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一個不敢細細掂量又冰冷殘酷的字眼(第一更,6000+)    “媽……”


    嗚咽著微微泛白的唇瓣,鬱晚歌低聲呢喃著。


    “晚歌,媽媽不忍心讓你自己承受這一切,不管迴去麵對的是什麽,媽媽都要和你一起承擔!”


    篤定的眉眼落在了自己女兒的臉上。


    鬱晚歌被周婉的手緊緊的包裹著,心裏雖然是五味雜陳,但讓她在心理上,還是找到了一個堅強的依靠。


    “是啊,晚歌,有什麽事情,有阿姨在,一切都會好的!如果你實在是不想一個人迴沈城,那麽,我也陪你迴去!”


    說著,葉季走上前去,將鬱晚歌的另一隻小手,溫熱的包裹進了掌心之中。


    ——————————————————


    重新坐上了迴到沈城的飛機,鬱晚歌真的是忐忑極了。


    尤其是當她的雙腳再次站在這個闊別了近四個月以後的城市以後,曾經所發生的一幕幕頓時間就像是倒帶的電影一樣,不斷盤旋在自己的腦海中。


    葉季帶著周婉去找賓館入住,而鬱晚歌則是去醫院看自己四個月都未曾見過的父親。


    雖然說周婉這次破天荒的迴到了沈城這邊,可當鬱晚歌讓她和自己一起去醫院的時候,周婉還是婉拒了她的女兒。


    撫著有些空落落的心口,鬱晚歌找到了自己父親所在的病房那裏。


    望著那個削瘦的臉上罩著一個大大氧氣罩的鬱玄海,鬱晚歌眼中翻滾的淚水,再次不受控製的滾落了下來。


    四個月沒有看見自己的父親,覺得他似乎比之前更加的瘦弱,更加的讓她心痛。


    鬢角處那些花白的頭發,就像是在預示著生命的流逝,讓鬱晚歌心弦繃得緊緊的。


    在病房裏待了好一陣,也自言自語的和鬱玄海說了很多的話,就包括自己的母親也跟著迴國的消息,也告訴了他。


    從病房裏出來,鬱晚歌就去了自己父親主治醫師的辦公室那裏。


    從主治醫師辦公室那裏,她得知了讓她十分、十分痛心的事情。


    自己迴德國這四個月以來,鬱晚音和容霆琛兩個人沒有一個人過來看自己的父親,更沒有拿一分錢給醫院,用於自己父親的治療費用。


    聽到這個讓她覺得無比殘酷的事情,她的心在滴血。


    “鬱老先生的情況,會越來越糟糕,一旦停止了營養劑對鬱老先生身體的供給,鬱老先生隨時都會……”


    醫生沒有繼續往下說,但鬱晚歌已經明白了醫生話語裏的意思。


    “這段時間以來,都是鬱氏的周海國老先生給鬱老先生送治療的資金。但是鬱老先生的情況……鬱小姐,作為醫生,我可以用很嚴謹的態度告訴你,想要給鬱老先生繼續醫治,需要的費用就是一個無底洞。而且,還不能保證鬱老先生能夠醒來。”


    “……”


    “你也是學醫的,自然應該知道,鬱老先生的這種情況,除了用藥物的靶向治療以外,用心理理療才是最有效的辦法!鬱小姐,我建議你可以嚐試把鬱老先生接迴到家裏去,每天陪著他說話,或許就可以喚醒鬱老先生!”


    ——————————————————


    從醫院出來,鬱晚歌的心情無疑是沉重的。


    作為也是學醫的她,自然可以理解醫生說的那番話。


    或許嚐試一下心理治療,真的可以喚醒自己的父親。


    邁著步子走在人行道上麵,鬱晚歌感受著沈城那凜冽的北風吹刮到自己臉上的淩厲。


    嚴冬的沈城,現在正是數九的天氣,刀子一般的朔風刮過,不一會兒,天空就開始旋轉飄零下來了雪花。


    冷冽的氣息打在自己的臉上,鬱晚歌仰頭唿吸著薄涼的空氣。


    被自己父親病情那沉重的擔子壓迫著自己的全部唿吸,她非但沒覺得氣息清涼的入肺,反而覺得這樣的氣息,把她的心裏壓迫的更加難以喘息。


    收了收領口的羽絨服,鬱晚歌竭力的不讓北風灌入自己的身體。


    給葉季打了個電話,問了入住的賓館地址以後,鬱晚歌就拖著步子往公交車車站那裏走去。


    穿著淡藍色的鉛筆褲,雪白的羽絨服,搭配上一雙黑色矮靴,鬱晚歌幹淨的樣子,就像是飛雪中的精靈一樣。


    “容總,您迴公司嗎?”


