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上,波濤起伏,看似一覽無餘,其實暗藏殺機。


    這讓我想起了趙忠祥老師在《動物世界》裏的著名台詞:氣候漸漸變暖,又到了動物們交配的季節......


    嗯,又到了狩獵的季節,對我來說。我的獵物正是將由東瀛開往高麗的柴田軍勢後勤運輸隊!


    夙紮根在東瀛,根據我的要求已經把勢力灑滿了四島上下——這要得益於石川五右衛門在馬六甲發展下來的新伊賀眾,讓我擁有了幾乎源源不絕的忍者資源。


    高麗的戰爭,說到底是後勤補給的戰爭。高麗本土國小民寡,除了地理位置之外堪稱標準的垃圾地段,想要就地補給的難度很大。


    尤其是東瀛兩軍破紀錄的幾十萬大軍壓境,想要靠著高麗地產的那些糧食補給簡直難上加難,所以靠著海運的方式從本土運輸就成了最大的補給渠道。


    據夙的情報,投靠了柴田勝家的上杉景勝擔負起了糧食運輸的職能。為了避開羽柴秀吉的勢力,他們將把收集到的糧食整體運往岡崎,從德川家康的領地上出海,往南兜一個圈子,最終到達釜山。


    之前已經采取這種模式連續運輸了三次糧食補給,每一次的運輸量大概夠前線軍勢消耗一個月到四十天,即將到來的是第四次運輸,也是截至目前最大的一次。


    東瀛兩軍進攻高麗之時仍是盛夏,如今卻已入冬久矣,但戰士們卻仍穿著夏季的作戰裝束,隻不過在裏麵或外麵加了一些從高麗搶來的民服。


    想要靠著劫掠完成補給是不現實的,因此這次的運輸隊裝載了比以往幾乎多一倍的物資——除了糧草之外,還加裝了能滿足三分之二前線部隊配備的冬衣。


    但是東瀛的海運能力畢竟也很有效,再加上九鬼嘉隆長宗我部元親島津義久等長於水戰的人全倒向了羽柴秀吉,柴田勝家能夠抽出的運力更是捉襟見肘。


    因此這次把能調動的船隻全征伐了來,就是為了一次解決大問題,不要再一迴一迴軟刀子割肉——盡管海運便宜,那也僅僅是相對而言,實際上還是有很大成本的。


    據情報顯示,上杉景勝的船隊共一百五十艘左右,聽著數字很嚇人,但實際上卻全是小型船隻,中等規模的船隻在他這裏都算得上主力艦了。


    在他們的麵前,我的新式戰船簡直稱得上海上堡壘航空母艦!對付這些運輸船隊,我目前帶著的二十幾艘近一半的艦隊足夠了!


    當然,我不管做什麽都特別注重接地氣,於是我又讓嵐去了一趟東瀛,購買了一些二手安宅船,簡單做了武裝。至於做什麽用,我自有道理。


    我的艦隊就埋伏在釜山東偏北一百海裏的位置上,這裏是上杉景勝必經的航線。很多人不理解,大海那麽大,為什麽不能隨便航行,非要設置航線呢?


    實際上,之前我就講過,在十八世紀經度的準確方法被那個幸運的鍾表匠發現和解決之前,所有航海士都隻能沿著既定的航線去航行。


    這一方麵是熟悉的航線上水文風向礁石等情況比較熟悉,出現問題的概率低,另一方麵,想想看,當你在無盡的大海上,隻知道自己南北方向上到了哪裏,卻不知道東西方向在什麽位置,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情!


    說這些很多人可能還不太明白其中的關節所在,舉個栗子——《魯賓遜漂流記》很多人都很熟悉,書中主人公魯濱遜出身於中產階級,他父親常用知足常樂的哲學教育他,要他滿足現狀,不要出海。


    但海外的世界像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誘惑著他,他雄心勃勃,決心舍棄安逸舒適的平庸生活出海遠航。第一次出海他幾乎淹死。第二次出海,又被海盜擄去,逃出後在非洲發了財。但他仍不死心,經別人提議,再次出航,結果滯留海島,這一滯流就是二十八年。


    這樣問題就出來了,當艦隊在海上遇到暴風雨之類的災難,不可抗力將船隻吹的遠遠偏離了航線,該怎麽辦?


