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後宮忌諱之毒害無關,更與人人談其色變之厭勝之術拍馬不及,說白一點,不過是閨閣之間一點口舌之爭,縱使之前有太後推波助瀾,再被百裏玹趁機掀起一股朝堂風雲,成為名噪一時的焦點話題,可時下輿論價值已過,本該風平浪靜,偏偏這時候再跑出一個吊梁小醜!


    她話已經說得直白,換做常人自當明白她不想繼續糾纏不清的意思,可偏偏皇後卻不然。


    皇後高居上位,口吻平緩卻帶著皇家權威的不容置喙,不掩神態那份倨傲,靜靜地看著位下的她,等待她的抉擇。


    她想再掀風浪,那冷鳳輕這個起因就必須裝聾作啞,否則在她對對手施壓的時候,冷鳳輕提著好禮就登門拜訪兩位公主,那到時候皇後就成了狗拿耗子!


    縣主都提禮上門了,這不就意味著早和解了嗎,你皇後這時候跳出來管什麽閑事?


    尤其是白貴妃,到時候定然狠狠反咬她一口。


    對於白貴妃,皇後痛恨之餘此番是非懲治不可的,但在此之前,她得先從這庶女口中得到一句準話。


    不過,今兒她從是最好的,不從,那就休怪她用權勢脅迫她從!


    百裏玹封其縣主,相當於給冷侯府一份天大隆恩,可到了百裏玹這種地位的,他的一舉一動全有其深刻用意,牽扯的豈是麵上看著那般簡單


    朝堂之上,但凡明眼人都可看出,百裏玹這舉動無異於給襄陽王府一個響亮巴掌。


    跟百裏玹朝夕相處多年,他的性子她豈會不了解!


    白貴妃得寵,襄陽王府門生廣泛,不日即將迴京的燕王殿下戰功顯赫,百裏玹坐不住了!


    不止皇後清楚此番機遇難得,冷鳳輕心中同樣明白,說到底,這不過是皇權馭下平衡之術。


    閨閣之爭可大可小,太後所懷不軌,所以推波助瀾,爭執檔次提升,看似簡單實則縝密暗沉的百裏玹把握風向緊隨其後,輕飄飄一個舉動,便如一記千斤重的當頭棒喝,叫襄陽王府有苦也得往肚子裏咽!


    太後所思乃將她遠嫁滄州、從此遠離京城之策,百裏玹所想則是加劇臣下爭執分歧,穩固他皇權的至高無上。


    母子看似大公無私,其實二人卻魚水互利,玩得一手好權術,叫人沉思不透,對皇權也越加敬畏!


    原本身染風寒久病不愈,皇後煩躁之餘暗罵晦氣,誰知喜訊從天降來,召來嬤嬤問清前因後果,頓時茅塞頓開,心境豁然開朗,一時間風寒不治而愈。


    皇上都如此表態了,她身為皇後,豈能不附和!


    痛打落水狗牆倒眾人推,適者生存的殘酷法則每日都在後宮上演,偏偏白貴妃的把柄她卻從未抓到過!


    如今此番機遇,皇後豈會平白放過!


    仗恃皇寵,早年就敢公開跟她分庭抗禮,太子身弱常年病臥,可燕王卻馳騁沙場屢建戰功,相形見絀,叫她鳳顏大怒卻無可奈何,更叫她深深地感覺到燕王對太子儲位的威脅!


    就在她心口鬱結之際,風波迎麵而來,叫她精神一振!


    皇上表態,太後默認,風起雲湧隻是瞬息之間。


    這一次,她就要好好教訓教訓白貴妃,叫她懂得什麽叫天高地厚時過變遷!


    冷鳳輕明白這是她們之間的爭鬥。


    可歸根究底,這跟她八竿子打不著。


    但見皇後唇邊的勢在必得,冷鳳輕心下卻是泛著冷漠。


    明爭暗鬥陰謀陽謀、她們可以憑己所能將對手斬於馬下,但前提是,別將她卷進她們的糾紛之中,否則她第一個就會將那人打入萬劫不複之境遇。


    她迴視著對方,對方麵容一如既往的華美與端嚴,她唇邊銜帶的那抹深意的笑,清楚地昭示著它主人的籌謀。


    冷鳳輕神態淡淡,皇後這明顯是想要她騎虎難下,要將她往風尖浪口處推。


    那她豈有束手就擒,任由對方將她推出去的道理!


    “娘娘說的是,娘娘是後宮之主,後宮之事自然得由娘娘做主。”她頷首一笑。


    魏蘭雪美目一斂,黛眉微顰。


    他說過,這位冷府二小姐不是好惹的,能夠叫他特地提醒,她定然有她們所不知道的依仗!


