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就聽父親的話,什麽事都先以別人的利益為先,她從來沒有任何奢求,隻是想過一個普通女孩的生活,找一個靠譜的男朋友,跟所有人一樣,結婚,生子,生活平平靜靜,安安樂樂,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平平安安,可是這樣的要求,也算貪心嗎?


    方鏡之沉重勸道,“菲菲,放手吧,等他身體一好便放他迴去,他不屬於這裏。 ..”


    “好,我知道了。”韓菲眼睛發紅,忍著沒哭,但眼淚怎麽也控製不住,雖然她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但也從未想過放手。


    現在,她知道自己錯了,她不能自私的考慮自己,她得考慮這世上的所有人。


    她從來不是救世主,也不想做救世主,但為什麽要這樣?


    “如果我放手,我的寒寒能迴來嗎?”


    方鏡之無法迴答。


    手術室的燈滅了,韓菲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母親被一群護士推了出來,韓菲甚至不敢上前,“媽……”


    方鏡之先衝了上去,醫生擦著汗搖頭,“我們盡力了,老人年紀大了,又中風了一次,現在搶救醒了,但身體器官在迅速衰竭,頂多再熬幾個小時,所以我們隻能讓她和家人作最後的道別,以免留下遺憾。”


    韓菲撲通就跪了,顫抖著走過去,親在對著自己笑,眼淚成串的往下掉,隻喚了一聲,“媽……”


    便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菲菲……”母親的除了臉色蒼白,就跟正常人一樣,她的手還很溫暖,緊緊的握著韓菲的手,顫聲說,“我……我剛才…………你爸了。”


    “媽……對不起,又是我,又是我害了你,我是個不孝的女兒,我沒有盡到一點孝道,卻一直一直在傷害著你們,你和爸爸都是因為我……求求你,別死,我受不了。”


    “菲菲,沒事,你爸爸來接我,他說你很好,做得很好,說你很善良,很堅強,是他最驕傲……的女兒。菲菲,救寒寒!”


    “媽……你別擔心,寒寒很好。你一定要好好的,寒寒等著外婆帶!”韓菲泣不成聲,將臉埋在母親的懷中,淚水沾濕了母親的衣襟,母親厚實的大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發,那樣的溫柔,就像小時候,她賴在母親的膝蓋上,母親也是這樣的撫摸著她,一邊摸一邊說,“菲菲乖,這麽依賴媽媽,以後長大可怎麽辦?”


    “長大怎麽了?”


    “長大就要嫁人了,媽媽就沒有菲菲了。”


    “那我不嫁,就一輩子跟媽媽在一起。”


    “哈哈……現在說得好聽,到時候還不知道聽不聽媽媽的話。”


    “我聽啊,媽媽說什麽都聽。”


    這是很久遠很久遠的記憶,此時卻突然浮出腦海,她覺得自己太沒良心了,她忘記了自己曾經對母親的承諾,在她被感情所傷的時候,母親的心一定比她疼千倍萬倍,所以總是嘮叨著讓她離婚。


    她肯定覺得很失落,女兒為了一個男人,把母親忘記了,在母親最需要她的時候,都沒有守在床前。


    “媽……媽……對不起,你不要死,我什麽都聽你的,我讓他走,求求你,留下來,留在我身邊,求求你!”


    韓菲在撕心裂肺的哭喊,母親的眼睛卻慢慢的合上了,嘴角還帶著幸福的笑容,仿佛爸爸真的就在身邊牽著她的手。


    “菲菲,節哀,伯母走了,走得很安詳。”


    “媽……不要走……”


    夜晚的醫院,像這樣的哭聲幾乎每天都有,來去匆匆的護士,卻被韓菲的哭聲打動了,眼睛都紅了。


    方鏡之想起父親去世時,自己也是這樣無助,傷心難過,那時的他,孤苦無依,一個人跪在父愛床前,哭到天亮。


    韓菲感覺自己的眼淚都哭幹了,天也亮了,母親都沒有再醒來,護士過來提醒,要將屍體放進冰櫃,或者讓冰遺館過來,這樣橫在路上,肯定不行。


    韓菲明白,但身子僵得無法動彈,還是方鏡之將她扶到一邊,幫她將母親送進了太平間。


    母親的死,對韓菲的打擊是巨大的,在內心深處,她將父母的死完全怪在自己的身上,如果不是她,這個家原本是快樂的,父母不可能經受這麽多痛苦磨難;如果不是她,哥哥不會離婚,生活艱難;如是不是她,飛飛不會失去飛雅;如果不是她,李君不會失去飛雅,似乎所有人的痛苦,都是她造成的。


    她的心理壓力太大,終於將自己給擊垮,她不吃不喝不睡,就一個人呆著,像傻了一樣,成天的活在抑鬱與悲痛當中。


    雖然蕭陌禦受了槍傷,沒完全恢複,但他卻撐著將韓母的喪禮辦得很隆重,來的親朋好友,無不痛惜,說韓母是個大好人,韓家一家人都是重情重義的好人,為韓母來送行的人很多。


    韓菲隻是呆呆的跪在母親的靈堂前,聽著眾人對父母的讚美,每一句話,都像是在責備她,於是,越發的自責。


    自責的同時,也有恨在蔓延,她的腦海中甚至無數次的描述出自己衝進醫院,拿著一把刀,將雷叔砍成肉醬的想法,大不了同歸於盡,她覺是自己活得窩囊,才會讓人這樣欺負。


    還有朱麗,她也在幻想,每天都要想很多次,她的雙手死死的掐著她的脖子,痛苦的掙紮,斷氣。


    “菲菲,吃點東西。”方鏡之給她送來了一碗麵,已經三天,韓菲都沒進食,整個人身上都散發出一股殺氣,像一座雕像,跪地母親的靈堂前。


    大家都十分擔心她的身體,但韓菲就像失了靈魂的木偶,對大家的關心完全感受不到,她沒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沉浸在殺人的快感中,一個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


    她無力控製,深陷其中。


    得不到迴應的方鏡之,很無奈,恨不得撬開她的嘴巴,直接慣下去。


    “菲菲,吃點好不好?”


    蕭陌禦接過了方鏡之手中的碗,陪著韓菲跪下來,此時的靈堂,親朋好友已經全走光了,夜也深了,隻有幾個極好的朋友還堅持守著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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