    “嗯!”


    暗沉的眸光盯在文件上,容霆琛隨意的應和著司機。


    將車子調轉了方向,緩慢的滑進了寬敞的馬路。


    外麵飄零的雪花,越來越旖旎,在道路上已經漸漸的鋪滿了一層……


    “吱——”


    看著車子前麵突然跑過去一個小孩子,司機猛地刹住車閘。


    刺耳的刹車聲,在雪地上麵劃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由於慣性,司機的身子向前傾了傾。


    還心有餘悸的他,帶著頭上那一層細汗,透過車裏的反光鏡看向後麵座椅中的男人。


    “對……對不起,容總!”


    “下去看看!”


    此刻的容霆琛已經把文件合上放在了一旁,倨傲的抬高下頜向前擋風玻璃那裏探去。


    “嗯!”


    司機應聲就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揉了揉酸澀的眼,容霆琛漫不經心的順著車窗投射出去。


    不經意間的眸光一瞥,他一眼就落在了一個站在公交車站牌那裏的瘦小身影的身上。


    雖然鬱晚歌將小半個臉都埋首在了羽絨服裏麵,但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眼,瞳仁湛清如水,波動著異樣琉璃的光影還是讓容霆琛心弦一顫。


    暗黑色的瞳仁縮緊著,顧不上外麵飄著雪花,容霆琛連大衣都沒有穿,就那樣穿著筆直的西裝,身材挺拔的出了車子。


    當穿著皮鞋的他,在雪地剛剛走了幾步以後,就看見了公交車已經到了站點那裏。


    等到公交車離開以後,那抹他兩個多月都未見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顯現在俊臉上,但容霆琛已經暗自將垂落在體側的大手,攥緊成了拳頭。


    “呃……容總,您怎麽下來了?”


    以為容霆琛是下來看看有沒有撞到孩子,司機開口解釋著——


    “容總,孩子那邊沒有什麽事兒!您……”


    不等司機把話說完,容霆琛直接邁著修長的腿,重新坐進了車子裏。


    ——————————————————


    頂著一張被凍紅的小臉,鬱晚歌迴到了賓館那裏。


    “媽!”


    看著自己母親那削瘦的身影,站立在窗口那裏,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鬱晚歌輕聲喚著她。


    “呃……晚歌,你迴來了啊?”


    轉過身去,周婉看著自己那麵色酡紅的女兒,邁著步子走到了沙發那裏。


    脫掉了外麵的羽絨服,鬱晚歌穿著針織衫坐到了周婉的身邊。


    “你爸爸怎樣?”


    從來不會去關注鬱玄海的情況怎樣,周婉今天算是破天荒的問了鬱晚歌。


    “爸……的情況不是很好!”


    想到醫生說自己父親的情況已經不是藥物治療所能治愈的,鬱晚歌心裏很難受。


    但那個心裏理療的方法倒還是值得一試,畢竟現在自己的母親也已經迴國了。


    她記得自己的父親說過,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而自己姐姐母親那邊,是商業聯姻,對自己姐姐的母親沒有任何的感情。


    想到這裏,鬱晚歌很想去說服自己的母親,去醫院那裏看看自己的父親,和他說一些貼心的話。


    如果說用心裏理療的辦法讓自己的父親清醒過來,那麽自己的母親絕對是一個有著絕對分量的人。


    “哦!”


    聽到鬱晚歌說鬱玄海的情況不是很好,周婉表現的很是平靜。


    見她伸出手去拿橘子,鬱晚歌一下子就把還有些薄涼的小手,放到了自己母親的手背那裏。


    “媽,我……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


    鬱晚歌重來沒有哀求過自己母親什麽事情,但是這一次,她為了自己的父親真的願意放下身段去求自己的母親。


    從自己女兒的眉眼中,周婉看見了她的無助、她的祈求……


    “晚歌,有什麽事兒就和媽媽說,你這個樣子做什麽?”


    和自己相依為命這十二年,周婉清楚鬱晚歌是如何陪自己度過的。


    所以,看見她求自己,無疑觸碰了周婉心底裏那根最脆弱的心弦。


    “媽,那您先答應我!”


    鬱晚歌眼圈紅紅的樣子落進周婉的眼中,讓她一下子就軟下來了心腸。


    “晚歌,有什麽事兒,你先和媽媽說,媽媽盡力幫你就是了!”


    “那您先答應我!”


