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剛想起白田榮的主意,便試探地說:“我想,福昌集團需要人才,你也需要更加廣闊的舞台。有沒有一個機會,能讓我們再度合作?”

    孫鵬沒有立即表態,開弓沒有迴頭箭,自己已經走出了這一步,想要迴頭,談何容易?

    葉剛說:“我提一個建議,以福昌集團的名義,收購你的貿易公司,作為福昌旗下的分公司,具備一定的獨立性,由你作為副總兼管。你目前的職員,可由你自主安排。如果你還有什麽要求,可以向我提出來。你不需要馬上答複,在慎重考慮之後,給我打電話。”

    孫鵬一聽,覺得這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一來,自己名正言順迴到了福昌集團,二來,貿易公司繼續存在,葉紅等人不必受他人的管製。孫鵬表示考慮一下,征求大家的意見。

    迴到貿易公司,孫鵬召集大家,開了一個會。將葉剛的建議,詳細說了一遍。朱爽和王大力沒有意見。葉紅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隻要艾總不派人來瞎指揮,葉董的建議可以接受。

    最後,孫鵬征求孫羽的意見。孫羽漠不關心,含糊地表示同意。孫鵬讓葉紅將公司的狀況,寫了一份書麵材料。一切準備妥當,他給葉剛打去了電話。

    與廣東企業合作開發新項目,已經逐步落實。趙剛作為順達集團的總經理,又亮出了一個大手筆。之前的暗箱操作,趙剛諱莫如深。劉勇眼看著集團在趙剛的帶領下,一步一步走上新台階,不禁喜出望外。他準備開一個慶功宴,鼓勵大家再接再厲。宴會設在劉勇的別墅裏,嘉賓包括順達集團的主要人物,另外邀請了白田榮一家。宴會的廚師和主持人,選定葉軍和孟一凡。

    這個難得的好機會,葉軍格外重視,摩拳擦掌,準備大顯身手。孟一凡深知,董事長是愛屋及烏,自己能夠受到邀請,完全是葉軍的大力舉薦。如果表現不好,不但會令董事長失望,而且對不起葉軍的支持。孟一凡在家中苦練,拿著笤帚把,當作麥克風,在鏡子前一遍又一遍地背台詞。

    慶功宴如期舉行。餐前,在孟一凡的主持下,董事長劉勇發言,對集團近期取得的成績,大加讚揚。之後各個主要領導也陸續發了言。趙剛慷慨陳詞,擲地有聲,仿佛是在表明決心。這一煽情的表現,令在場的諸位領導為之動容。但有一個人卻不以為然,甚至大為反感。

    這個人就是白雪。她不時注意趙敏的一舉一動,心中暗想:這個詭計多端的女人,總是不失時機地討好領導。趙剛的話,說道激動處,她就率先鼓掌,如同一名訓練有素的“托兒”。兩兄妹好像表演雙簧一樣,配合得極為默契。

    白雪暗露鄙夷之色,痛苦地熬過了趙剛的表演。在自由跳舞的時候,她接受堂哥白誌成的邀請,兩人優美的舞姿,引來眾多驚羨的目光。

    趙敏穿著晚禮服,顯得亭亭玉立,嫵媚動人。在與董事長跳過一曲之後,她又邀請其他領導共舞,唯獨冷落了白誌成。這位董事長助理,頗感失落,往昔的溫柔繾綣,似乎遙遙如夢。趙敏的絕情,讓他既傷心又痛恨。

    劉勇與白田榮坐在席位上,輕鬆地聊了起來。話題首先是從白田榮的女兒白雪說起的。

    “小雪這孩子聰明能幹,來集團時間不長,已經成了財務部的大拿。集團決定提升他為財務部副部長。”劉勇激動地說,“集團正處在積極向上的時期,人才輩出啊!”

    白田榮笑著說:“不過是個孩子,你可不要把她寵壞了。我最了解她,就會耍小聰明。”

    劉勇說:“我可沒有寵他。在工作上,我可是一視同仁。提升小雪做副部長,不是我個人意見,是董事會研究決定的。我還是那句話,有誌不在年高,誰有能力,就讓誰挑起大梁。”說到這裏,劉勇暗自傷心,如果兒子在身邊,就能幫助父親分憂。可是,失散二十多年的兒子,究竟在哪裏啊?