    比如說,你的艦隊從巴布亞新幾內亞的俾斯麥群島出海,駛過俾斯麥海,經過帛琉,向著馬尼拉駛去。但是很不幸遭遇了暴風雨。


    結果昏天黑地好幾天,等到你驚喜的發現雨停了風歇了,卻愕然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被吹到了那裏——假如說,被吹到了同一緯度的關島附近海域,在隻知道南北緯度不知道東西經度的情況下,該向著哪邊邊去航行呢?


    換句話說,在這種情況下除了向著正東方向航行或可能有一絲生機,往北往南往西......好吧,最終要的辦法忘記說了,那就是祈禱吧!


    這就彰顯了航線在這個年代的重要性,尤其是對上杉景勝這樣並不以航海見長的東瀛大名,死死的扣住航線,是他安全達成使命的首要之義,重要性甚至遠遠超過了武力防護!


    所以在這裏,我一定能等到上杉景勝!


    哨戒船被放出去二十海裏,對我的告訴艦隊來說也就是一小時的海程,但上杉景勝的艦隊卻需要至少三個小時,這就是我敢在大海上大模大樣伏擊他的底氣所在!


    甚至這都不能算是伏擊,應該算是打劫才妥帖吧!


    隻是茫茫大海,等待總是漫長,畢竟大海啊,tmd全是水,看向哪個方向都一樣。日出日落雖美,但每天都一成不變,看多了總會膩的,不是麽?


    在嵐趕到指定海域與我匯合的第五天下午,哨戒船終於全速迴到了我的主艦隊所在,告訴我:獵物咬鉤了!


    就像是麻木的神經被注射了一支興奮劑,我頓時來了精神!


    在我的擺布之下,艦隊很快形成了幾個梯次——第一梯次,正對著上杉景勝方向的是嵐的安宅船艦隊,當然嵐已經迴到了我的旗艦上,指揮的是當初招聘來的蘭帕德和喬科爾兩人。


    經過這麽多年的考察,這兩個小夥子,嗯......老小夥已經贏得了我的信任,具備了獨立帶領船隊的資格。


    在安宅船隊之後,是華梅帶領的北海大型三桅帆船艦隊,形成了第二道戰列線。


    而隱藏在最後的,正是我和阿迪肯分別帶著的英式蓋倫大型艦隊。離得遠一些,船顯得小一些,同時也看不全——畢竟地球是圓的,不是麽?


    按照哨戒船趕迴的時間計算,上杉景勝到達我們麵前海域的時間大概是一個半小時後,我抬頭看看天,冬日裏天黑的極早,那會兒應該正是入夜之前的朦朧狀態吧!


    於是,我又讓三條戰列線向西撤退十海裏,與上杉景勝同向航行,客觀上增加了我們之間的相對距離。


    目的隻有一個,我要在完全入夜的狀態下襲擊上杉景勝,這倒不是怕白天襲擊他讓他跑了,而是我還有別的更深層次的目的在裏麵。


    艦隊開始向西航行,本來已經氤氳漸升的傍晚仿佛定格在這一刻,並沒有隨著時間推移而變化,至少暫時是。


    很多人可能會有過這樣的經曆,前一世記得又一次,我從京師乘坐飛機飛往西北,五點起飛,天色已經開始昏暗,可是當我七點多在黃土高原的金城降落時,太陽卻依舊高高掛在天上。


    此時的情況一模一樣,隻是航船的速度遠遠比不上飛機,更趕不上地球的自轉,於是我們在我們到達目標位置後不久,便隻能愉悅的目送著太陽君一路西沉,最終降落在海平線上。


    當天空升起瑰麗的火燒雲,呈現出一片紫金橙紅的色澤之時,頭頂的瞭望手開始唿喊:正東方發現敵情!距離,六海裏!


