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兵營,啟霜徐徐地數十次吐氣吸氣,將唿吸調勻,隨即腳步一動,掌隨身走,演練起號稱“八卦門”立身根本的“八卦掌法”。此掌法合幹、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卦之義理,循天、地、水、火、風、雷、山、澤八相之變化,演獅、麟、蛇、雞、龍、鳳、熊、猴八禽之形態,能進能退,能化能生,虛實結合,變化無窮。


    這掌法他前世已不知練了幾千幾萬遍,但在今世重新修習時卻生出極大的變化。八卦門武學獨出機杼,將掌法與導引吐納融為一體,借掌法引動心法。在移步運掌之時,導引內息,煉精化氣,從而達到內外兼修之效。


    而此刻的啟霜將八路六十四式掌法綿綿不絕地使出,運轉心法時引動的竟不是體內精元,而是天地之間無處不在、至精至純的靈氣。


    他全身三百六十無處穴道貪婪地將絲絲縷縷的天地靈氣吸入體內納入經脈,而後循著全身經脈循環流轉,在運行的過程中由內而外滋養著他的經脈、髒腑和肌體,完成三十六個周天之後歸入丹田。


    經過導引淬煉歸入丹田之後,天地靈氣的性質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卻又不是他前世煉化精元而得的後天真氣,倒像他前世聽說過的古代武學高手修煉出的先天真氣。


    啟霜前世生活的時代武學衰微,先天武者早已絕跡。他本身在武學上雖堪稱天縱之才,卻也止步於後天之境。


    經過多方查閱古籍中的鱗爪信息,前世的啟霜曾作出一個大膽的推想:上古之時世界上應該有極為濃鬱的天地靈氣存在的,那時的修煉者走的應當是引天地靈氣入體的路子。


    到後來天地靈氣漸漸流失消散變得非常稀薄,使得修煉者極難感應接引。幸好人類的智慧無窮無盡,他們便轉而求諸自身,探索出煉精化氣的法門,待後天真氣積蓄到一定水平,再以後天真氣溝通接引天地靈氣入體,轉化為先天真氣。


    再到近代,隨著文明的高度發展和人口的爆炸性增長,天地靈氣終於消散殆盡,先天武者遂成絕響。


    出於武者追逐武道巔峰的執念,前世的啟霜在三十歲時修為臻達後天巔峰,又千方百計地謀求突破至傳說中的先天之境,然而人力終究難以勝天,最終竟落得走火入魔英年早逝的結局。


    重獲新生後,啟霜在五歲時開始重練前世武功,當他功法展開感應到第一縷天地靈氣貫體而入時,那狂喜和激動幾乎使他落下淚來。


    因為一起手練出的便是先天真氣,前世又已將“八卦門”的各項絕技操練得無比精熟,今世不過是重拾舊業,所以啟霜的功夫進境堪稱一日千裏。


    七年的時間下來,啟霜雖還是個十二歲的稚齡少年,一身修為卻早已遠遠超過前世最巔峰的時候。


    一趟掌法使到了龍相雷屬的“震”字訣,啟霜忽覺丹田中蓄積得已頗為渾厚、素日安分守己的先天真氣莫名地一陣萌動,同時天地之間無處不在的靈氣之中似乎有一些很特別的東西被他吸納入體進入奇經八脈中對應著八卦之中雷屬“震”卦的陽維脈,整條經脈生出一種觸電般的酥麻感覺。


    意隨氣動,掌隨意出,啟霜近乎本能地憑空一掌虛按。隨著他凹陷的掌心微微向外一吐,一線銀白色的電光從掌心射出,擊中丈餘外青石條幾上擺放的那株蟠龍鬆盆景。


    在“蓬”地一聲低啞悶響聲中,那株三尺高屈曲如蟠龍的化作一段難辨形狀的黑乎乎焦炭。


    看著自己這一掌營造的效果,啟霜瞠目結舌地。隨著功力日漸深厚,他這幾日便隱隱感覺到自己已堪堪觸及前世時已成傳說的“內氣外放”境界的門檻,卻怎都料不到當自己真正跨過這道門檻後,一掌擊出竟還伴隨著玄幻無比的光電音響效果。


    呆了半晌後,啟霜再次揮掌,仍用“震”字訣,向那株已經化為焦炭的盆景擊出。這一次卻隻揮出了一股陰柔綿延的掌力,將那截焦炭擊成兩段。


    他有些疑惑地手掌忖思一陣,反複再出幾掌,卻怎都做不到像先前的一掌般掌出法隨,雷轟電擊。


    接下來的幾天,啟霜一直在琢磨這件事,每天都數以百次地出掌試驗,卻都無法複製那一掌的奇跡,唯一的收獲是將掌法與金龍真氣的配合操練的純熟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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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州軍馬場,看到有人走近,黑焰駒的情緒似乎有些焦躁,口中發出低低的嘶吼,鼻孔唿唿地噴出灼熱的濃白煙氣——噴煙吐火是黑焰駒自冥焰妖獸的血脈中傳承而來的天賦能力,不過尚在幼年的它還不能駕馭那傳說中可以灼燒魂魄的黑冥焰,隻能勉強噴些濃煙應景。


    “小家夥,不要緊張!”看著木欄內的龐然大物,啟霜輕笑一聲,伸手拔出了欄門上的橫閂。


    黑焰駒雖生就馬形,卻因身具妖獸血統的緣故,智力遠遠高過一般動物。這些日子裏,它竟已看懂了是這根橫木才是整個欄門的關鍵,此刻見到橫閂一去,迫不及待地一頭撞了上來。


    欄門登時洞開,黑焰駒發出一聲歡快的長嘶,四蹄發力,瞬間將速度提升至極限,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從馬廄中闖了出來。