    白田榮說:“我一直想跟你推薦一個人。他是個更優秀的孩子,大學畢業,不僅人聰明能幹,而且心地善良。有一次,小雪被汽車撞了,就是他及時相救。”

    “噢?他叫什麽名字?”

    “葉超。”

    “就是原來加工廠辦公室的年輕人?葉超……”劉勇忽然想起,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上次見到那個年輕人,就覺得很麵熟,很親切,當時沒有多想,難道他就是老朋友的小兒子葉超?劉勇越想越覺得奇怪,恨不得馬上見到他,問個清楚。

    白田榮說:“小雪對葉超很有好感,兩人形影不離,一起進入你的集團。一個當會計,一個當秘書。”

    這時,恰好白雪走過來,聽到兩人的談話,羞澀地笑說:“爸,劉叔叔,你們說我什麽壞話呢?”

    兩個老頭相視而笑。

    劉勇說:“你爸爸向我推薦一個人。據說,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們兩個的關係不一般。”

    白雪笑著瞪了父親一眼,說:“你不要聽他亂說。他的嘴沒有把門的。不過呢,他有一點說的很對,葉超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劉叔叔,你應該給他一點機會。”

    白田榮說:“看見沒?這就叫‘女生外向’,還沒出嫁呢,就向著別人說話了。”

    “爸……”白雪扭了一下身子,撅起嘴來,像個撒嬌的小女孩。

    劉勇哈哈笑道:“這樣吧。明天你帶著葉超到我的辦公室來,我跟他好好談一談。”

    白雪眼睛一亮,興奮地連連點頭。孟一凡走到劉勇身邊,悄悄說,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宴會是否馬上開始?劉勇站起身來,大聲宣布,宴會開始!

    菜肴色香俱佳,參加宴會的人無不讚歎。劉勇吃得很開心,朝孟一凡招招手,告訴她,去把廚師葉軍找出來,跟大家見個麵。不大一會,葉軍帶著笑容走來。劉勇親自帶著葉軍,將嘉賓的名字一一介紹給他。之後,又讓葉軍坐在他的身邊,不時聊上幾句。

    董事長對一個廚子表現得如此熱情,引來趙剛兄妹的嫉妒,尤其是趙敏,麵露輕蔑之色,為了配合自己的情緒,她隻是假意地動了動筷子,其實什麽都沒吃。

    白巧巧卻吃得大快朵頤,難得重溫老同學的手藝。自從他獲得烹飪冠軍,身份不同了,想要吃到冠軍的菜品,那更是難上加難。白巧巧的吃相引來別人異樣的目光,白雪在桌下輕輕踢了他一腳。白巧巧放緩了進食的速度,朝著妹妹尷尬一笑。

    白巧巧終於吃飽了,端起飲料喝了起來,就在放下杯子的時候,她發現劉勇和葉軍正在交談。兩人的麵相實在太相似了,一老一少,好像一個模子立刻出來的。白巧巧揉了揉眼睛,沒錯啊,真像一對親父子。乖乖,怎麽以前沒發現?

    “你看,你看,他們長得多像?”白巧巧忍不住對身邊的白雪說,“劉董和葉軍長得太像了,肯定是親戚。”

    白雪仔細一看,還真是那麽迴事,臉型、耳廓、五官,乃至於體態,都非常相似。不過,白雪仍覺得這是偶然,劉勇和葉軍怎麽可能有血緣關係?

    “是有點像。”白雪把食指豎在嘴前,低聲說,“不過,你別四處傳播,這種事不能亂講的。”

    白巧巧吐了一下舌頭,笑著說:“不亂講,不亂講。我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呢。”

    姐姐的話,白雪沒有放在心上,而劉勇的話,她卻沒有忘記。第二天上班,她興衝衝地找到葉超,不由分說,拉起他的手就走。葉超第一次接觸白雪的手,隻覺得一股電流順著指尖,麻酥酥地通向胳膊上麵。他下意識地擺脫一下。白雪突然意識到,自己一時高興,竟主動拉葉超的手,真是臊死人了!她的臉一下子紅了。

    葉超問:“有什麽事?”

