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琪今天可真夠反常的。不僅對我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居然還牽我手了。


    當許夢琪氣唿唿地牽著我的手往樓下走的時候,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小時候牽著我手一起玩的畫麵。


    其實我們家沒什麽親戚,我爸就兩姐弟,我是獨生子,她也是獨生女,小時候兩家人聚在一起,我們兩個孩子每次都玩的很開心。


    我到城裏她們家來了,她就帶著我去逛街,幫我買很多在農村吃不到的好東西給我吃。她去我們家農村了,我就帶著她去河裏抓魚,去田裏抓黃鱔,抓泥鰍,去山上幫她摘八月瓜或“三月泡”(形狀像草莓,比草莓小)等這些城裏沒有的好吃的東西。


    那時候我們倆關係一直很親-密。放假的時候,我經常去她家住,一住就是十天半個月,最長的時間一個暑假都住過。她也偶爾會來農村在我們家住一段時間。記得每次夏天她來我家了,最喜歡讓我去帶她到河裏洗澡,她會遊泳還是我抱著她手把手教會她的。


    說起來,她對我的冷漠也是從她去年到我們學校當了老師後才開始的。他讀大學時我們都還經常寫信打電話,並且還偷偷給我寄錢花,這事我爸媽和她爸媽可都不知道。有可能的確是因為我在學校太調皮了,所以她才變得越來越嫌棄我。如果她真的嫌我家窮,她早在讀高中、大學的時候就不理我了。


    可是想想她那天在她家當著我爸媽的麵數落我爸借她家錢什麽的,我又很不理解她現在怎麽一下對我這麽好。因為她對我的前後反差太大了,我怎麽也想不通這是為什麽。


    不過此時她牽著我的手幫我去出頭的樣子,卻又讓我想起小時候村裏有大孩子欺負我,她拿著棍子追著那些大孩子滿山跑的情景。那時候她對我真的很好,誰欺負我她就幫我打誰,她家有什麽好吃的都要攢著給我留一點的。


    “表姐,你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牽著我了。”我有感而發。


    許夢琪聽我那麽一說,身子微微一愣,趕緊把我手鬆開了。我居然看到她的俏臉上浮起一抹紅暈。


    “臭小子,我們的舊帳還沒算完呢,你少和我套近乎。”許夢琪怒道:“你可別高興的太早,我把你留下來是因為萬一你被開除了,我以後就沒得玩了。”


    我去,她和我是有多大的仇啊。


    難道她幫我真是為了把我留下報複我,她不會真有這麽變-態吧……


    盡管如此,我還是忍不住把我們班主任的真實身份告訴她了:“表姐,我們班主任不是二奶,她可是個很有錢的千金大小姐。”


    “啊,不會吧,你怎麽知道?”


    “我聽人說的,總之這事絕對是真的。”我不敢告訴許夢琪昨晚發生的綁架案,要是被我爸知道我經曆過那種事,並且還惹上了幾個亡命之徒,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完蛋了,這事可就不好辦了。”許夢琪眉頭緊皺起來:“本來我還想拿這事去威脅她呢,這下完了,隻能靠你自己了。你自求多福吧,一會兒好好給她道個歉,我幫你敲敲邊鼓,但願她能放你一馬。”


    “喔……”我心裏突然有點暖暖的。


    雖然許夢琪那次在她家說的那些話很傷人,但此時在我看來,她還是比蘇雨菡強多了。或許是因為我們終究是親戚,是有血緣關係的,在關鍵時刻,她還是站到親情這邊。說起來,上次我在她家裏把她也罵的不輕,這兩天她找我麻煩也是正常的。可蘇雨菡那是典型的恩將仇報。


    許夢琪帶我來到78班外麵時,我聽見班主任正在裏麵拿我當方麵典型訓話。許夢琪叫我在樓梯口等著,她說她去找蘇雨菡談談。


    緊接著,我就看見她把蘇雨菡從班上叫到樓梯口來了。她當著蘇雨菡的麵狠狠地煽了我一巴掌:“愣著幹什麽,還不快給蘇老師道歉。”


