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野城城頭濃煙滾滾,喊殺聲幾乎在兩海裏外都聽的到,望遠鏡裏也是一片激烈的戰況,看來柴田軍攻城正緊,我們來的正是時候,或者說……微微有些早。


    我理由相信,相比於東瀛普遍建設的相當於“寨”的城池,高麗這種類同於大明朝的真正的堅城絕不是身材矮小的倭寇那麽容易攻陷的。


    羽柴秀吉在扮慘,看到城頭上來迴奔走的拿著火把的人,我更加啼笑皆非的確認了這一點。


    他想讓我早些介入戰鬥,其實倒也無可厚非,不過他肯定忘了我手中的航海望遠鏡這一神器,換句話說,活兒有些粗糙啊。


    我緩緩的命令戰艦和運輸船隊脫離,嵐帶著運輸船隊,載著葉思忠和關寧鐵騎墜在後麵,而我則與阿迪肯一起率領戰艦隊,逐漸逼近了金野城外的海灘,讓幾乎整個戰場都覆蓋在自身的射程之內。


    “先生,我們還不參戰嗎?”九鬼政孝問道。他看到金野城方向的情況,有些為我著急。他擔心羽柴秀吉撐不住,會對我的總體戰略造成負麵影響,也是拳拳之心,我十分理解。


    “不急,夥計,再等等。”我笑著解釋道:“船隊進入涉及位置還需要調整隊形呢,別急。”


    九鬼政孝見我一點兒不著急,忽然明白了什麽,頓時也不急了,而是望著遠方的城池在出神。


    “怎麽了?”我問道。


    “我從沒想過有這麽一天,我會幫助羽柴秀吉作戰。”九鬼政孝歎道。


    當年織田信長摧毀伊賀,羽柴秀吉在其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伊賀忍者一直將其視為敵人,此時心情複雜完全可以理解。


    “不,你的理解有問題。”我輕漫的說道:“你不是在幫助羽柴秀吉作戰,而是在挑唆羽柴秀吉和柴田勝家打生打死!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


    九鬼政孝眼前一亮:“正是!先生,我明白了!”


    我無聲的笑了笑,而與此同時,我們的艦隊已經完成了隊形的排列,麵向著金野城形成了一條完整而優美的戰列線!


    望遠鏡裏,金野城的東南角開始冒起比方才更加濃密的煙霧,而柴田軍的主力已經突破了夾擊的敵軍,雲梯架上了城池的東南牆壁,開始攻城了!


    我放下望遠鏡,目光來迴一掃,指著城東南的柴田勝家主力所在位置道:“開炮!目標點——金野城東南柴田軍主力!一個基數!急促射!”


    九鬼政孝眼睛一亮,立即跑去傳令,不大一會兒之後,我的座駕率先響起了劇烈的炮擊聲!


    各船先後開始射擊,密集的彈雨仿佛冰雹般傾瀉向柴田勝家的主力所在,他們的陣型立即出現了混亂。


    對於我的艦隊炮擊的威力,大多數柴田軍宛如夢魘般深深的記在心裏。如今噩夢再次臨頭,他們沒法不驚懼失措。


    隨著距離的臨近,我從望遠鏡裏分明看到柴田勝家所部內心的撕裂。


    大量的軍士驚恐萬分,想要尋找掩體躲避這要命的炮彈,但高層不這麽想,他們反而加緊催促著士卒前衝攻城。


    進城了就安全了——他們大概是這麽說的,但是士卒並不傻,攻城和進城雖然隻有一字之差,但內容和實質卻是千差萬別,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死在攻城而未入的路上,又有多少人躲得過這暴風驟雨般的炮彈!


    在三輪射擊之後,僅靠著威脅和說服已經無法解決心懷退意的隊伍,處決開始逐漸在各處的出現,並漸呈彌漫之態!


    “一個基數之後,火力向後延伸,引導羽柴秀吉出城迎敵!”我望著戰況再次下令道。


    柴田勝家軍的混亂比我想象的來的還快,看來他們的士氣比我估計的還要更加低落——低落的多的多!


    所以我縮短火力準備的時間,提前下達了進軍的指令。


    人們在作戰時的心態很奇怪,正常狀態下遇到強大的威脅,會出現強烈的心理波動,但是一旦習慣或適應了這種威脅,就會變得更加堅強和頑固。


    所以我就是要抓住他們的心理空檔期,讓近戰部隊登場,一舉徹底擊潰柴田勝家的力量。


    一個基數炮火射擊結束,柴田軍的主力已經逐漸脫離了金野城東南,開始向著城西方向移動,目的是利用敵城來掩護自己。


    他們很聰明,但是卻輸在太不了解我們的能力。


    我們艦船上裝備的已不再是老式的手推炮、炮管炮架完全焊死,而是可以在十度到八十度之間靈活調整高低標尺、左右十五度調整水平標尺的先進產品!


    他們縮在城池後麵,占位更加靠近,單位麵積人員更多,可是能得到的除了心理上的安慰之外,卻在我方的大角度吊射之下傷亡更加慘重!


    而且他們站的密集,羽柴秀吉在城上居高臨下的射擊效果也更好,因此,就這一個錯誤的決定,徹底導致了柴田勝家軍的混亂和崩潰!


