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庶出也能承爵?”程巧弱弱地問了一句。


    對於古代家族那些條條款款,程巧並不是很清楚,她所知道的那些知識都來自於現代網絡流行的那些宮鬥宅鬥文,嫡庶分明之類的亂七八糟未經過考據的常識,所以問的問題有些想當然了,惹得朱興奇怪的望著她:“為何不可?便是當年造反被貶責的寧王也是原本的世子去世,才讓他這個庶出的承了王爵……”人心不足蛇吞象,庶出的能繼承王位本就是天大的恩德,可惜還不知足一想問鼎天下,結果……嗬嗬!當然這話朱興隻在心裏說,沒告訴程巧。


    汗……是她孤陋寡聞,鬧了個笑話。


    “家父病重多時,早已不管府中事務,我又身在京中,府中某些人自然就生出不該有的想法……”朱興說著,臉色沉了下來,想起他那個庶出的大哥就有些心塞,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平日一副清高的模樣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欠他似的。


    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迴廣元的路線,時辰也摸得這麽準,隻怕自己身邊也被他插了釘子,他敢鋌而走險孤注一擲,恐怕父王也兇多吉少。想到此,朱興心裏滿是擔憂,如今他府中護衛忠仆走散,不知王府中的情況,也不能貿然迴去,不如……他抬頭瞟了程巧一眼。


    程巧邊聽朱興說著,心裏邊嘀咕著:這才是現實版的宅鬥啊!到後來,朱興不說話隻拿餘光瞄自己,程巧才問道:“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我啊……”朱興等的可不就是這句話,“我這身傷還沒痊愈,隻能在姑娘府中多多打擾了!姑娘既然救了在下的命,不妨送佛送到西,再多收留一些時日!”他對程巧拱拱手,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得像隻狐狸。


    不知怎麽,程巧腦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賀衍的樣子,晃了晃腦袋,將腦中的形象打散,小聲咕噥了一句:一定是長得太像的緣故,讓她產生了錯覺。


    接下來的日子,就像朱興對程巧說的那樣,他就安安穩穩地在莊子裏養起傷來。然後……多了個挑三揀四的大爺,府中下人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天氣一天一天熱起來,進入盛夏之後,白天房中悶熱得不行根本無法呆人,程巧便讓翠茹到後院裏找了塊陰涼的地方乘涼,搬上搖椅,旁邊擺個小幾,擱了盤糖水桃肉,都是山裏新摘下來的蜜桃,剝皮去核,果肉切成塊和蜜糖一起煮,攤涼之後吃,就是現代的糖水罐頭嘛。


    程巧躺在椅子上,翠茹就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手裏拿著把蒲扇替她驅趕蚊蟲。椅子搖搖晃晃幾下,沒一會兒就睡熟了過去。原本隻打算小憩一會,沒想到一睡就睡到太陽落山。


    午睡一般不能睡太久,時間長了進入深度睡眠就愛亂做夢。程巧就夢到自己迴到現代,賀衍開大白,她坐在副駕上,倆人神色輕鬆,偶爾說說笑笑,沒想到突然天翻地覆,她感到自己被拋到天上,地麵裂開一個巨大的窟窿,賀衍坐在大白裏麵往下落。程巧艱難的探出手想要抓住他,可是夢裏的她根本無法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賀衍掉入大窟窿裏。


    “賀衍……不要啊,快從車裏出來!”她留著淚瘋狂的大喊大叫,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


    “賀衍……賀衍!”程巧夢囈著睜開眼,淚眼朦朧中就看到賀衍那張俊俏的臉旁,張開雙臂不管不顧的就抱住了他。


    “咳咳,程姑娘……”朱興找程巧有事兒,聽仆人說她在後院乘涼,便走了過來,沒想到程巧睡得不安穩,夢魘住了還是怎的,手不停地揮舞著,似乎想拉住什麽,嘴裏還囈語個不停,也不知道在說些啥。


    男女有別,朱興也不好出手叫醒她,隻能站在一邊等她自己醒,完全沒料到她會突然地自己投懷送抱。暖香在懷,少年臉蹭的一下紅到了脖子根。


    程巧頃刻間也清醒過來:是啊,她現在身在古代,賀衍在現代呢。她一定是睡糊塗了,錯把朱興當作賀衍了!急忙鬆開手,略帶歉意的說了句:“抱歉,我睡迷糊了!”視線的餘光往兩邊看了看,沒瞅到翠茹,也不知道這死丫頭跑哪去了,要是她在身邊,自己也不會認錯人了。


    少女的臉紅紅的,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像極了今早仆人送來新摘下來還沾著露水的蜜桃。朱興覺得心中蕩漾不已,鬼使神差的就伸出手,手指觸到濃密的睫毛,將晶瑩剔透的淚珠輕輕拭去。


    程巧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麽做,張著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就這麽傻傻地愣在那裏。


    朱興的手僵硬的停留在原處忘記收迴,心裏全是懊惱:自己怎麽會做這種事?簡直是中邪了!


    就在倆人兀自尷尬的時候,翠茹適時地出現,打破了兩人間的氣氛。


    程巧先反應過來,板起臉,氣唿唿地問道:“翠茹,你去哪裏了?”


