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季雲緋稱唿小公子為糖果兒時,小公子臉上顯而易見的不高興。所以,糖果兒是已經去世的娘親所取的乳名麽?“娘親,娘親,別走,不要丟下糖果兒,娘親,娘親……”“嗯,不走。糖果兒,乖,睡吧。”蕭子舒搬了張椅子,坐在離床榻最遠來的門邊,麵無表情地擦拭著手中的匕首。門外吵吵嚷嚷,奈何蕭子舒耳力太好。在門外一片吵嚷聲中,他還是清晰地聽見屏風那頭傳來的自家主子溫柔的安撫聲。一個失神,鋒利的匕首擦破他的指尖,劃出一道血痕。蕭子舒狠狠地閉了閉眼。他想,他是真的需要靜靜。杜氏身上隻披了件裏衣,便連同婢女娉婷一起,主仆二人被蕭子舒“請”出了房間。得益於清蓮先前的那幾嗓子,住在隔壁僧房的幾個官太太,官家公子、小姐,聽見動靜,全出來了。“唐夫人,您這是……”“哎喲。唐夫人,您怎麽,您怎麽穿成這樣便出來了?”“天啦!唐夫人……您,您好歹披件外衫再出來啊!”臉皮薄的官家小姐們早已羞紅著臉,躲迴了屋子裏去。官家公子們亦是一臉錯愕,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趕忙轉過身,迴屋的迴屋,外出的外出。幾位夫人太太可就沒這般“含蓄”了。在瞧見隻穿著裏衣,露肚兜,還是紅色牡丹花色,形容狼狽的杜氏,是又驚訝錯愕,又覺得滑稽好笑。娉婷慌忙脫下自己的外衫,給夫人披上。杜氏雙手指尖緊緊地揪住外衫的衣領,她一時忘了要她往日裏塑造的溫良和善的形象,狠狠地戳著婢女的額頭,尖著嗓子道,“死丫頭,你還杵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派人去找老爺過來,派人去找老爺過來啊!”她這副潑婦的態勢,令在場幾個官家太太們是錯愕不已。“娘親,這位便是您平日裏掛在嘴邊的,溫柔和善的唐夫人麽?”不遠處,僧舍迴廊下,一名蒙著淺青麵紗的女子,低聲地詢問邊上身穿深綠褙子,淺綠綢衫,相貌溫婉的婦人。婦人麵露尷尬,“我,這……章兒,娘親早年見過的唐夫人,並,並不是這樣的呀!”女子眉心微蹙,輕聲道,“知人知麵難知心。唐家恐非良配。女兒同唐家的這門親事,還請母親同父親大人能夠再多加考慮。”婦人聽後,深深歎了口氣,“若是我們興遠侯府,還是當年潁陽的興遠侯府,不過由一介妾侍升抬為平妻的杜氏的求娶,我同你父親又豈能應下這門親事?可你也知道,這興遠侯府到了你父親這兒,隻餘一個好聽的名頭。日子過得還不如普通的官宦商賈之家。我們侯府是沒落了,可唐複榮這些年官運一直不錯,加上他那位早逝的原配俞氏母家在潁陽的關係,過幾年或許會被升為京官為未可知,屆時我們嫡係這一支脈或許能借助唐家之勢重迴潁陽。是以,早年唐夫人遣冰人向我們提親時,我跟你父親再三權衡,也便允了。我知唐不期庶子的身份配你是委屈你了,杜氏若又是這般品性……可章兒,此番唐複榮排除眾議,同那謝懷瑜二人強行將城中百姓遷到各處安全之處,不知挽救多少性命。此等政績,那謝懷瑜迴到潁陽定然會升官加賞不說,唐複榮的官位定然也會有大調動。好孩子,你先別急。待城中洪水褪去,迴到家中,我再同你父親還有祖父母再好好商議商議。嗯?”婦人拉過女兒的手,安撫性地輕輕拍了拍。女子眉心越發蹙起,斂著一雙剪剪水眸,低低地道,“女兒聽說,唐家還有一個嫡長子……”興遠侯夫人忙環顧左右,見周遭之人注意力全在那杜氏身上,並無人注意到她們母女二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盡管如此,生性謹慎的她還是拽著女兒迴了屋。她關好房門,方才拉過女兒的手,語重心長地道,“吾兒,你方才說的什麽傻話?那唐家嫡長子好慕男風,你又不是不知曉。唐未眠在朝暉樓求娶那位謝巡按一事,淳安城幾人不知?何況,那唐逢君雖是庶出,可如今已是秀才,今年便要參加秋闈科考,一旦順利中舉,前途敞亮。再說那唐未眠,自小紈絝成性,隻知吃喝玩樂,就因為一個杜氏,你便要棄了哥哥那塊璞玉,去撿弟弟那塊頑石,這賠本的買賣也不是這般做的。再者,也沒有退掉同哥哥的婚事,同弟弟結婚的道理。”梁慕瑤自小聰慧,是老侯爺最為喜愛的孫女。老侯爺長恨這位嫡長孫女不是男兒身,否則定能複興興遠侯府。梁慕瑤自幼便受祖父興遠侯爺親自教導,熟讀諸子百家,四書五經。又經常聽祖父提及昔年興遠侯府全盛時在京都潁陽是何等光景,學識同眼界遠非一些閨門千金能比,勝過一般男兒不說,較之母親薑氏亦是有她自己的一番獨到見解。她摘了麵上青紗,露出一張清秀婉約的姣好臉蛋,神色淡淡地道,“唐小公子喜歡男子又如何?唐家不會允許他當真娶一個男子進門,至多隻能允許他蓄個孌童在身邊罷了。不說那些個官家子弟,富賈巨商,便是民間稍稍富裕一些的百姓之家,哪個不是三妻六妾?一個女子若是想一輩子隻跟自己的男人長長久久,何其難?”要與六個妾侍一起服侍丈夫的興遠侯夫人沉默了。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從來都是世間癡心女子一廂情願的美好願景罷了。男兒們哪個不是盼著三妻四妾,兒孫滿堂?梁慕瑤反握住母親的手,“娘親,在女兒看來,唐小公子好慕男風也沒什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