    “左大臣,所啟藍的炮火向後延伸了,這是在指引我們出城作戰!”石田三成靠在城牆上,仔細的觀察著艦船炮火的彈著點,忽然開口說道。


    “出城?”藏在敵樓裏的羽柴秀吉還有些驚魂未定。方才看到艦船的炮口對向了自己,本來驚恐的以為那艦隊上的明朝人打算連自己一網打盡。


    然而當炮火開始侵襲,他才知道這種吊射的威力竟然如此巨大。慢慢的,也敢抬頭去看外麵的情況。


    城外的柴田軍正在炮火的壓製之下緩緩後退,每一息之間,都有大量的士卒死在炮火和槍擊之下。按照戰場指揮的原則,此時的確應當出城迎敵!


    “三成說得對,準備開城,留下五萬人守城,其餘部隊,全力破敵!”羽柴秀吉尖聲叫道。


    在他的命令下達十分鍾後,金野城東、西二門忽然放下,大隊的羽柴軍開出城防,向著潰敗的柴田軍快追去。


    相比於柴田軍的盔外甲斜、狼狽不堪,羽柴軍絕對當的上盔明甲亮、士氣如虹的評價!


    雙方再次交火,不過攻防雙方卻對調了方向。在延伸炮火的打擊直下,柴田軍打的戰戰兢兢,巴不得早些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而秀吉軍卻越戰越勇,屢屢突破柴田軍的防線。


    聰明的島津義久帶領本隊處於出城軍隊的中部,他知道這裏是相對安全的位置,因為他是除了猜到我心思的石田三成、羽柴秀吉等人之外最了解我心態的人。


    他知道,麵對著遠東瀛兩方麵火力相加總和數倍的火力壓製,那支炮火後麵的手的主人真的是一念定人生死。


    所以他十分小心的與柴田軍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並不追的太緊,也不離得太遠,非常佛係的吊在後麵,打打走走,走走打打,任誰都找不出毛病,卻又一點兒不傷自己的元氣。


    我看不到島津義久的隊伍在哪裏,也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我知道我的想法——再一輪炮火延伸安全打在柴田軍的後方,將其徹底截為兩段,一半向著遠方潰逃,另一半則不得不調頭與秀吉軍拚命!


    這種時候,隻有和敵軍混在一起才是安全的吧!柴田軍中大有人如是想到。


    於是他們開始以前所未有的強猛態勢衝擊背後的羽柴秀吉軍,這就導致除了島津義久以外的其他部隊立即遭受了沉重的反製和打擊!


    島津義久怎麽暗暗慶幸、其他人怎麽拚死苦戰我不管,我需要管的是——我們的人也該登場了!


    三在白天依舊明亮耀眼的信號彈飛向天空,這是總攻開始的訊號。潛伏在側近的李如鬆、已然在淺水區登6的葉思忠看到之後立即精神一振,隨即指揮部隊,全力向著戰場的正東、東南兩個方向衝去!


    他們距離戰場還有兩三裏地,我們必須趁這個區間打出最後一組火力準備,為他們的衝擊做好充分的鋪墊!


    炮火橫飛,大明軍麵前的柴田軍再次遭遇了暴風驟雨般的襲擊,一時間亂象紛呈,混亂四起,絕對是騎兵衝擊的最好時機!


    近了!近了!更近了!


    葉思忠的關寧鐵騎一馬當先,宛如一支銳利的鋒矢,倏忽間已經到了倭寇麵前!


    三攢射過後,義無反顧的撞進了柴田軍的陣型內部!


    遠遠望去,他們就像是一柄切入了豆腐的快刀,又像是破開波浪的船槳,不斷深入敵軍內部,將本就混亂的柴田軍攪的七零八落!


    隨即,大規模的李如鬆所部掩殺而至,就像貪婪的魚兒,一口一口吃掉了麵前的魚食,穩穩的向前推進著!


    看到背後的大明軍,正在與羽柴秀吉軍死戰的柴田勝家長歎一聲,他知道大勢已去,卻沒想到會來的如此之快,沒想到會結束於名義上的友軍和敵人的聯手!


    還打嗎?他在彷徨。


    殺!秀吉軍士氣再次沸騰!


    此消彼長之下,被大明軍和秀吉軍夾在中間的柴田軍再也支撐不住,漸漸的開始出現了潰逃的小股部隊,且這種狀況愈演愈烈,逐漸演變為大規模的潰逃!


    大明軍哥秀吉軍終於在戰場上見麵了!因為葉思忠鑿穿了柴田勝家的部隊。


    雙麵四目相對,目光都落在了對方右臂的紅巾上。


    氣氛一時間非常微妙尷尬,雙方都覺得心頭彌漫著深深地荒誕。


    今天……算是友軍吧!


    葉思忠暗歎一聲,一聲唿喝,在羽柴秀吉軍麵前調轉了馬頭,又在秀吉軍膽戰心驚之間,向著柴田軍的潰逃部分再次起了猛烈的衝鋒!


    如果……不和他們為敵多好吧!


    感受著那可怕騎兵帶起的地麵震動,聆聽著炮火紛飛、慘叫四起的悲壯,絕大多數身在一線的秀吉軍士如此想著,隨即又感歎自己的幼稚。


    總有一天,我們還會是敵人!至少在今天,一起奮戰吧!


    淩空飛舞的紅巾終於匯成同向的洪流,滾滾的卷向柴田勝家殘部。


    大戰還在戰場的每一個角落繼續,但實際上,真正意義上的戰鬥已經在不久前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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