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經曆很快被他拋在腦後。之後一個多月,除了參加一兩個代言的品牌發布會,和公司安排的宣傳,孟良人的心思都放在揣摩劇本上。


    除了工作上的電話,倒是還有孟選打給他,問他和何小姐的事:“你們怎麽樣嘛,上星期我們一塊去逛街,何依說怕你工作忙,一直沒主動找你,你也沒主動找她,談個戀愛你怎麽這麽不積極?”


    孟良人無奈道:“我們隻是一起吃個飯,還沒談戀愛呢。”


    “不談戀愛吃飯幹嘛。”


    “二姐,我現在還沒有這方麵的打算。”


    “什麽打算不打算,你一個人住著,冷冷清清的就是好日子?”孟選毫不留情地戳破他道,“我看你是根本沒想找個人陪你,你怕跟一個人相互了解多了,他又讓你失望了,說到底,你還在怪我們瞞著你身世的事。”


    其實孟選在窗戶紙捅破之前是不知道的,但她又不是傻子,那一年,許儀君難產後不知所蹤,家裏一個女傭也忽然辭職走了,還有孟良人忽然迴家,和孟哲在書房裏呆了一個下午,之後又把孟均送了迴來,這一切她都看在眼裏,等事情都完結了之後,她主動找到孟哲,把什麽都問清楚了。


    她是個心腸很直的人,知道真相之後,反而很快想明白了,孟良人從出生起就在孟家長大,對於孟選來說,這個弟弟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哪怕他們年紀小時並不親近,而生下她不久就病去的母親,和記憶裏忙著管理家族事業,對次女和次子難得看一眼的父親,都沒有在她的人生裏占據過什麽位置。


    既然親生父母都不能依靠,那糾結於有沒有血緣又有什麽意義呢?


    從這一點來說,她也算遺傳了父親和大哥的實用主義。


    孟選撇撇嘴,決定采取強橫點的方式,於是命令道:“你明天迴家來吃晚飯,我請何依也來,別給我找借口啊,你經紀人的電話我也有,不來我就上你那兒去。”


    孟良人撫額道:“二姐……”


    “你一個多月沒迴家來了吧?”孟選口氣一轉,剛柔並濟,“你不想看看綏綏嗎?她可是一睜眼就跟你親的。”綏綏就是她剛出生的小女兒,孟哲取的名字,意在平安。


    孟良人隻得道:“好吧。她有什麽缺的,我路上捎迴來。”


    “你知道小孩子能用什麽,人迴來就行了,按時到啊。”


    孟良人第二天下午就迴來了,沒想到何依也早早地到了,兩個人一下子相對無言,倒有些尷尬。


    孟選抱著小女兒過來,這次不為難孟良人,交給何依抱,笑眯眯看著她道:“還是女孩子家細心,看,抱得多好,何依,你將來的孩子有福氣了。上迴mia抱她的時候,不會使力,把這大小姐惹得哇就哭了。”


    何依撲哧笑了出來,孟良人問道:“說起這個,二姐,家裏怎麽就你一個人?”


    “他們都上班去了。”孟選說著,蹙了蹙眉,“mia原本是住在家裏的,上個月不知道怎麽的,一天早上迴到家裏就跟我們說要出去住,後來就再也沒迴來過了。”


    “孟均呢?”


    “我也問過他,他說mia一個大人,去哪是她的自由,他不能事事都過問。你說,這是男朋友該說的話嗎?”


    孟良人也皺了眉,孟選又說:“好啦,人家何依還在呢,我們別盡談家裏事情了,先吃飯,飯後你送她迴去,你們好好聊聊。”


    於是按照孟選的安排,吃過晚飯,孟良人和她還有侄子侄女道過別,開車送何小姐迴家。


    車內靜默了一會兒,何依先開口道:“孟少,我是不是給你帶來困擾了?”


    孟良人眼睛望著前方,聞言側了側臉說:“怎麽會,倒是我,上次招待不周,難得你沒有怪罪。”


    何依低了低頭道:“我怎麽敢怪罪你,畢竟我……挺喜歡你的。“


    孟良人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笑笑道:“算上這次,我們才見過兩麵,你怎麽就確定你喜歡上我了?”


    何依望著窗外輕聲道:“我爸爸是政府工作人員,工作和薪水都很穩定,我媽說從他們結婚起,他就是一個很穩重的人,或許這樣的人會讓女人有安全感,但更多的是乏味吧,我年紀小的時候,很討厭這樣的生活,所以和朋友胡鬧過一陣。”


    她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偷偷去看孟良人的神色,見他沒有露出不耐或者嫌棄的表情,才繼續說下去:“後來胡鬧夠了,才發現其實我已經習慣於我爸給我的那種感覺了,我想,我人生最後找的那個男人,應該也是這樣的。”


    孟良人一邊開著車,一邊露出笑道:“我看起來很乏味?”


