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沾了不少血漬,形容頗為狼狽的餘琢疾步走至少帝的麵前,跪地請安。城樓上,衛卒烏央央跪了一地,高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季雲卿命餘琢在內的眾人起身。在一眾相繼的身影當中,唯獨不見了那抹熟悉的月白身影。季雲卿的貼身太監平安多懂主子的心思呐,他湊近天子的耳畔,小聲地道,“四公子方才便離開了。奴才瞧見謝大人是隨兵卒登上兵船,似是追擊那些個山匪去了。”季雲卿眉頭狠狠地擰起,他轉頭瞪著平安,壓低音量,“胡來!他一個文官,去追什麽山匪?!這太危險了!你方才怎不告訴朕!”這,您,您先前也沒交代必須要隨時稟告四公子的行蹤啊。“奴才知錯。”平安雙膝跪地,主動請罪道。身為奴才,不管錯在不在自個,都要有將錯攬下來的思想覺悟。反正主子麽,是永遠不可能錯的,有錯的都是他們這些當奴才的。“你!算,算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先起來吧。”“是,多謝萬歲爺開恩。”季雲卿嘴唇緊抿。季雲卿同平安兩人交談的聲音極低,餘琢並未聽清楚二人之間的對話,仍是隱隱聽見他一個文官,山匪,危險這樣的隻言片語。餘琢垂眸,恭敬地站立在一側,倒是寧可自己什麽都沒聽見。一直到季雲卿同平安兩人停止交談,餘琢這才困惑地看向天子,遲疑地出聲問道,“聖上,您,您為何會前來這扶風地界?”季雲卿眼露不耐。他一個天子,為何出現在這裏,還需要餘琢這個當臣子的解釋麽?他淡淡地掃了餘琢一眼。真實的原因自是不足為外人道,他搬出他事先早已準備好的一套說辭,“這段時間,母後身子抱恙。朕聽聞淳安寺廟甚為靈驗,故而拜遍淳安大小寺廟,隻求神佛庇佑母後鳳體安康。淳安富庶,難免想起飽受山匪禍亂之苦的扶風百姓,故而特意繞到扶風,順便了解一下餘大人招安的工作進行到哪一步。哪曾想……”這來的頭一晚,便恰好碰見了山匪作亂呢。季雲卿比餘琢、謝瑾白他們要更早一些得知山匪攻城的消息,因此,在莫穩策馬疾奔迴營之前,季雲卿便已經已天子的身份集結駐軍。倘若不是解決城東門外的山匪耗費了些時間,他們進城的時間會更早一些。“臣有罪!”餘琢俯首叩頭,請罪。身為欽差,餘琢此行目的便是詔安扶風縣的這幫山匪。結果,招安未成,反倒引來山匪圍城,他這個欽差自是難辭其咎。“援軍未至之前,餘大人奮力抗敵,朕看在眼裏。如今,匪首趁亂而逃,不知所蹤。現在不是論罪的時候。餘大人先起來吧。”“是,謝,謝聖上。”餘琢這才從地上起身。明明已是深秋,餘琢衣衫後背卻為冷汗所浸濕。伴君如伴虎,果是一點不差。天方微明。不知不覺,竟已快要天亮。“聖上,山匪已被我軍所成功擊退,短時間內定然再難集結殘餘勢力卷土重來。這裏交由守城軍即可。聖上忙碌了一整晚,想必有所困乏。不知聖上先前下榻於何處,請讓臣等護送陛下先迴下榻之處稍作休息。”季雲卿昨晚日暮時分才進的城,就住在縣衙對麵的那間客棧。他不願他人知曉他此前就住在縣衙對麵的客棧,便對餘琢淡聲吩咐道,“謝大人追擊山匪而去,不知何時才能歸來。不若先迴扶風縣府衙稍作休息吧,如此也好在謝大人歸來時第一時間獲悉匪首消息。”餘琢哪裏不知,聖上分明記掛著某人的安危才是。可季雲卿給出的這個理由合情合理,再則,整個扶風縣怕是也沒有比府衙更為安全的地方了。餘琢拱手,“聖山所言甚是。”於是,在餘琢、莫穩等人的護送下,季雲卿移駕,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府衙而去。府衙眾人此時已得了援軍大退城外山匪的消息,還來不及沉浸在喜悅當中,忽地聽聞天子竟也來了這小小扶風,不但如此,而且馬上就要移駕這縣府府衙,頓時惶恐萬分。惶恐歸惶恐,還是要做好接駕的準備。待季雲卿等一行人抵達縣衙,以葛洲為首的一眾文武吏人,分別根據職位高低,齊齊跪於府衙門口,跪迎聖駕。在主簿葛洲的陪同下,季雲卿、餘琢等人自是被一行人來到後院私宅。由於提前便得到了天子要下榻府衙的消息,是以後院私宅早已清空。隻是,府衙眾人收到天子即將移駕府衙的消息太晚,未能及時收拾出房間。葛洲原以為天子定然該治罪於他們,未曾想,少年天子竟是神情溫和地說了句“無妨”,甚至進而道,“謝大人所住的房間是哪一間,朕在謝大人的房間休息即可。”聞言,餘琢皺起了眉頭,“聖上,這恐怕有所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