    她完全可以了解自己母親和自己父親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很融洽,不然也不至於整整十二年,兩個人之間都老死不相往來!


    “好好好,媽媽答應你就是了!”


    實在是見不得自己女兒眼圈中有淚光閃爍的樣子,周婉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


    “不行,晚歌,媽媽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你這個請求!”


    “媽,可是您剛剛答應了我的!”


    等到鬱晚歌把話給周婉說完以後,她不假思索,直接就開口拒絕了鬱晚歌的請求。


    “媽媽剛剛是答應了你,但是也要在媽媽的能力範圍之內啊。你和媽媽說的這個請求,媽媽做不到!”


    讓她每天去和鬱玄海聊天,給他做心理上的輔助治療,這簡直就是在勾起她不願再去想起的那些過往。


    “媽……”


    “晚歌,不是媽媽頑固不化,是這樣請求,媽媽真的不能答應!”


    周婉嚴詞拒絕著,能讓她再次迴到沈城,已經是她做出來的最大的讓步,所以,讓她去見鬱玄海,根本就不可能!


    “媽……”


    鬱晚歌繼續哀求著,盡管自己的母親已經很肯定的拒絕了自己的要求,但是她依舊不死心的繼續哀求著。


    “阿姨,晚歌,晚餐已經好了,我們下去吃飯吧!”


    葉季敲了兩下門就走了進來,卻不想,正巧碰到了她們母女二人有些對峙的姿態。


    胡亂了抹了幾下眼淚,鬱晚歌不想讓葉季看自己的笑話。


    “晚歌,你……”


    看見鬱晚歌那紅通通的眼眶,葉季忍不住的開口。


    “小季,晚歌就是有些想念德國了,沒事的,讓她自己調節一下,我們下去吃飯吧!”


    相比較鬱晚歌那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周婉真的是平靜極了。


    “哦,好吧!”


    隨上周婉邁出去的步子,葉季再次狐疑的看了一眼鬱晚歌。


    “晚歌,你梳理好了心緒,就一起下樓吃飯吧!”


    ————————————————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葉季有好幾次都想過去樓上找鬱晚歌,卻都被周婉給叫住了。


    不想自己在長輩麵前失態,尤其還是鬱晚歌的母親,葉季隻好壓製住心底裏那越來越不寧的思緒,心不在焉的吃著飯。


    等到周婉吃完飯迴到房間裏的時候,看見鬱晚歌依舊在沙發中哭得像是一個淚人一樣。


    無奈的歎息溢出了周婉的唇,在門口靜靜的站了好久,她才邁著步子走到了鬱晚歌的身邊。


    扯過紙巾擦拭了幾下自己女兒臉上的淚痕,周婉扯開唇,輕聲問到——


    “晚歌,你很愛你的父親?”


    “嗯!”


    重重的點了點頭兒。


    “爸他一個人真的很孤單,每次看見爸爸自己一個人住那麽大的別墅,自己一個人吃飯,我的心裏就特麽的難受!”


    從沙發中支起了身子,鬱晚歌看向自己母親那已經風華絕代的臉龐。


    “媽,爸爸他真的很愛您,而且對我也特別的好,雖然爸爸沒有給你正名,但您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


    “媽,我知道您覺得自己存在的身份尷尬,但是您和爸爸既然已經有了我,就說明你們之前是有一定的感情的,不是嗎?”


    沒有感情的基礎存在,就一定不會出現自己,鬱晚歌很堅信,自己母親是愛自己父親的,隻是第三~者的身份,是自己母親心底裏的一個疙瘩,所以,這麽多年,她才不肯迴國,也不肯麵對自己父親的!


    被鬱晚歌說得心裏酸酸的,周婉的眼圈也有些泛紅。


    “媽,我已經十八年都沒有得到過父愛了,您真的忍心讓我這一輩子都不曾有過父愛嗎?”


    越說著,鬱晚歌心裏的悲慟就更加的強烈了起來。


    從她記事起,就經常聽到有人說她沒爸爸,還說她是她媽媽和野~男人生出來的孽~種。


    雖然她那時兒年紀小,不知道什麽叫野~男人,什麽叫孽種,但隨著她年紀的增長,她深深的體會到了那些個詞語,是多麽諷刺的字眼。


    被鬱晚歌說得心裏滿滿都是悲痛的思緒,周婉眼中的淚水再也無法控製的流淌了下來。


    “晚歌,都是媽媽不好,你不要怪媽媽好不好?”


    “……”


    “媽媽怎麽會舍得讓你沒有父愛呢?媽媽答應你就是了!”


