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潑油漆這件事情,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和鈴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腦子裏都在迴放著那個監視錄像裏戴口罩的女人形象。


    連凱風這幾天都跨洋出差,大半夜隻有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得蜷縮在沙發上發呆。耳邊環繞著娛樂節目裏觀眾誇張的笑聲,可她的臉卻始終僵硬的。


    會是誰呢?


    總有那麽一個人,是她疏忽了的。


    和鈴有一種預感,有一種一張大網等待好抓捕她的預感。


    然而,越摸不清頭緒的事情,它的來源有可能越簡單。


    魏語是個心裏住著彌羅佛的老好人,將人往死裏逼的事情從來不會做,所以她壓根不會得罪什麽人得罪到被潑油漆這樣壯烈。


    在揚州地界能對她這樣恨之入骨的高中女生,,,


    和鈴的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亮光,連夜打電話給熟睡中的小芳。


    小芳迷糊著眼睛聽了和鈴一番猜測,也有些驚恐,抓著手機的手都不自知得抖了抖。


    和鈴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索性覺也不睡,拿了件外套又往lp辦公室去了。


    此刻,在同中國隔著六個小時時差的歐洲土壤上,張可嵐麵無表情得坐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屋裏,翻閱著手上的kindle。


    一旁的手機“蹭蹭”得冒著微信,她都沒有抬眸細看一眼。


    “lp的項目正在被全麵攻擊。”


    “項目本身、項目男女主、慕和鈴本人,還有lp的其他幾個人,我不會放過一個。”


    “張小姐,我需要你的全力支持。希望你無論是在金錢上,還是在關係上,都能幫我一把。”


    張可嵐連看都沒有看這些信息,直接將手機翻了個麵,低頭繼續看她的文章。這樣的悄無言靜無聲,時間一久,旁人瞧她不像是在閱讀,倒想是在思考。


    在外麵“被迫”旅遊了一天的喬景雲終於迴到了酒店,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吃泡麵。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麵,坐在了沉默的張可嵐對麵,問話道:“你這兩天怎麽了?”


    張可嵐將手上的kindle放在一邊,幾乎是條件反射得從自己隨身包裏掏出一包榨菜,撕掉了封口。


    “誰欺負你了?”


    張可嵐搖了搖頭,將榨菜全部倒入了泡麵杯裏。


    喬景雲有些納悶:“有什麽心事你就跟我說,不用憋在心裏。”


    張可嵐看著喬景雲那雙真摯得不符合他這個年齡城府的眼睛,心就像是被刀割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能讓這雙眼睛給割了。


    她原本很享受這段逐鹿人心的過程,可自打跟小叔叔聊過一次之後,為什麽覺得是自己的心被人逐鹿了?


    翻開泡麵的上封蓋,喬景雲仰頭喝了一口泡麵湯,感覺自己的腸胃恢複了中國製造。


    張可嵐左手撐著臉,帶著些憂傷得看著他吃麵,冷不丁得問了一句:“你願意我一直當你的生活助理嗎?”


    喬景雲忙著吃麵沒答上話,過了半晌才擦了擦嘴,不帶半分客氣得迴她:“願意啊,你一個頂三個,可以省公司好多開支。”


    將泡麵杯扔進垃圾桶裏,喬景雲才想起來張可嵐狀態不好需要聽好聽的話,連忙補充道:“不過你好好的財經學院的學生,當我的助理太屈才了。是不是臨近畢業了有就業壓力?”


    張可嵐笑著搖了搖頭。


    喬景雲仍然一廂情願得認為她壓力太大,幫忙解憂道:“你想進哪個公司?迴頭我拖人將你塞進去。”


    張可嵐低了低頭,都要被他這一頭熱的腦補給逗笑了。


    “你是學證券期貨的吧?l集團去不去?就和鈴家的那個。”喬景雲想到的第一個冤大頭就是連凱風。


    張可嵐卻無比驚訝得抬起頭,盯著喬景雲:“你說,l集團是和鈴家的?可她是姓慕的啊。”


    “你不知道?”喬景雲拿過她手上的kindle翻了翻,解釋道:“和鈴是連家的養女,雖說是養女,但連家叔嬸疼她,跟親生女兒沒什麽差別。”