    雖然許夢琪這一巴掌煽得很重,可我卻很感動,因為我知道她的用心良苦,她這麽做完全是為了我。人有時就是這麽賤,被人打還得心存感激。


    “蘇老師,對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打架了,請你原諒我最後一次。”我很真誠地給蘇雨菡道歉。事實上,我心裏的確是這麽想的,隻要這次她肯原諒我,我以後再也不打架了。誰打我我都不還手,因為我不想讓我爸媽傷心,不想再對不起我爸。想想我爸昨天是走路迴去的,並且今天又為了我去向姑父低頭,我心裏就特別難受。


    蘇雨菡看了看許夢琪:“許老師,你今天是怎麽了,你以前不是很討厭武強嗎,怎麽今天反倒幫她說起好話來了。看來你還真是他表姐是吧?”蘇雨菡腦子轉的很快,馬上就想到昨天我對她說的那些話了。


    “嘿嘿,蘇姐,武強這孩子吧,其實一點都不笨,就是太貪玩了。”許夢琪放低姿態訕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唄。我向你保證,從今晚開始,我每天都給他補習功課,爭取把各科成績在期末考試全都達到及格分數線以上,絕對不會再拖你班上的後退了。並且他要再敢打架鬧事,我就叫我舅舅把他腿都打斷,還有……”


    “別說了!”蘇雨菡不待許夢琪把話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哼,你們是在合夥逗我玩是吧,把我當猴耍是吧?昨天你還裝模作樣地叫我好好修理一下武強,今天你又來幫他求情,許老師,這很好玩嗎?我是絕對不會再要武強迴我班了,其他班誰愛要誰要。”


    “蘇老師,你這也太沒人情味了吧。你好歹替這孩子考慮一下,如果他被開除這輩子就算完了。你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就這樣變成社會上的二流子吧。”


    “哼,當二流子不是很適合他嗎,他不是很喜歡打架嗎。”蘇雨菡的樣子要多鄙夷有多鄙夷。


    許夢琪被蘇雨菡氣得不輕,不過她還是強忍著心裏的火氣,因為她知道蘇雨菡不是二奶後,她已經對她沒招了。為了我,她隻能忍氣吞聲。


    隻見她猶豫了一下又說:“蘇老師,真的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了嗎?我讓武強給你跪下磕頭還不行嗎!”


    本來我還以為她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許夢琪話音剛落,真的一腳踩在我腿彎上,把我踢跪下了。我本來想站起來的,可許夢琪馬上按著我肩膀說:“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你爸媽,快給你們蘇老師好好認個錯,你們蘇老師大人有大量,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許夢琪的話讓我再次想到了我爸媽被被我氣得老淚橫秋的樣子,盡管我不是什麽輕易下跪的人,甚至長這麽大第一次給我爸媽之外的人下跪。但許夢琪都已經把我按在地上了,反正跪都已經跪了,我便就坡下驢趕緊給蘇雨菡道歉:“蘇老師,求你再原諒我一次,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打架了。”


    “蘇老師,你看他都發誓了,男兒膝下有黃金,武強的性格你知道,他比較好強,長這麽大可從沒給人下過跪,你就點個頭放他一馬讓他迴來上課唄。”許夢琪說完趕緊扯了扯我肩膀上的衣服:“還不快點謝謝蘇老師,她沒說話就表示默認了,笨蛋。”


    “謝謝蘇老師!”我一臉激動地道。


    本來我還真以為蘇雨菡默認了,卻沒想到我一臉興奮地剛站起來,她就冷冷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我說過的話從來不收迴的。”


    她的話裏不帶絲毫感情色彩,且說完馬上轉身走了,甚至連頭都沒迴一下。


    麵對蘇雨菡的冷血,我隻能很無奈地對著許夢琪苦笑了一下:“哼哼,算了,表姐,我不讀了!”說完我就轉身下樓了。


    “小強,你別著急啊,我打電話找別的班主任……”


    許夢琪一邊打電話,一邊在後麵追我。


    不過她追了我好遠我都沒理她,她就停下打電話去了。


    我有點生她氣,我覺得她剛才不該讓我給那個冷血女人下跪。最主要的是,我這一跪太不值得了。我覺得這事我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我大步朝學校外麵走去,我是真的沒打算讀了。事已至此,我既然已經無力迴天了,也隻能麵對現實。