    翠茹嚇了一跳,哭喪著臉答道:“姑娘,你別生氣。我看天色不早了就去吩咐廚房準備晚膳,見你又睡得……所以香不忍心吵醒你!”


    “算了。”程巧衝她擺擺手,強調道,“下次出現這種情況,記得一定先叫醒我!”


    翠茹立刻破涕而笑:“姑娘,我知道了。”


    趁主仆二人說話的空檔,朱興將手收了迴來,手指上還殘留的一抹濕潤,讓他心底泛起一種難以言喻的異樣。


    程巧訓完翠茹,又問朱興:“你還找我有什麽事嗎?”


    朱興迴過神來,對她說道:“聽府中下人說,今夜不宵禁,鎮上還有燈會,不知姑娘可願意和區區一同前往?”


    “啊?”夜遊啊,程巧有些好奇,又有些猶豫,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倒是翠茹聽了朱興的話,眼睛變得亮亮的,一臉祈盼的望著她,要是程巧不點頭,隻怕接下來就會拉著她的衣袖撒嬌了:“姑娘,我們去吧,去吧!”


    最後點點頭應下來。


    夜幕降臨,程巧一行人也來到小鎮上,果然熱鬧無比。道路兩旁的店鋪都出來擺攤,沿街的各種小鋪位上擺著各色瓜果、還有針線、也有花燈之類的小玩意,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身在其間有種逛各大城市民俗一條街的感覺。


    程巧第一次發現原來桃塢鎮有這麽多人啊,更令她驚奇的是來來往往的人群竟然是和她她一般年紀的姑娘居多,當然也有一些本來跑去的小男孩,她瞪大眼問道:“翠茹,今天是什麽日子啊?”


    “姑娘,你又睡糊塗了……今天是蘭夜啊!”翠茹答道。


    “蘭夜?”程巧小聲嘀咕了一句,“蘭夜是什麽鬼東西?越說越糊塗。”


    走在她身旁的朱興見她仍是一臉懵懂,便說道:“今日是七夕乞巧節!”說著,將手裏不知從哪個攤位買來的折扇打開,故作風流的搖了幾下,念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沒念完就收獲程巧白眼一枚。


    原來是中國傳統的情人節啊!程巧心道,現代人都流行過聖誕節,情人節什麽的,最近幾年一些商家也在為了銷售也在炒作情中國的傳統節日七夕。反正不管傳統節日還是洋節,各大商業區餐廳都是爆滿,平日也不愛湊熱鬧。古代人怎麽過七夕她倒沒見過,拉著翠茹往最熱鬧的一處擠過去,打算看個稀奇。


    裝逼不成的朱興尷尬的立在原地,最後隻能搖搖頭留下一聲歎息,收起扇子追了上去。眼看就要追上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人群裏竄了出來。


    朱興腳下步伐一頓,拐了一下,來到一處黑暗僻靜的角落裏。那抹身影也緊跟著他過來,從他躬身行禮之後,小聲道:“主子爺,終於找到你了!”


    如果程巧這會兒在此,定能發現來人正是當日陪在朱興身邊麵白無須的青年。


    “黃伴伴,在外無須多禮。且先將府中的之事告訴我。”朱興說道。他在莊子裏養了多日,身上的傷早已痊愈,尋個機會出來,就是想尋個可靠的人幫他送信看看能否和興王府裏屬於他的人聯係上,不過現在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太監黃錦找來了,也就沒有那個必要。


    黃錦沒有立刻開口,而是醞釀了下,才道:“主子節哀……老王爺他……已經去了!”


    朱興雖然心裏早就隱隱作此猜測,然而親耳聽人說出來仍是覺得猶如晴天霹靂,身子晃了晃,“如今府裏情況如何?”


    “府裏人都說老王爺去了,世子又下落不明,已經有人嚷著另立世子承爵。王妃娘娘如今在府裏撐著,私下派人四處尋主子,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找到了……”黃錦越說越激動,擦了擦眼淚,“主子,你快迴去吧。”


    朱興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機,等他們鬧大,鬧到宗正府去,到時候我這個真正的世子出現,看他們還能如何?”


    “可是主子,你一個人在外麵……”黃錦依然不放心。


    “無妨。”朱興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儼然已成竹在胸。


    七月七日乞巧節,七夕之夜又稱蘭夜,有用五彩線穿七巧針的傳統,程巧拉著翠茹去的攤鋪就是在比賽穿針,誰穿得最快最好就能得選一份禮物。程巧不懂女紅,看了大半天覺得眼睛也花了,迴過頭才發現一直跟在身後的朱興居然不見了蹤影。


    翠茹卻和相反,仍在興致勃勃的觀望著,甚至有些躍躍欲試。


    程巧拽了拽她的袖子問道:“你剛才看到朱興了嗎?”


    翠茹扭過頭,左右兩邊都望了望,搖搖頭:“姑娘,我沒看到朱公子。”


    “不會走丟了吧?這麽大個人了也不知跟上,這要到哪裏找啊!”程巧嘴裏念叨著,望著身後川流不息的人群,隨後拉著翠茹毅然決然地投入其中,在茫茫人海裏尋找起朱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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