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如昨。謝瑾白放下了車簾。馬車約莫在城內行了半個時辰。“公子,咱們到家了。”蕭子舒勒住韁繩,停下馬車,語氣難掩興奮地道。即便是謝瑾白,聽見“家”這個字,心情起了些許微妙的變化。方才馬車即將進城,他心中未有絲毫近鄉情怯之感。倒是此刻,竟連掀開簾子心生猶豫。謝瑾白在心裏頭嘲笑自己如何活了兩世,怎的還越活越膽怯了。不容自己再心生退意,謝瑾白掀開簾子,下了車。威武石獅,朱紅大門,高牆闊院的太傅府占據了他的視線。自進了刑部大牢,謝瑾白便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還能再重迴太傅府,重新踏進太傅府的大門。不知是不是坐了太久馬車,長時間未曬到太陽,忽然日頭當頂,不由一陣暈眩。眼前的畫麵忽然扭曲,撕裂太傅府朱紅的大門被貼上白色的抄家封條。府中仆役,婢女,一個個被粗繩綁著,由官差持棍驅趕著,內侍監尖銳的嗓子宣讀著聖旨,府中所有男丁一律被判充軍,女子被充入教司坊,劃入奴籍。長公子謝為朝為護年過六旬的父親不遭官差驅使,被差役失手打死。其夫人蘇氏雙目彤紅,緊緊捂住一雙兒女的眼睛。老人眼見長子於自己眼麵前斃命,吐血昏厥。昔日安寧祥和的太傅府,一夕間淪為人間煉獄。“吱呀”朱紅色的大門打開。一位年紀約莫在五十歲上下,身著深色石青褙子,墨綠衫裙,麵龐慈和的婦人在麵容清秀溫婉的年輕女子的攙扶下,急急邁過門檻。年輕女子忙跟上婆婆的腳步,柔柔地出聲提醒,“母親,您慢些,小心門檻。”隨著一道清亮年輕的聲音從婦人、女子的聲音響起,一個身穿苧白直裰的俊俏兒郎手持折扇,也從門內跨出,“二嫂,你且隨母親吧。自小五離京,母親就沒有一日不在掛念的。眼下日盼夜盼地終於把人給盼迴來了,她這會兒恨不得背後生出一對翅膀,直接就飛去小五那裏才好。你便是叫她慢些,她又哪裏能慢得了。”一番話,惹得婦人身後跟著的婢女、丫鬟都捂嘴笑了。“你這玩賴孩子,連母親也打趣!看我今日不擰下你的耳朵!”婦人停下步子,作勢要去擰兒子的耳朵,年輕公子當即大聲嚷嚷,“母上大人饒命則個,母上大人饒命則個……”“母親。”一道清和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謝母頓時止了動作,僵住了身子。她緩緩轉過身。“數月未見,母親健朗更勝往昔。”謝瑾白拾級而上,眼底噙著盈盈笑意,一襲魚肚白涼衫的他,宛若夏日的清風,叫人見之便為之神怡。謝母被這清風迷了眼。熱淚漫上她的眼眶,彤紅了眼眶,到底是忍住了。謝母眸中閃著淚花,迎上前,“迴來了?”謝瑾白微笑,“嗯,迴來了。”謝瑾白跟三哥謝笙,以及二嫂蘇清歡打招唿,“三哥,二嫂。”蘇清歡迴以溫婉的淺笑。謝笙則是趁著謝母沒注意,對著小弟做來了個鬼臉。眾人捂著嘴笑。在謝瑾白出生之前,謝笙是家中最小的。從小被哥哥姐姐欺負著長大,好不容易盼來了個比他還小個五歲的弟弟,以為這下可以翻身了,他也能過過欺負弟弟的癮了。哪曾想,等到謝瑾白出生,上麵幾個哥哥姐姐都大了,都轉了性子,不再像小時候那般頑劣。便是謝家唯一的姑娘謝無雙也大是一個六歲的懂事的小姑娘了,再不會像小時候那般跟弟弟謝笙扭打到一處。在母親精力照顧不過來時,還會經常去母親房裏,幫忙逗弄幺弟,儼然一個疼愛弟弟的好姐姐。故而,謝笙雖好歹也當了五年謝家老幺,那五年的光景裏著實沒享受到老幺的好處。反倒是謝瑾白這個比他後出生的,當真占盡當幺弟的便宜。上頭兩個哥哥一個姐姐輪流抱著,哄著不說,平日裏謝笙要是搶弟弟玩具,都能被大哥謝惜拎起後衣領,直接丟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