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每次不管是何等場合,確實鮮少見其飲酒不假,可也的確始終未見這人露出半點醉態……更不要說像是今日這般……這般反常!謝瑾白同唐棠兩人交談的聲音都壓得極低,旁人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若不是知曉這兩人不對付,瞧著,還真像是在耳鬢廝磨似的。這段時間,因皇後再次懷有身孕一事,以及朝政上的分歧,謝瑾白已有多日稱病不上早朝。未曾想,從頭到尾,謝瑾白的眼神從他未曾有半分交流,反倒是同唐棠“打得火熱”!兩人自年少便已相識,這些年來,季雲卿是清楚的,謝瑾白除卻他,身邊是一個男寵都沒有,即便如此,冷不防瞧見謝瑾白同唐棠狀似曖昧的舉止,季雲卿心裏頭的不悅仍是不受控製地一再發酵。他是個帝王,在這種場合,便是再不悅,也唯有忍著,麵上甚至要做出幾分笑意來,“少傅可是吃醉了?可需要朕派人先送少傅迴去?”謝瑾白不勝酒力這件事,乃是朝野皆知的事情。往常,季雲卿也會特意恩準謝瑾白提前離席,並且特命心腹平安送謝瑾白出宮。當然,往往不是當真送謝瑾白出宮,而是會躲過宮中眾人,去到帝王的寢宮。若是他們之間鬧什麽不愉快,或者有什麽誤會,也會在見麵時解釋清楚。這已然是兩人多年來的默契。帝王的好意,是容不得一個臣子拒絕的。即便,這個人是謝瑾白。既是已經裝醉,不妨一裝到底。為了能夠多占一點小唐大人的便宜,謝瑾白故意讓自己的動作遲緩一些,他的腦袋從唐棠肩上移開,勉強站起身,拱手謝恩,“如此,多謝聖上。”季雲卿朝平安使了個眼色。平安立即會意,走下天子禦街,腳步輕緩地走至謝瑾白的身邊,對著笑意,小聲地道,“四公子吃醉了,平安扶您迴去吧。”謝瑾白並未拒絕。內侍取來謝瑾白的褚色披風,平安送謝瑾白出了大殿。“公公送到這裏便可。”迴廊下,謝瑾白停住了腳步。平安著實一楞,“四公子?”往常,四公子都會隨他一同迴聖上的重華宮,這次怎麽……平安猶自錯愕,謝瑾白卻是拱了拱手,“多謝公公。”從內侍手中接過油傘,撐傘一步步,走下階梯,走進飄雪的夜裏。“公公,這……萬歲爺哪裏咱們可如何交代?”跟著平安的小太監小喜子憂心忡忡地問道。迴頭萬歲爺要是迴重華宮未曾見到四公子,指不定該如何發作哩。“咱們做奴才的能怎麽辦?聖上沒有下過明確的口諭,咱們能擅自將人給攔下麽?便是將人給攔下,以那位的性子,又豈會當真配合地跟我們走?咱們先迴去將這一情況稟明聖上吧。”小喜子拎著燈籠,走在前頭,替師父照著前頭的路。大殿裏,宴會還在繼續。唐棠瞧見平安去而複返,在帝王的耳裏低語著些什麽,帝王的臉色不辨喜怒,那雙眼卻是蘊著惱怒與不悅。平安是去送的謝懷瑜,平安卻是這麽快就迴來了,想來那位謝大人沒有讓平安公公送出宮,這不是,打皇帝的臉麵呢麽?唐棠夾著菜,往嘴裏送,笑自己,人家兩口子的事情,他操心個什麽勁。宮中盛宴,菜肴自然都是佳肴,他卻是食不知味,味同嚼蠟。皇帝找了個借口,不顧皇後難看的臉色,先行離了席。大臣們都在議論,謝少傅如今是越來越恃寵而驕了,坐在鳳位上的那位倒是言笑晏晏,很是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嗬。恃寵而驕。謝懷瑜算是受寵個什麽勁啊。年少時便輔佐當時還是太子的季雲卿,一步步,在當時太後還有國舅等外戚把持著朝政的情況下,扶太子登上了皇位。因為巡按淳安不利,被降了職,好幾年才複用。複用後沒過多久,便主動去了北野那蠻荒之地,用性命換得季雲卿邊境的穩固。這期間,皇帝倒是大婚,生皇子,一件沒落下。世人都言謝懷瑜恃寵而驕,可他當真仗著他少傅的名頭,幹過什麽貪贓枉法,欺壓百姓之事了?倒是那些一個個自詡為忠誠之士的大臣們,賣官鬻爵,縱容他們的親戚,收刮民脂民膏……反觀謝懷瑜,除了這一個佞臣的名頭,也不知撈到了些什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日多飲了幾杯酒的緣故,雙腿一抽一抽的疼。唐棠好強,在自家府邸,除非當真是腿疾發作,疼得走不了路,否則他是絕對不會開口要人拒絕了宮中內侍的攙扶,一瘸一拐地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