    該來的總會來,想跑的快別想了。戰鬥的突然到來讓上杉景勝措手不及,負隅頑抗了不過二十分鍾他就放棄了。


    原因無他——麵前的這隊安宅船簡直像是開了掛!明明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裝備,為什麽他們的火力那麽強大?


    在接火的第一時間,上杉景勝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命令艦隊搶占上風位,爭取優勢。


    這本來是毫無問題的,但是在我方宛如暴風雨般的火炮侵襲之下,上杉景勝終於意識到,這種掙紮是徒勞的。此時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讓艦隊四散逃跑,並向天照大神祈禱,後麵那支可怕的安宅船艦隊不要追向他的方向!


    當然,在上杉景勝下令艦隊四散逃跑之時,他非常雞賊的沒有選擇最安全的正東方向逃竄,而是選擇了次安全的正北方向——隻要能從這裏逃出,他便可以就近從高麗東部任意海岸線登陸,爭取生機!


    這不可謂不狡猾,但是他再狡猾,卻也永遠想不到我的想法。


    體現在具體情況上,就是我們的追擊做的粗糙而潦草,並沒有搜索主將的意思,隻是簡單粗暴的把他的艦隊盡可能多的送進海底,讓那些補給輜重盡可能的喂魚就可以了。


    上杉景勝的心有沒有在滴血,又或者他怎樣思考我們的身份並不重要,因為他一定需要一套說辭來圓這件事——為了生存。所以我並沒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他身上,而是調轉船頭,向著西南駛去,目標——旅順,我需要補給一下,為下一次戰鬥做好準備。


    返程途中,華梅幾個人湊在我旁邊,提了一籮筐的問題。


    比如華梅問我,為什麽隻襲擊柴田勝家的補給艦隊,卻不襲擊羽柴秀吉的補給艦隊。


    比如拉克申問我,為什麽不全殲敵人,偏要放走一些。


    諸如此類,林林總總,這幫家夥問了一大堆,都是他們想不通的問題。阿迪肯漢語也學得有些水準了,同樣磕磕巴巴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鳶見大家一起欺負我,立即嘟著嘴跳了出來,表示隻要是我的決定,不用問為什麽,執行就是了。這個觀點倒是得到了不悔的全力支持,這算是無腦挺了我一把,可別人不答應,氣的華梅過去猛揪鳶的臉蛋,嵐在一邊推波助瀾,幾個人鬧成一團。


    我任由他們鬧了一會兒,等到這些家夥都眼巴巴的望向我,我才端著茶杯悠然問道:我們這場戰爭的目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麽?


    華梅接口便答道:自然是滅了倭寇,迴家過年!


    她的說法引來一陣嗤笑,她本人卻毫不在乎,大大咧咧的迴頭反問:咋了?不對嗎?


    又是一陣哄笑。


    我跟著笑了笑,卻停下繼續說道:前方之敵有幾十萬,我們就算吃掉他們再多的人再多的補給,他們也有屹立不倒的實力。而且,若是我將雙方的補給全搶光,把這些人逼上絕路,他們會不會不顧一切反衝擊大明朝呢?


    我的話,讓這些家夥陷入了深思,我索性也別藏著掖著了,便繼續說道: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我隻打柴田勝家,卻養著羽柴秀吉,他們之間原本的均勢就被打破了!給予取得冬衣糧草而不得的柴田勝家看到隔壁的羽柴秀吉要啥有啥,自己的艦隊又恰好在夜間被一對安宅船襲擊了......


    鳶眼睛一亮:你是要他們狗咬狗?


    我笑道:狗不咬狗,難道咬你麽?


    鳶聽了不依不饒,撲上來咬我的胳膊,我隻能大唿狗去咬狗,別咬人啊!船艙裏一時間不已。


    這自不必提,我盡情的放鬆著神經,因為我根本不擔心柴田勝家有其他打算。


    在這種情況下,他一定會首先眼紅最可企及的羽柴秀吉,會想方設法去算計這位勁敵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因為,這就是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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