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秀問深冬:“你覺得薑國府大小姐對咱們世子,有沒有意思?”


    深冬點了點頭。


    香秀又問:“咱們世子隻屬意南葉,薑國府大小姐知不知道。”


    深冬又點了點頭。


    香秀再問:“那你現在覺得,薑國府大小姐有沒有可能,特意來對付南葉?”


    深冬張了張口,講不出反駁的話了。情敵啊這是,女人嫉妒起來,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香秀迴想過往,忍不住笑了:“說起來,薑國府大小姐其實是心思敏感之人呢,南葉才進府時,她就和她過不去,難不成那時候就察覺世子對她動了心了?”


    真的麽,從她才進府,顧端就對她動了心了?是從哪一件事開始的?南葉坐在火堆旁,慢慢地翻著灰裏埋的烤紅薯,聽著深冬和香秀閑聊,忽地思緒飛遠,無比地想念顧端。


    是從那一瓶黃酒伊始麽?當初她被王大梁誣陷,處境險惡,是顧端命人送來一瓶黃酒,化解了她的險境。他一向都是這麽細心,這麽體貼……


    顧端,顧端,南葉默默地念叨著他的名字,隻覺得從口到心,都是甜的。


    紅薯翻過麵,南葉站起身來,向案板走去,道:“世子說要迴來過年的,我想給他做點臘肉,你們誰來幫我?”


    臘肉不是早就做好熏上了麽?還要做?啊,肯定是要特意給世子做點更好的!香秀和深冬偷笑著,起身洗手,係上了圍裙。


    此時離過年尚有個把月時間,足夠她慢工出細活,南葉取了大塊的鮮肉出來,教深冬和香秀去筋膜,順著紋理打成條,然後均勻地抹上細鹽。


    “鹽不能抹多,抹多了會鹹;也不能抹少,抹少了會臭。”這是給顧端做的愛心臘肉,亦是一堂教學課,南葉一麵關注深冬和香秀抹鹽的手法,一麵傳授技藝,“一般而言,每斤肉用鹽五錢到一兩左右就差不多了。”


    “那到底是五錢還是一兩?抹完後再嚐嚐?”香秀問道。


    “作為初學者,嚐味道自然是必須的。”南葉說完,又反問她道,“至於具體鹹度,你覺得要依據什麽呢?”


    香秀想了想,猶豫著答道:“依據食客的口味?”


    “很對!你算是掌握了調味的精髓了。”南葉點頭讚許,衝她豎了豎大拇指。


    香秀得了誇讚,頗有點興奮,一麵繼續抹鹽,一麵聊起了八卦:“你們聽說沒,薑國府大小姐才剛進府,就到處惹事了,先是半夜在房裏練琴,吵得二夫人不得安生,把她趕到了愜嫻館去住;後是在小花園偶遇福寧郡主,三言兩語不和,大肆辱罵,要不是大小姐攔著,隻怕巴掌就要招唿到福寧郡主身上去了。”


    深冬撇嘴:“她和福寧郡主,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狗咬狗,一嘴毛。”


    這比喻太形象了,香秀樂得直笑:“還有一樁事呢,你們肯定想不到,薑國府大小姐昨兒把一條新裙子送到洗衣房去洗,卻沒告訴她們不能用皂角,結果洗脫了色,不能穿了,她今兒把經手的洗衣工叫到愜嫻館去了,揚言說要剁了她的手呢,你們猜,這個洗衣工是誰?”


    有哪個洗衣工,值得她特意拎出來說?深冬稍稍一想便答:“是翠雲?”


    香秀果然點頭,繼續樂:“猜對了,就是翠雲!我記得她以前還幫著薑國府大小姐,害過南葉呢,隻苦於沒有直接證據;沒想到,她今兒也有倒黴的一天,栽在薑國府大小姐手裏了,這可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南葉聽著,心下一動,是啊,翠雲曾經受薑國府大小姐收買,在鬥菜時,朝她所做的鰒魚老鴨湯裏動了手腳,造成魚片枯老如柴,湯鹹無法入喉,後來是顧端主動擔責,謊稱湯是他做的,這才使她逃過了一劫。


    說起來,當初的她,聰明有餘,強硬不足,明明設法得知幫兇是翠雲,卻沒有加一把火,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不過後來幾經兜轉,翠雲還是一敗塗地,被貶去了洗衣房,也算是惡有惡報了。


    南葉感慨了一番,繼續教深冬和香秀做臘肉,把抹好鹽的肉,拌上蒔蘿、蔥絲、蕪荑、薑末和花椒,封入甕中,並叮囑她倆,一天必須翻兩遍,醃上三五天後,再撈出來用繩子穿牢,高高地掛到火屋的屋梁上,用煙慢慢地熏。


    醃個臘肉,居然用這麽多調料!之前的那些,不是隻抹鹽,頂多再灑點花椒麽?專門給世子做的東西,就是不一般!香秀和深冬光聞著調料的香味,想象著熏好後的味道,就已經饞涎欲滴了。


    門下的縫隙裏,突然投射進一道人影,忽左忽右,忽前忽後,搖擺不定,卻就是不推門進來。香秀正要開口詢問,忽聞一聲驚叫,緊接著,是葛雲的厲喝:“你是誰?鬼鬼祟祟地到臨風閣來做什麽?!”


    咦?是個葛雲不認得的人?香秀好奇起來,看了南葉一眼,見她沒有反對,便走去打開了門。


    葛雲拎著個衣著破爛,麵黃肌瘦的丫頭進來,問道:“這是誰?你們認得麽?我在屋頂上瞅她半天了,還以為是你們的哪個落魄朋友呢,誰知她卻在門口猶猶豫豫的,連門都不敢敲。”


    這丫頭的臉上髒得很,香秀仔細辨認了半天,忽地笑起來,笑容裏還帶著些驚訝:“你說的沒錯,還真是個‘落魄’的朋友。”她把“落魄”二字,咬得極重,說完,退迴南葉身旁,小聲地道:“說曹操,曹操到。”


    眼前的這人,頂著一窩枯黃的頭發,皮膚幹的起了褶,一雙手又紅又腫,有的地方還流著膿,但細看眉眼,正是她們剛才提過的翠雲無疑,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了。


    南葉嫌惡地皺了皺眉頭,對葛雲道:“把她拎到門外去,別髒了我的地。”


    葛雲馬上照辦。


    翠雲慌忙大叫:“別趕我,別趕我,我找你有事,有正事!”


    南葉等葛雲把她拎到了門外,方才問道:“什麽事,趕緊講,我這兒忙著呢。”


    翠雲怕她真把自己趕走,語速很快:“我得罪薑國府大小姐了,她說要把我的手砍掉,我苦求了半天,她才給我一個機會,說,如果我能做出一道讓她滿意的菜,她就饒過我這迴。


    南葉,我已經離開西廚房這麽久了,連鍋鏟長什麽樣都快忘了,如何做得出讓她滿意的菜,我苦思冥想,也就隻有你能救我了!


    南葉,教教我,教我做一道能讓薑國府大小姐滿意的菜罷,我不想被她把手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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