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曾經的風聞,這位謝巡按可不是一個心慈手軟之人。他淡然一笑,“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謝瑾白的發絲和衣袂被河風吹起,衣袂飛揚,加之他今日一身象白衫,頗有有昔時魏晉士大夫之飄逸氣度。連日來,蕭吟朝夕與謝瑾白共事,謝瑾白的能力與手腕使得他早已忽略了對方過於惹眼的外表。此時,有河畔清風拂麵,眼前有公子麵冠如玉,他不免也微微走了走神。須臾,大讚一聲,“好!好一個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懷瑜兄好胸懷!”共事的這段時間以來,蕭吟其實不至於一次感覺到這位謝巡按同傳聞中有所不同,就連稱唿都不知不覺從一開始的“謝大人”到如今直接以懷瑜兄稱唿之。謝瑾白垂眸,眼底掠過一絲寒光。他當然不會告訴蕭鳳鳴,上輩子議論過他是非的人可是在他飲下那杯毒酒之前,便早已變作骷髏黃土。前世言官也因此對他進行大肆抨擊。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他那時年輕氣盛,明知悠悠眾口難堵,為了出一時的鬱氣,還是拿起了屠刀。唐未眠就曾言他,殺戮太重,此生定難善終。鐵口直斷兮唐未眠。善終?從他允許自己同季雲卿有牽扯的那一刻起,哪裏還想過能夠善終?他饒了那河工,倒不是圖今生能夠修一個善終。隻不過終是死過一迴的人,且兩輩子疊加在一起,早已過了年少氣盛的年紀,對這些事情早已看開了罷了。“懷瑜有一事想要請教鳳鳴兄。”“懷瑜兄但說無妨。”“如同那幾個河工所言,淳安亦多日未曾下雨,赤丈河水位亦是一降再降。倘若今夏秋已過,而淳安汛期未至,今時所有防汛工程皆淪為笑談,郭兄當如何自處?”為了趕防汛堤壩的工程進度,謝瑾白同蕭吟征調了不少勞力。那日謝瑾白當眾令劉礪懷同楊毅二人難堪,這段時間二人雖未敢有微詞,但若是幾年淳安汛期當真未至,防汛工程成了擺設,二人定會調轉個頭,上奏朝廷,聯合參他們二人一本。謝瑾白是巡按,到期也便迴京了,劉、楊二人耐他不得,蕭吟身為當地都水司監丞,隻怕日後不會好過。蕭吟又如何不知自己當下的處境?他先是沉默良久,繼而正色道,“當官莫非隻求一個名聲,博一個前程麽?昔年謝太傅曾有言,苟當於理義,則人言何足恤?謝太傅功績千秋,下官雖不敢以荊公自比,但為官以來,自認一心為民,問心無愧。”謝瑾白笑了,“家父若是知道有你這樣的追隨者,定倍感欣慰。”蕭吟口中的謝太傅不是別人,正是曾為東啟國三朝元老的太傅謝晏,謝瑾白的父親。謝瑾白唇邊勾起麗的弧度,“鳳鳴兄是個好官,日後定前途坦蕩。”就是不知如今這個一心為民做主的簫鳴鳳,日後怎會叛國,為蒼嵐屠殺東啟數十萬男兒。當朝此時乃是太後、國舅一黨把政,帝黨被打壓得厲害,謝瑾白此時自己也不過是個七品巡按。蕭吟當然未將謝瑾白此時這句話放在心上,況且他自己在淳安官場備受打壓,他也深知自己這種隻知埋頭骨幹,不懂逢迎送禮的性子在官場很難有所高遷。可這番話還是令他由衷地感到高興,因為那意味著對他付出的肯定,他略帶靦腆地笑道,“那就承懷瑜吉言了!”“咚!咚!咚咚咚咚!”淳安天氣一日熱過一日。唐小棠身上的傷,因為快要結痂的緣故,一日癢過一日,常常是晝夜不得眠。這日,青鸞才服侍小公子喝了湯藥,卻見原本好不容易在她的扇風下勉強睡去的小公子倚在床沿,掀開床帳,從裏頭探出一個腦袋。一個多月前,唐小棠夜裏在房間裏暈倒。本該歇在隔壁耳房,為了方便照顧小公子的趙媽夜裏卻睡死過去,還是有小廝夜起如廁,聽發現小公子房間裏燈始終亮著,好奇在門外問了一聲,房中無人應答。小廝覺得不對勁,推門而入,發現了倒在血水裏的小公子,自是駭了一跳。事情驚動了當時已經睡下的唐時茂以及杜氏夫妻二人。杜氏縱然再護短,此時不給個交代自是說不過去。杜氏象征性地罰了趙媽的月俸,又打發她迴了鄉下,也算是對唐時茂有個交代。杜氏貫會做表麵功夫,自然不能讓唐小棠身邊缺人照顧,青鸞因此得以被調迴小公子的身邊。青鸞倒了藥渣,迴房見到打著嗬欠的小公子,當即走近,關心地問道,“公子怎麽了?怎的不睡了?可是太熱了,要不青鸞給您扇扇風?”唐小棠搖了搖頭,眉眼疑惑地問道,“青鸞,我方才好像聽見鑼鼓聲了。你聽見了麽?”“奴婢也聽見了。明日就是端午,想來龍舟手們在為明天的賽龍舟做最後的準備呢。”唐小棠眼睛及頓時為之一亮。要知道一年一度的端午賽龍舟可是淳安的盛世,每年端午正式來臨之前,淳安的龍舟手們都會日以繼夜地演練,以爭取在端午當天的龍舟競渡當中贏得頭籌。其中,就屬端午前一日的預演最為熱鬧,精彩程度一點不亞於端午當天。唐小棠自受傷以來,一直趴在床上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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