    鬱晚歌是周婉現在活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支撐,所以,不管怎樣,她都不忍心看到自己女兒傷心痛苦的樣子。


    自己就算是再怎樣不想看到鬱玄海又能怎樣呢?隻要自己女兒可以開心快樂就足夠了,不是嗎?


    “媽……”


    壓製在胸口裏的情緒,再也無法抑製,鬱晚歌一下子就縮進了周婉的懷中,與她抱頭痛哭了起來。


    ————————————————


    “爸,我把媽媽帶來了,我們一家人現在都在一起了!”


    拉起周婉和鬱玄海的手,鬱晚歌他們的手和自己的小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看著自己女兒的眼圈又開始泛紅,周婉動了動唇——


    “晚歌,媽想和你爸爸說些話,你出去轉轉!”


    “嗯,好!”


    十二年未見,鬱晚歌完全可以理解自己母親一定有很多很多的話要和自己的父親說。


    識趣的退出來了身子,鬱晚歌邁著步子下了樓。


    冬日裏的沈城,凜冽的朔風吹刮而來,旋即飄滿一城、鎖寂寞惆悵的雪,迷離了鬱晚歌那雙殷殷期待中柔情似水的眼睛。


    能看到自己的父母能夠重新走到一起,鬱晚歌說不上來自己的心裏是怎樣一個暢然,就像是一塊巨大是石頭落地了一樣,她真的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愜意與放鬆。


    走在北風吹過的小路上,鬱晚歌雖然眼圈濕潤,但心裏卻是異常的暖和。


    “真是不容易啊,分別了十二年的苦鴛鴦,今天總算見了麵!”


    陰陽怪氣的聲音,十分熟悉的在鬱晚歌的耳邊響起,讓她那本來還是隨意、暖和的心,瞬間就被打入了冰窖裏!


    鬱晚歌驚慌失措的轉過身,黑白分明的眼仁,一下子就落在了一旁那抹依靠在光禿禿樹幹上麵的頎長身影。


    容霆琛穿著駝色的大衣,一手插在褲兜裏,一手點著煙。


    刀子一樣的朔風刮過男人的墨發,在風中如同跳舞一樣的灑脫不羈,而那被風打到的俊臉,似乎毫不畏懼嚴寒的摧殘,將男人的俊臉凸顯的更顯沉靜、冷酷、深邃又奧凸有致。


    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鬱晚歌滿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想,那就是快速的遠離。


    雖然她很想知道這個魔鬼是如何知道自己來了醫院這裏,但那讓她快速逃離的念想在自己的腦海中根深蒂固,一點兒、一點兒的催使著她離開……


    搖晃了幾下了小腦袋,鬱晚歌淩亂的說不上自己心裏是怎樣的一個感受。


    無論如何,她也忘卻不了他在自己家裏那次,無情的折磨著自己。


    在他的眼裏,自己就好像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妓~女,甚至連妓~女都不如,就是一個任由他發~泄~欲~望的母~狗!


    想到這裏,鬱晚歌的心有加痛了幾分。


    腳尖兒轉移到了相反的方向那裏,鬱晚歌想也沒有想,拔腿就開始跑。


    她要逃離,一定要逃離……


    兩個月沒見,鬱晚歌從他那幽深的眉眼間,看到了更加熾烈的邪痞之氣,那股子壓迫她全部唿吸的戾氣,讓她整個人慌亂的就像是心髒要彈出了喉嚨一樣。


    鬱晚歌很清楚自己是懼怕他的,不明所以,就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懼怕他。


    可是又有一種拉扯她思緒的神經,不停地蟄刺著她敏感的神經,迫使她去想他在科隆大教堂那裏牽著她的手;在巧克力博物館那裏,他為自己親手做巧克力;在萊茵河上,給她講關於霍亨索倫橋的淒美愛情故事傳說。


    這樣一串電影一樣銜接而成的片段,不斷地在鬱晚歌的腦海中播放著。


    不過容霆琛利用她,把她送到喬森床上的那些一樣也閃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嗬……原來他做的那些假象的東西,就是為了從自己這裏博取信任,然後在不知不覺間,受他支配,為他所利用!


    把這一切都想清楚了以後,鬱晚歌紅通通的眼圈裏,都是迎著北風滾落下來的淚水。


    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迴到沈城這裏,卻不想,當重新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那些無垠的清愁終究還是成了一個不敢細細掂量又冰冷殘酷的字眼……


    “唔……”


    手臂被力道生猛的一扯,鬱晚歌一下子就跌進了一抹高大身材男人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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