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柔和的灑落在小院之中,隱約之間,可以聽到前麵莊子李敬住的院子裏麵的喧鬧聲,那是李成母親死後,莊子裏麵正在為她處理後事,如果按照正常情況的話,李霖作為庶子,是必須要前去守靈的,但是他沒有去,也沒有人來請他去,更沒有人指責他。


    前生他從未有過這種體驗,從他離開李家開始,他就不停的在掙命,去偷師,去習武,去偷竊,甚至去搶劫殺人!隻為了活下去,為了報仇!


    後來他報了仇,李家徹底煙消雲散之後,他又開始在盧王麾下效命,不停的在跟那些同僚爾虞我詐,不停的在戰場上奮力搏殺,所有人在他眼裏,都隻是工具,可以被犧牲,被出賣,被收買,被欺騙,隻為了一步步的走到人道巔峰。


    直到黑胡人的鐵騎殺向他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錯了,所有人都錯了,中原已經被他們所有人合力禍害的徹底天下崩亂,再也擋不住黑胡人的鐵蹄肆虐。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明白,他們都跌入到了當今大陳皇帝設下的局中,可惜一切都已經晚了,他率領最後的兵馬,駐守在洛陽城中,麵對著烏雲一般蜂擁而來的胡人,做了最後的抵抗,直至身死氣消。


    而現在,他才知道,這樣的平靜是多麽的難得,多麽令人享受,現在他的人生可以重新來過,他寧願永遠的守著這一片寧靜,陪著小蘭渡過剩下的餘生,如果想做點什麽的話,那就是不妨探索一下周元留給他有關神道方麵的事情,如果能成神的話,倒是也算是個不錯的目標。


    李霖再一次檢查了自己頭頂,一根淡淡的白色本命氣運呈柱狀立在他的頭頂,比起當初李成頭頂的那根本命之氣,他這根本命氣運還趕不上李成,這說明他雖然奪了李成的本命之氣,可是卻並未全部收為己用,還是有不少氣運在他奪氣的時候,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一根若有若無的絲狀白氣,從祖祠那邊鏈接到了他的本命氣運上麵,這是李家家族的氣運,分攤在他頭上的一絲,這代表了他被這個家族的吸納和認可。


    雖然這一絲若有若無的氣運,對他本命之氣並未有多大助益,可是李霖還是很看重這絲家族的氣運。


    前生他始終沒有得到李家的認可,也未被列入族譜,所以始終都被排斥在族人之外,作為一個人來說,即便是壞人,也在潛意識之中,希望有親人,並且可以得到親人的認可,可是他前生從未得到過這樣的認可,除了無盡的羞辱之外,他始終都被所有族人排斥在外。


    直至小蘭被李成虐殺之後,他徹底斷掉了融入這個家族的希望,走出了這個莊子,踏上了他複仇的道路。


    最終這個莊子這個家族,在他的暗中推動之下,終於家破人亡,全部李家族人,一共一百七十六口,不帶莊子裏麵的家奴仆婦,除了最後四叔公帶著四個李家子弟遠遁他鄉,徹底消失不見之外,其餘的一百七十一口,全部淪為了刀下之鬼。


    當他大仇得報的那一刻,得到的不是複仇後的喜悅,而是無盡的失落,一閉上眼睛,他就看到一百多口李家族人,在向他索命,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使得他從最初的後悔變為了殘暴狡詐,胸中充滿了暴戾之氣,殺戮和爾虞我詐,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但是此生這一切都改變了,他通過自己的努力,懲罰了李成,還


    (本章未完,請翻頁)有林福李貴等幾個幫兇,重新得到了父親李敬的重視,得到了家族的認可,現如今這絲來自家族的氣運,使得他產生了一種全新的體驗,這種體驗到底是什麽?一時間李霖想的有點癡了。


    過了很久一個詞躍入到了他的腦海之中,歸屬!對!就是歸屬感!他前生如同一個孤魂野鬼一般,在世間掙命,從未有過任何歸屬的感覺,不管是他跟隨誰,為誰做事,加入任何利益集團,都從未產生過這種歸屬感。


    原來這種感覺,令人如此享受,李霖站在小院之中,沐浴著月光,一時間什麽都不願去多想,隻是沉浸在這種平和之中。


    李霖呆在小院之中,連續數日都沒有出過院門,直到李成母親餘氏的喪事辦完之後,他才被三叔公招去。


    三叔公告訴李霖,李成死了,李成拿到了母親給他的財物之後,去了蘭縣縣城,在酒肆之中豪飲了一場,喝的酩酊大醉,然後又去了賭場,把身上所有錢財都輸了個精光,第二天就流落街頭,後來他在縣城碰上以前的酒肉朋友,將他好生羞辱了一番,李成離開了縣城。


    當人再發現他的時候,李成倒斃在了距離李家並不遠的荒野之中,人已經變成了一具幹屍,可以判定,李成孤身一人在荒郊野外,碰上了猛鬼生啖活人生魂,最終被吸光了生氣,魂飛魄散成為了幹屍。


    李敬得到消息之後,便一下病倒,已經一天滴水未進。


    三叔公歎息了一聲道:“李成之死,可謂是咎由自取,他自幼在族中受到嬌慣,隻知道肆意妄為,但是卻不知世間險惡,這樣一個人死不足惜!他的死,對於我們李家來說,並不算是一件壞事!