    但她勸導的話還沒出口,皇後淡笑地用眼神製止了她,轉臉朝冷鳳輕看去:“安寧很明白事理。”


    冷鳳輕像是沒注意到她的目光,顧自地道:


    “早年年少與家中姐妹口角之爭,家父時常耳提麵命,對安寧,對一幹姐妹懇切教誨,退一步則天空海闊,話雖平凡,道理卻極深,雖如今時隔多年,可安寧卻一日也未曾忘記,為人處世時刻謹遵家父之教誨。”


    不顧皇後開始陰沉的臉色,她絳唇銜著一抹笑:“前陣安寧與二公主三公主有口角之不愉,但僅僅隻是皮毛小事,本該安寧負荊請罪,可承蒙太後慈愛皇上寬厚仁慈,不僅無責罰安寧以下犯上,還為此事賜予安寧無上榮耀,安寧自小將父訓銘記於心,對此殊榮本就受之有愧坐立難安,今日麵見娘娘,安寧曉以造化得娘娘憐惜,安寧感激之餘倍顯惶恐,皇上賜予安寧之封號,正是天佑安平、息事寧人之意,安寧之意,還望娘娘三思。”


    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侯府庶女,跟兩位公主發生口角,先是太後出麵‘調和’,再是百裏玹冊封她縣主,此事前後有太後皇上出麵,雖然小題大做了,可卻恰恰放映出天家的寬容與大度。


    水滿則溢,皇後這時候要是再用此事掀起後宮風波,那傳揚出去,別人會怎麽說?


    皇後大病初愈出麵秉公斷案,得了公正之美名,還能借機打壓對手,而她呢?從始至終就是這些上位者把玩權術的槍使,輕則跋扈放肆不知好歹,重則恃寵而驕目中無人!


    從頭到尾拿她為由頭滿足他們的私欲,到頭來所有黑鍋全部她來背?這種聖母活兒她自認不堪重任!


    而且看似在幫她找迴顏麵,又何嚐不是皇後自己想要利用此番機會震懾一番後宮?更深一層,皇後想要將她推出來,成為人人眼中的跳梁小醜,貶謫襄陽王府的同時,也痛擊冷侯府一番!


    果然,等她說完的時候,皇後的臉色已經完全陰沉下去。


    “想不到縣主還有如此舌如彈簧的一麵,本宮不過說了一句,縣主便頂了本宮這麽多道理,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果然不假,可是縣主可看清這是什麽地方了,豈容得你如此放肆!”皇後口吻冷漠而威嚴,冷冷地盯著對方。


    “安寧惶恐。”冷鳳輕心下冷笑,屈膝垂臉。


    出身定國王府,掌持後宮鳳印,卻隻能借著她一個庶女的名來威懾後宮,這豈是一個皇後該有的鳳儀?簡直連德妃都不如!


    不知其心頭諷刺,見她麵上驚恐,可口中卻不曾鬆開半句,皇後丹唇微抿,她目帶壓迫威嚴地掃視下方的她。


    這個庶女難道還敢違逆她的意思!


    冷鳳輕冷淡著臉,借以微垂的臉掩去眸中譏色。


    皇後冷盯著她:“縣主可得想好了,你果真想與本宮為難?”


    “娘娘言重,安寧不敢。”她躬聲道。


    整件事她連半點好處都沒有,還得背負罵名,皇後憑什麽以為她就得心甘情願為她所利用!她過去教訓人,而那些人極有可能不敢記恨皇後,卻把所有的賬都記到她頭上來。


    典型的吃力不討好,誰那麽白癡接這種活兒!


    就在皇後即將發威的時候,一個宮娥接到殿外宮人稟告,款步走了進來,附耳到皇後耳邊低語了幾句,皇後目光微微斂起!


    “既然安寧想息事寧人,本宮也不勉強。”皇後忽的一笑而過,仿佛之前的威脅逼迫不複存在,對她輕聲道:“剛剛那些話是本宮氣憤之言,安寧莫要往心裏去。”


    冷鳳輕嘴上輕言不敢,心下卻微微冷凝,這女人嘴臉竟然變得這麽快!


    “外麵宮人來稟,太後有請。”在她疑惑之際,皇後淡淡地說道,看著她的目光難掩複雜之色。


    “那安寧告退。”冷鳳輕欠了欠身。


    “去吧,別叫太後久等了。”皇後口吻輕緩,再無之前的壓迫,見她轉身要走,不由得道:“安寧跟胤王認識?”


    冷鳳輕淡道:“胤王殿下威名遠揚,安寧自然是聽過的,至於胤王殿下尊顏,安寧身份低微,就無緣得見了。”


    皇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認識那老九會特地給她送……


    腦袋驀然一閃,皇後忽然想起前幾日太後得了老九一盞琉璃燈的事,隻是瞬息間,她就明白過來了!


    怪不得太後無緣無故讓皇上冊封縣主!


    “雪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走出未央宮後,皇後鳳眸微微眯起。


    魏蘭雪一如既往地飄渺若仙,聞言美目微閃,螓首輕搖:“雪兒並不知情。”


    “去吧,代姑姑去送她過去慈寧宮。”皇後點點頭,淡道。


    魏蘭雪走後,皇後原本平淡的鳳眸不由得湧起三分陰寒,今日她步步緊逼,跟那庶女梁子已經結下,胤王是她皇兒的最大臂力,她不允許出現任何意外。


    要怪,就怪你福薄吧。


    皇後鳳眸精芒閃爍,心頭泛起一抹殺伐果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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