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晚上,不過幾個小時。有些人一覺便能睡過去,然而對於有些人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麽艱難。


    慕城在安小小的床畔,整整坐了九個小時。


    而床上的安小小,卻一直沒有醒來的跡象。安靜睡著的樣子,就像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般,令人珍視,卻不敢輕易觸碰。


    當第一縷陽光衝破了遠近樓房的阻擋,從窗外竄進來的時候,慕城清楚的看見安小小的睫毛顫了顫……


    沒有什麽,比這輕微的顫動更能撩撥慕城的心。他陡然站起身,下意識的摒著唿吸,臉上的神色也不禁凝重起來,凝重的有點嚴肅,甚至到了可怕的地步。


    安小小以為自己會死,所以沒想到還能活著。


    睜開眼睛的第一眼,陽光刺入眼睛裏那微微的刺痛感,令她幾欲落淚。


    然而下一刻,她就感覺到光芒裏,還有著一個人。


    逆光中,高大冷酷的慕城仿佛神邸般神聖不可侵犯,他站在那裏猶如皇帝一般俯視著自己。大概是因為她剛醒,眼睛還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她張了張嘴,想說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口鼻帶上了氧氣罩。


    “醒了?”


    熟悉又冰冷的話語在自己的耳邊響起,安小小太陽穴突突的跳個不停,下意識的便問道:“鬱微微呢?她沒事吧?”


    最後一刻她分明記得,當時的鬱微微,哭著說的那三個字。就是那一刻,她突然就原諒了鬱微微對她的所作所為。


    也許有些人,會莫名其妙的恨上你,但是一定有她的原因。


    鬱微微便是。


    因為喜歡慕城,嫉妒安小小,所以被薛離利用,最後時刻,利用完了,就隨手一扔,把她當垃圾一樣處置了。


    薛離真心不是個東西!


    想起薛離,安小小便想起她踢自己的那一腳。摔倒的時候,她即使慌亂,也還清楚的記得,如果不是薛離踹她那一腳,她的衝勢不會減緩,更不會撞上鬱微微。


    她還有些恍惚,目光直直的望著慕城,似乎一直在等他迴答。


    慕城喉嚨一緊,道:“她成植物人了。”


    他的聲音,依舊那麽不冷不淡,仿佛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能撼動他那顆清冷的心。


    成了植物人?


    安小小被他的話嚇到,一時間竟沒了言語,她知道從那麽高的樓摔下來,肯定會受很重的傷,可是她沒有想到,鬱微微竟然會成了植物人。


    比死更難受的植物人。


    她微微扯了扯嘴皮,眼角沁出淚水,伸手摘了氧氣罩,因為傷了內髒,她此時的喘息聲如同一個破風箱,唿唿作響。她顫著唇,牽強的扯了扯嘴角:“慕城,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


    慕城俯下身,一手撐在她的床頭,一手輕輕的自她的額際,緩緩下滑,動作輕緩而憐惜。他拭去她眼角的淚,聲音暗啞:“醒了,就好。”


    安小小一頭霧水。


    然而緊接著,他已經直起身,轉身往外走:“我去叫醫生來給你看看。”


    安小小想提醒他說,想叫醫生可以直接按鈴,不用自己去叫,然而慕城在她張口之際,已經消失在門外。


    她最後什麽也沒叫出來。


    如果剛才她沒看錯,慕城眼中,分明是閃著淚光的。


    她眸光黯然下去,輕輕一歎。


    不一會兒,慕城果然帶著醫生進來了。


    醫生對她檢查過後,欣慰的笑道:“放心吧,已經安全渡過危險期,接下來,隻需要靜養了。畢竟這位病人傷勢也是挺嚴重的,暫時不要下床走動。”


    慕城眉目這才有所舒展,安小小一直盯著他看。要不是他還是這副皮囊,還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她早就以為是誰附身了。


    她怎麽都覺得今天的慕城有點別扭。


    醫生一走,她便道:“慕城,鬱微微的事情……”


    “先別說這些。”慕城揮手製止她繼續說下去,變下腰替她拉了位被子,道:“你好好休息,其它的事情,我會處理好。”


    “可是薛離……”


    “你別管。”慕城淡淡的說著:“我有打算。”


    安小小想跟他爭論一翻,可是剛醒來,此時卻又困乏了。她難得的顯得乖巧,點點頭,隨即閉上了眼。


    慕城臉上偽裝出來的淡漠瞬間散去,他動作一僵,然後便坐在了床沿。


    他仔仔細細的盯著安小小,心裏一片混亂。什麽時候開始,安小小居然已經在他的心裏,占據了這麽重要的位置?


    昨夜,看著她沉睡不醒的樣子,他恨不能抓住她的肩膀,狠狠的把她搖醒!


    一想到昨天她那副樣子,膚色如透明一般,想到她被推出手術室時那近乎死人般的臉,慕城便一陣心悸!


    他想看到的,是活蹦亂跳的安小小。


    是那個敢跟他對著幹,但最後總是又怕死的妥協的安小小。


    是那個即使被他冤枉,也不哭求他的安小小。


    是那個從來都嘴硬卻偷偷趁自己睡著時候說喜歡自己的安小小……


    他隻想看著她好好活著,充滿生命力的活著。


    所以他明明不相信阿玄,卻選擇與她合作。所以他明知道跟暗夜有瓜葛,便一定不可能輕易抽身離去,可是他還是毅然而然的那麽做了。


    魔戒算什麽,如果她能平安,一切都不重要了。


    嚐試過失去的痛,才會有失而複得的喜悅。他想,每一次,安小小都讓他不斷的在失去,也不斷的在得到。


    叩叩……


    輕輕的敲門聲兀然響起,慕城神色盡斂,一瞬間又迴複到先前那得冰冷的模樣,他看向門口,夜閆站在門外,示意他出去。


    他一走出門,夜閆便將一盒錄影帶放入他手中,道:“這是監控視頻,要看一看嗎?”


    慕城問:“你看了?”


    “看了。”


    “結果呢?”


    夜閆道:“錄影帶裏聽不到聲音,隻能看到他們的行為。微微似乎是與薛離發生了爭執,來到陽台上,因為太近激動,後退的時候跌下陽台。安小小趕來,也許是想幫忙把她拉上來,不過摔了一跤……”他頓了頓,垂下眼斂:“把微微撞下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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