    說到這裏,喬景雲進入了迴憶模式:“小時候的和鈴多乖巧啊,每次看見我都會喊一聲景雲哥哥。我說什麽她都信,下雨天也能被我誆出來放風箏。高中那會兒我臉上出痘,沒什麽女生願意理我,隻有她,什麽事情都願意叫上我。”


    “可是她至始至終都喜歡連大頭。”喬景雲砸了一下桌子,護妹狂魔一般得指責道:“連凱風不知冷不知熱隻知道自己出風頭,哪裏能照顧好她?”


    張可嵐的心裏“咯噔”了一下,腦子裏切入了無數件她一帶而過卻不曾細細消化過的事情。


    比如,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姨婆婆為什麽拒提慕和鈴。


    比如,小醜自己一個人可以對付lp,為什麽還要讓她出錢出力。


    比如,一向不遜他人的小叔叔,明明喜歡慕和鈴喜歡得要死,卻蟄伏這些年不爭不搶。


    多大的窟窿給她捅了啊,張可嵐想。


    近乎淩晨了,和鈴一頭鑽進了婚慶公司,打開了lp辦公間裏所有燈。翻箱倒櫃拿出了上次檢測張可嵐的探測裝置,在辦公間的每個角落裏來來迴迴的探測,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她在沙發腳下摸到了一個竊聽裝置。


    掐掉了收音筒上的棉套,和鈴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


    這樣卑劣的東西,竟然就完完整整得埋伏在他們身邊,而他們這些自詡聰明的人竟然一個都沒發現。


    小芳適時得打來電話,關心道:“gloira,怎麽樣?有發現嗎?”


    和鈴一腳踩爛了整個竊聽裝置,咬牙道:“有,小芳,而且上麵積了厚厚一層灰,擱這兒的時間不短了。”


    小芳心裏發冷:“她會不會拿著錄音揭發我們?”


    “不會,她自己也幹這行,說不定還重組了一個團隊。”和鈴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整理思緒道:“首先,我們要找那個高中生好好談談。”


    “你猜到是誰了?”小芳問道。


    “能有誰?”和鈴冷冷一笑,“全揚州恨魏語能恨成這個地步的,隻有做了虧心事被我迴報得不敢出門的人民教師,花卉。”


    小芳眼睛一亮:“是的,她有個上高中的女兒!”


    “到底是我下手太狠,連累了魏語。”假使這個油漆潑到了魏語爸媽的住宅門上,潑到了魏語公司的門上,甚至潑到了魏語臉上,和鈴不敢深想。


    小芳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安慰道:“gloira,現在不是你自怨自艾的時候,阻止她的陰謀才是當下最緊要的。”


    和鈴按了按額頭,勉力收拾好情緒,安排道:“浣溪沙行事狠辣,手段陰毒。我們一定要防著她下一步動作。光監聽她是不可能知道我前麵接了雜活,她那兒一定有黑客黑了我們係統。找滄桑迴辦公室,這是他的職責。”


    “再來,這個辦公室不安全了,能被塞一會兒竊聽就能被塞第二迴。我會和大方商量一下,搬遷,這裏所有的設備都棄之不用。”


    小芳連“嗯”了好幾聲,越聽心裏越發打顫。


    “最重要的,小芳,這幾天你和安妮多關注一下魏語,不要讓她知道這些事情。我,我不想讓她去承擔我們和浣溪沙的恩怨。”


    再柔弱的人,都有自己希望保護的東西。


    更何況是和鈴這樣不會讓人侵犯一絲一毫的人。


    小芳鄭重得承諾:“gloira,你放心,我們始終都站在你這邊。”


    看著窗外的輝煌夜景,和鈴感覺到一種空前的無力感。


    她仿佛看到了因為浣溪沙的參與,魏語對於何青陽的期盼變成了泡影。


    她仿佛看到了蒼茫大雨的一天,魏語如同抽失了靈魂一般得遺落街頭。


    因為她自己就是這樣:得不到想要的愛,活得像鬼魅,沒有絲毫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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