    白雪轉過臉去,偷偷一笑,然後一本正經地說:“劉董要找你談話,在他的辦公室裏。”

    葉超說:“我手頭還有一個文件要打印出來。”

    “哎呀,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分不清哪個是主要的?快點走啊!”說完,白雪不再拉他的手,而是牽一牽他的袖子。

    葉超尾隨白雪來到董事長辦公室,隻見劉勇正在悠閑地喝著茶水。桌子上放著那副特殊的眼睛。

    劉勇慢慢站起身來,走到葉超跟前,仔細打量一番,滿意地說:“果然是一表人才,你什麽時候來集團的?”

    “去年秋天。最開始在集團銷售部,後來調到加工廠。現在又迴到集團,任總經理秘書。”

    “好,一步一個台階,腳踏實地。”劉勇示意讓兩個年輕人坐下,然後開門見山地說,“白雪的父親跟我是多年的老朋友。他向我舉薦你,希望給你一個展示才華的機會。我很想知道,你現在最想得到一個什麽樣的崗位?”

    葉超從心裏厭惡現在的秘書工作,一個堂堂男子漢,淨做些抄抄寫寫,端茶送水的活,實在令人鬱悶。既然董事長提出這個問題,幹脆就說出自己的心裏話,“我想,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願意留在生產一線,或者銷售一線,那樣的工作更有挑戰性!我喜歡挑戰,隻有不斷地挑戰,才能不斷地超越。”

    白雪沒想到葉超說出這樣的話,按照原來的預想,應該讓葉超留在集團辦公室,鍛煉一段時間,然後擔任負責人。他是不是心血來潮了,說出這樣的糊塗話?白雪連忙說:“他的意思是,去基層鍛煉一段時間,對今後的工作有幫助,隻是暫時的。”

    葉超糾正說:“不是暫時的。我願意迴加工廠,或者去銷售部。秘書工作不適合我。”

    劉勇不住地點頭,慨歎地說:“現在很多年輕人,怕吃苦,怕挨累。像你這樣有誌氣的孩子不多啊!”

    白雪無奈地看著葉超,心想:大傻瓜,這麽好的機會擺在麵前,不好好珍惜。

    劉勇走到辦公桌前,拿起特製眼鏡,戴了上去。他又仔細看了看葉超,問道:“你能告訴我,你的父母叫什麽名字嗎?”

    “我的母親叫王美霞。我的父親在二十多年前出外打工,下落不明,他的名字叫葉福運。”

    “啊!”劉勇激動地張開嘴,直覺眼前一黑,身體站立不穩,向後退了兩步。

    白雪和葉超急忙站起來,攙扶住劉勇。白雪嚇壞了,問道:“劉叔叔,你這麽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叫救護車。”

    劉勇擺擺手說:“沒事。有點頭暈,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

    葉超說:“您坐下休息,需不需要服一點藥?”

    劉勇坐在沙發上,說:“沒關係。孩子,能不能告訴我,你家住在哪裏?”

    葉超將家庭住址說了出來。劉勇說:“你們先去忙吧。葉超的工作,我會認真考慮的。”

    坐在空空蕩蕩的辦公室,劉勇如同置身沙漠,巨大的財富,不能帶給他任何心靈上的慰藉。想當初夢想著發大財,可是現在有錢了,又與誰分享?二十多年的往事,重新浮現在眼前。一縷新的曙光出現了。

    劉勇按照葉超提供的地點,汽車趕往王美霞居住的小區。他上了樓,顫巍巍的手按響了門鈴,可是無人開門。劉勇失望地守在門口,渴望奇跡出現。就在這時,樓棟裏傳來腳步聲,一個老年婦女的身影,映入劉勇的眼簾。

    “大妹子……”

    王美霞一看,心髒幾乎要跳出了胸膛,“你是……你是大哥?我不是在做夢吧?”

    “是我!我是大哥劉天達。”此時,劉勇已是老淚縱橫。

    王美霞驚呆了,不由自主地一鬆手,買來的雞蛋一股腦摔碎台階上,“大哥,我找你們,找得好苦啊!”