    我剛走出校門,許夢琪又從後麵追上來拉住了我:“小強,別氣了,我不會讓你白跪的,我一定會讓蘇雨菡付出代價的。你的事我已經搞定了,蘇雨菡78班不要你,77班要你。77班的班主任請產假了,現在我是77班的代理班主任,我剛才打電話和那個班主任說過了,她同意給我麵子讓你到她班上去。”


    “真的嗎?”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77班那個班主任是個很不好說話的女人,和誰關係都不好。


    “嗯。”許夢琪冷冷地點了點頭:“你放心,蘇雨菡這口氣我一定會幫你出的。”


    “喔……”我點了點頭,並沒把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我這個人報複心理不是太強,否則我早就把許夢琪和班主任的照片散播出去了。一般能忍則忍,覺得很多事情忍忍就過去了。每次在學校打架都是因為別人把我欺負的忍無可忍了,都和今天揍吳春雷和那個保安的情形差不多。


    “小強,其實你在我家拜年那晚是因為……”許夢琪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而後欲言又止:“算了,不說了,你聽話好好讀書就行了,不要辜負你爸的一片良苦用心。對了,以後沒人的時候,你別叫我表姐,叫我姐就行了。”


    我感覺許夢琪好像有什麽瞞著我,可我追問她,她又不說了。


    當時我也沒有多想,確定自己能留下讀書了,我很開心。


    不過校長明顯很失望,後來他和許夢琪說,明天上午課間操結束後,讓我在全校師生麵前做一個深刻檢討,另外再罰掃一個月的學校大操場。


    這對於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死裏逃生的感覺可真不錯,比撿到錢了還高興。


    並且許夢琪還告訴我,讓我下午別上課了,給我放半天假。不過她讓我迴78班教室取書送到她辦公室去,明天上學的時候她幫我帶去教室順便給我安排座位。


    當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當我迴到78班的時候,蘇雨菡居然還在全班麵前拿我當反麵教材訓話,算算時間,她至少已經說了一個多小時了。


    說實在的,她之前在校長麵前那麽落井下石我還不怎麽怪她,畢竟我的確給她添了不少麻煩。可我剛才跪在她麵前求她原諒我,她還是不肯原諒我,真的讓我覺得很惡心。這個女人太冷血了,冷血到令人發指。


    不過我還是沒後悔昨晚救了她,因為那是一個有血性有良知的人都會做的事,和她是誰沒有關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施恩不圖報,這些都是我爺爺給我說的,至於人家要恩將仇報,那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我走進教室去拿自己書本的時候沒有打報告,蘇雨菡見我進教室了,她冷聲吼我:“你進來幹嘛,給我出去!”


    “拿我自己的書。”


    “哼……”蘇雨菡冷哼一聲,指著我繼續把我當反麵教材:“你們都不要學他,學他是沒有什麽好結果的,被開除了也沒人同情他。”


    其他同學們都對我投來一片極度鄙夷的眼神,隻有劉曉歡在幫我收拾書本的時候哭了:“強哥,對不起,都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你被開除了,我也不讀書了……”


    “我們班有這種同學也真是倒八輩子血黴了,把我們全班人都害慘了,開除了活該……”


    “是啊,他早就該開除了。”


    “哎,他這種人天生也就是當混混的命,以後走上社會除了打架和偷雞摸狗,他還能幹嘛……”


    ……


    一陣鋪天蓋地的指責聲。


    “別吵了,你們當中有些人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你們再不知悔改,下場也會和他一樣,隻有被學校開除的份。”


    班主任一說話,其他人都不吭聲了。就在這時,吳春雷說話了:“是啊,蘇老師說得對,你們都少說幾句吧,人家都要走了,我們作為同學應該祝福他,希望他能找到一所新的好學校。”


    “你們看看,副班長的覺悟就是不一樣。”蘇雨菡馬上誇獎道。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便緩緩地說了一句:“對不起,讓大家失望了,我隻是來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去77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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