    而你父親李敬,從你幼時開始,便視你為無物,虧欠你甚多,這是他的錯,現如今他已經知錯,作為人子,你應該前去探望他一下!畢竟你割不斷他與你的血脈!否則的話你就讓我太失望了!”


    李霖沉默了一陣,點了點頭:“三叔公教訓的極是,過去的就過去吧!現如今我已經入了族譜,那麽就真正是李家的子弟!家父縱然有千般的不是,現如今他未逼迫侄孫前去參加餘氏的喪事,已經算是對待侄孫特別寬厚了!


    我的身體中始終還流著他給我的血脈,這一點任何人都割不斷。侄孫知道該怎麽做了!請三叔公放心便是!我這就過去!”說罷之後李霖躬身對三叔公深施一禮,轉身朝著李敬的院落走去。


    李霖接過一個丫鬟手中端著的藥碗,緩步走入了李敬的臥房之中,一個婦人正坐在床邊暗自垂淚,看到李霖走入房間,婦人趕緊站了起來,擦著眼淚小聲對李霖說道:“霖兒,你來了最好,你父親一天都不肯吃東西,水米不進,你來勸勸他吧!”


    這個婦人乃是李敬的妾室劉氏,餘氏死後,她在李敬院子裏就算是大婦了,但是她性情柔和,不似餘氏那樣乖張毒辣,也沒有欺辱過李霖,甚至偶然還幫補一下李霖,心地倒是也算善良,李霖對她並無什麽不滿。


    點了點頭見禮之後,劉氏迴頭看了一眼李敬,轉身退出了臥房,反手帶住了房門。


    李敬直到這個時候,才睜開了眼睛,看著李霖的眼神十分複雜,李霖端著藥碗,聞了一下,雖然他並不懂湯藥,但是卻可以從味道之中查知此藥對李敬很有好處。


    “你還是來了!”李敬


    (本章未完,請翻頁)忽然開口道。


    “父親!孩兒不孝,直到現在才得知您病倒,來的遲了,還望父親見諒!”李霖淡然答道。


    李敬眼神閃爍了一下,露出了痛苦之色,接著閉上了雙眼,眼角忽然浸出了一滴渾濁的淚水。


    “為父並不怪你,這是為父自作孽,理所應當!你還在恨我吧!這麽多年來,我欠你太多了!那些東西,根本不足以償還這麽多年來我對你的虧欠!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知足了!”李敬閉著眼沉聲說道。


    李霖猶豫了幾猶豫之後,緩步來到床邊,伸手托住了李敬的脖頸,輕輕將他扶起來,拿來一床毯子,墊在了李敬身後,將湯碗湊到了李敬的嘴邊,輕聲說道:“三叔公說的對,不管以前如何,我都無法割斷和您的血脈!為人子者,不該總是記著長輩的不是,所以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藥已經快涼了,父親先喝了藥,我們再敘話不遲!”


    這是他這一生來,第一次靠近這個被他稱作父親的男人,以前他曾經多少次希望能親近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卻都無一例外的被冰冷冷的拒之門外,以至於這種期待漸漸的轉化成為了一種恨意,同為人子,而他為何卻如此不受待見?


    可是現在,他有了這個親近這個男人的機會的時候,卻又覺得邁出這一步是何等艱難,以至於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如同身負萬斤巨鼎一般,舉步維艱,僅僅是將其扶起,這麽簡單的動作,就讓李霖出了一身大汗。


    一天都滴水不進的李敬,在聽了這句話之後,又睜開了眼睛,看著李霖,很順從的張嘴把湯藥喝了下去。然後盯著李霖問道:“這是你心裏話嗎?”


    李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繼續淡然的和李敬對視著,過了一會兒之後,李敬忽然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道:“這不是你心裏話,你還在恨我,為父看得出來!但是我不會怪你!今天為父給你親口道歉,雖然不求你原諒,但是也希望你能給爹一些時間,來彌補一些爹以前的過失!


    現在你能這麽說,爹也知足了,那麽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以後你多學著幫著為父做些事情吧!現在我還不能死!否則的話就沒機會來彌補對你的虧欠了!”


    李霖也微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多謝父親大人!”


    李敬在看到了李霖之後,精神恢複了不少,也有了胃口,喝下了湯藥之後,在李霖的服侍下又吃了一碗粥,甚至開吃了一小塊餅子,讓家裏麵的人都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有人飛奔前去族堂,把消息通知了三叔公和李辯,三叔公和李辯對視了一下,都點了點頭鬆了一口氣。


    李辯開口說道:“這個霖兒非一般人也!他忍辱負重十餘載,逆境之中卻不頹廢自誤,反倒刻苦攻讀,積累學識!


    這幾日我一直都在觀察他,自從入了族譜之後,您處置了李成,他也算是一朝得勢,卻不跋扈,那個小蘭僅是一個婢女,跟隨他吃苦十年,他不曾相忘,對她極為善待,也沒有因為得勢之後,便去刻薄那些曾經羞辱過他的兄弟和仆役,挾私報複!可見其既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同時也心胸寬廣。


    現如今還能拿起放下,摒棄舊怨,前去探望他爹,進退有度,但是又不假意阿諛,愛憎分明,真性流露,心智之堅常人難及,如若栽培可擔大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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