    它現在院子裏奔馳幾圈,卻發現院門緊閉不得外出,自己不過是從一個較小的囚籠換到一個較大的囚籠。由希望到失望的巨大落差使得黑焰駒狂性大發,仰天發出一聲飽含憤怒的長嘶。


    便在此時,啟霜緩步踱至黑焰駒的正前方。


    黑焰駒看到眼前出現的小小生物,雙目升起一片血紅之色,狂嘶一聲,悍然發足前奔,向著啟霜迎麵撞來。


    “李將軍小心!”院外趴著門縫向內觀看的齊王李元吉發出一聲驚唿。


    啟霜卻不慌不忙,穩穩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地看著如一座迅速移動的小山般撞向自己的黑焰駒。


    直到黑焰駒近身的瞬間,他倏地向右跨出一步,橫移三尺避開黑焰駒的正麵衝撞,隨即右足在地麵重重一踏,身形借力淩空彈起,在空中一個旋身,穩穩落在黑焰駒的寬闊的脊背之上。


    忽覺背上負重,黑焰駒愈發狂怒,使開四蹄在院中奔走躥躍,用盡方法要將這可惡的小東西摔了下來。


    但啟霜所習“八卦門”武學以雙腿上的功夫為根基,雖然黑焰駒背上無鞍,但他將雙腿一夾,登時便如粘住一般牢固,任憑黑焰駒如何癲狂,他都坐得穩如泰山。


    雙方相持一陣,啟霜見黑焰駒仍無消停的意思,便用左手抓緊了它頸上如黑色火焰般獵獵飄舞的長鬃,抬起右掌在它肩背處“啪”地擊了一掌。他這一掌看似未如何用力,實際上卻用上八卦掌的掌力。


    這蘊含著他三成功力的一掌之下,饒是黑焰駒筋骨如鐵,卻也痛入骨髓,口中發出一聲淒厲長嘶。


    啟霜手掌不停,“啪啪啪……”在黑焰駒肩背處連擊數掌。


    每一掌落下,黑焰駒都是一聲淒厲嘶鳴。


    啟霜又一次揮掌擊落,陡然間感覺陽維脈中生出一種麻酥酥如同觸電的感覺。


    他心中一動,忽地響起那晚偶然見掌發雷電之時,似乎也曾有過這種感覺。心念電轉之間,竭力將下落的掌勢偏了一偏。


    伴著“轟”的一聲輕雷震響,一道銀白色的電芒從啟霜的掌心射出,擦著黑焰駒的皮毛掠過轟在地麵上。


    “波!”地一聲輕微爆鳴,黑焰駒腳邊的地麵應聲塌陷了一個直徑三尺的半球形凹洞,洞壁和邊緣一片焦黑,宛如經受烈火灼烤。


    這一下,門外的齊王目瞪口呆,不知李靖何時增添了這等神奇本領;正拚命躥躍顛簸的黑焰駒猛地定住,一動都不敢動;騎在黑焰駒背上的啟霜也是呆呆的出神,思忖這一掌的奧妙所在。


    片刻之後,反複揣摩仍不得要領的啟霜搖頭輕歎一聲,翻身從黑焰駒背上跳了下來,轉身站到了黑焰駒的對麵,雙目流露出誠摯的友好神色,緩緩地伸出右手去撫摸黑焰駒的大頭。


    見啟霜抬手,黑焰駒先嚇得向後一縮。但它雖然野性十足,卻也擁有了一種直指人心的通靈感應,本能地感覺麵前這可怕至極的小小生物對自己不帶半點惡意,畏懼的情緒隨之消散。


    啟霜的手掌終於落在黑焰駒的頭上,極輕柔地輕輕撫摸一陣,隨手摘下沾在它頭上的幾根枯草。


    黑焰駒漸漸地完全放鬆下來,很是受用地享受著啟霜的撫摸,愜意地打了兩個響鼻。


    “成了!”躲在門外觀察的齊王興奮地用右拳一砸左掌心,他雖然知道自己這未來的師傅很有些神異本領,但眼見得他如此輕易地收服野性十足的黑焰駒,還是大大地驚訝了一番。


    黑焰駒忽地將碩大的馬頭垂下來,抵著啟霜的身體,向著院門的方向拱了又拱。


    啟霜笑道:“你想到外麵去嗎?”


    黑焰駒竟似聽懂了他的話,大頭連連點著。


    啟霜看它全身沾了不少汙泥,想來是因為性子狂暴無人能夠近身,自然也就無人為它刷洗,便笑道:“出去不是不可以,卻要弄得幹幹淨淨才能見人。”


    說罷轉頭請門外的齊王喚來馬夫,送上水桶和刷子。他也不用旁人動手,親自拿了刷子,蘸著清水將黑焰駒通體刷洗一遍,不留半點汙漬。


    刷洗完畢,齊王已命人取來鞍韂籠轡等馬具,又是啟霜親自動手給黑焰駒穿戴上。


    黑焰駒初時頗不習慣,還是啟霜多加安撫,才委委屈屈地將這套對它來說很是拘謹的零碎東西。


    等啟霜將黑焰駒收拾停當,齊王在旁邊喝了一聲彩,拊掌笑道:“李將軍得此神駿,如猛虎添翼,田獵之時,定可大放異彩!”


    啟霜心中也是歡喜,上前來謝過齊王。


    齊王擺手道:“你我之間,用不著說這些客套話。我府藏有了張‘乾坤弓’,你引你去取來,而後趁著天色尚早,往城外練習一番騎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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