    兩人麵對麵,大哭一場,情緒漸漸平複下來。王美霞趕緊擦幹眼淚,將劉勇請進屋子裏。

    劉勇似乎有無數個問題,卻不知從何說起。他擦掉眼淚,問道:“你嫂子還活著嗎?”

    王美霞熱淚又湧了出來,哭訴道:“自從你和福運進城打工,我和劉嫂天天在家裏盼著。有一天早上,劉嫂到我家串門,突然地震發生了。他為了救小超,被山上滾落的石頭……”

    劉勇大腦一片空白,二十多年來最擔心的事,真的在現實中發生過,亡妻的音容笑貌,又閃現眼前。

    “劉嫂臨走的時候,把大軍托付給我。我帶著三個孩子來城裏找你們。可是,人家說地震發生的時候,砸死了兩個民工,我以為是你們,又不願意相信是你們。後來,政府照顧我們孤兒寡母,就把我安排進紡織廠。我就一邊幹臨時工,一邊養活著三個孩子。”

    “真難為你了。大妹子……”劉勇激動地問,“大軍呢?他現在好嗎?”

    “我尋思著,不讓孩子有心理陰影,就自作主張,把他的名字改成了‘葉軍’,指望著有朝一日,你們父子團聚,再把他的名字改迴來。我真的盼到了這一天。”

    劉勇喃喃自語:“葉軍,葉軍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還活著!”

    王美霞說:“大軍現在快出息了,開始的時候,自己開飯店,後來得了烹飪冠軍。現在在順達大酒樓當廚師呢。”

    劉勇欣喜地說:“原來是他。我的兒子,我早就有一種預感,他就是我的兒子。”

    “大哥,你見過大軍?”

    “見過。他就在我的集團上班。”

    “你的集團?”王美霞還沒顧得上問,大哥劉天達目前的情況。

    “是的。順達集團是我的,大軍在酒店上班,我見過他。這小子長得很結實,跟我年輕時一模一樣。”

    王美霞問:“當初你和福運一起去打工,你現在做了大老板,那福運呢?他好嗎?我不求他大富大貴,隻要他平平安安就好。”

    劉勇說:“大妹子,你放心,福運他現在很好。你聽我慢慢說。我和福運進城打工,本來是想幹點木匠活,後來碰見一個煤礦招人,給的錢很多,我和福運就動心了,去了東北一個福昌偏僻的地方。等到了那裏我們才發現,那是個黑礦,老板是黑社會的。我們工人都失去了人身自由,整天就是幹活。有好幾個人都病死了。我和福運商量,必須逃出去,否則遲早送命。我們趁一個機會,那刀砍了幾個監工的,就跑了迴來。一路上有好幾次差點被他們抓住。我們怕黑礦主找麻煩,就把名字改了,我改成‘劉勇’,福運改成‘葉剛’。我們迴來的時候,正好地震結束不久,迴到農村,不見你們。我們就在城裏打拚,後來城裏了一家公司。福運他……”

    王美霞追問:“福運他咋了?”

    “他以為你死了,就娶了一個媳婦。就是因為那個女人。我和福運才分道揚鑣。現在的福昌集團,就是福運的。”

    王美霞苦笑說:“隻要福運他過的好,我就知足了。如果沒有孩子們,我早就不想活了……”說著,又哭了起來。

    劉勇勸道:“現在好了。我們重逢了。小超就在我的集團,到時候,把大軍、小超、小紅都弄到我的身邊來。我照顧他們。”

    王美霞破涕為笑,“大哥,看你說的。小紅現在自食其力,也挺好的。孩子們都知道進步,不能讓他們吃現成的。大哥,你答應我一件事。”

    “說吧,別說一件,一百件也答應。”

    “先不要讓孩子知道,我怕他們一時接受不了,咱們慢慢來,讓他們一點一點接受。我會讓大軍主動認你這個爹的。福運那麵,你也不要告訴他。他現在生活挺好的,我不想打擾他。”

    劉勇默默地點頭答應了,心裏又酸又澀。大妹子,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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