力耗竭,丹田經脈如火焚的痛苦後,才幽幽睜開雙眼。 有龍君摸著他的腦袋,安心當著肉墊,待到他睜眼才問道:“好些了?” 陸寧初還有些迷茫,眨了眨眼才含糊地“唔”了一聲。 察覺陸寧初又把腦袋擱迴他的胸口,甚至還蹭了兩蹭,一副準備安寢的模樣,有龍君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別扭。 這小東西依賴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