    “不,你……”何依連忙解釋道,“剛開始孟選告訴我你是個演員,我以為你和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人差不多,但是跟你本人見過麵之後,我又覺得你和那些人完全不一樣,你給人的感覺很安心,我,我還上網查了查關於你的新聞。”她臉紅了紅,“我想跟你有進一步的發展,這也就是喜歡吧。”


    孟良人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說:“盡管不明白我為什麽能讓你有安全感,不過何小姐,你的坦誠顯得你很可愛。”


    “你,你可以直接叫我何依的。”


    孟良人笑了笑,把她送到她家住宅門口說:“如果我答應你,那不尊重你,也不尊重我自己。”


    何依望了他一會兒,見他果真沒有一點兒動心,掩蓋不住失望,但至少沒有哭出來:“其實我說的時候就猜到了,隻是想再試一次,那麽,再見。”


    孟良人點點頭,目送她走進院子裏,然後坐迴車內,迴公寓去了。


    何依的告白倒是給他提了個醒,那就是他和魏紫之間,還有著似有若無的曖昧。她常常給他打電話,不*,不撒嬌,隻是抱怨魏茉莉又在幼兒園惹禍了,新電影的投資商是個老色鬼,還好她是練過的雲雲。


    作為朋友,他覺得這樣的電話無可非議,但魏紫的心思,他隱約能察覺出來,他不覺得魏紫是喜歡他愛上他了,隻是船泊久了,想要找個岸邊停一停,而他身家清白,又對茉莉不錯,恰好符合條件。


    所以哪怕他問心無愧,也不能放任這種曖昧給對方造成沒必要的幻想。


    新電影開拍那幾天,魏紫正巧在隔壁的劇組串場,於是時常來這邊和孟良人說話,又讓這邊劇組多留一份盒飯給她,好和孟良人一塊吃,她人緣好,工作人員也都願意效這舉手之勞。


    她拍完幾個鏡頭動身要去異地的時候,孟良人道:“這裏離機場太遠了,我請半天假送你吧。”


    魏紫有些驚訝,又很開心,於是公司的保姆車也不坐了,拿了個包讓經紀人去機場等她,然後上了孟良人的車。


    孟良人一路想著怎麽挑明,魏紫一直在跟他有一搭沒一搭說話,後來眼見半段路都過去了,孟良人索性把話直說了。


    這無疑是個錯誤的決定。


    魏紫當場就紅了臉,冷聲道:“停車。”


    孟良人也明白自己犯蠢了,僵持了兩秒,補救道:“我先送你到機場……”


    “停車!”


    孟良人隻好停下來,眼看著魏紫打開車門出去,她低著頭,從這個角度能看到眼淚珠子一顆一顆,斷線了似的,從她的腮幫子滑落下去。


    “孟良人,你tm耍著我好玩是吧!”


    四麵行人都停下來,訝異地打量著這邊。


    孟良人是見不得女人流眼淚的,又怕兩人被認出來,於是跟著下車去,脫下外套蓋在魏紫身上,低聲勸解道:“魏紫,先上車吧?在這兒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魏紫抹眼淚的手拿下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抓起身上的外套就上了車,坐到駕駛座上,沒等孟良人反應過來,就一踩油門開走了!


    留下被甩了一臉尾氣的孟良人:“……”


    三四秒後,他下意識地摸摸身上,手機錢包身份證,全在外套裏,被帶走了。幸好這是路上的一個小鎮,沒什麽追影星的風潮,他又帶了個棒球帽,並沒有人認出他來。


    已經有圍觀的人過來對著他指指點點了。孟良人迴過神來,趕緊壓了壓帽簷,轉身走進一個小巷子裏。圍觀群眾見當事人躲開,才失去興趣,很快散開了。


    等到人流恢複正常,他才又走出來,茫然地站在街邊,深刻體會了什麽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身無分文y劇組的手機號他也都記不得,隻好找了附近一個車站的座位坐著,他摸遍全身,一個銅子兒都沒有,連公交都坐不起,要走迴去,這裏離劇組有整整三個小時車程,還有二分之一是山路,他沒走到就先渴死在路上了。


    要不然找路人借一點兒……他抬起頭,旁邊是一位提著土特產行李預備迴家的大叔,見他看過來,立即頭也不迴,上了剛到站的一輛汽車。


    “……”


    孟良人想,這小鎮上他人生地不熟,這裏消息又閉塞,剛才一路走過來,沒一個人認出他來,要是找店鋪或者街上攔人借路費,恐怕會被當成詐騙犯扭送派出所吧,順帶再上個新聞,就更精彩了。


    他搓了把臉,思來想去,隻有等y和劇組發現不對勁來找他了,畢竟他晚上還有場戲,這個車站是去開車機場的必經之路,在這兒想必沒錯。


    於是他在來往的汽車之間望眼欲穿,隻求魏紫到機場之後能夠良心發現,給劇組一個電話讓他們知道他還在半路上吃灰。


    然而生活是殘酷的,他就這麽等啊等,從中午等到黃昏,然後夜幕星垂,附近人家的窗戶裏亮起溫暖的燈火。


    他都快睡著了。


    小鎮旁的農田裏居然還有蛙鳴,他就這麽在此起彼伏的蛙聲裏昏昏欲睡,直到一個人腳步聲漸近,踩著路麵上細細碎碎的沙石,停在了他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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