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閣的開張,正如我們之前的預料,迎來了一波銷售狂潮。這一波持續了將近兩個月,其直接導致我們不得不連續三次去銀行存款,將大量的實物金銀轉換成承兌銀票。


    兩個月後,這股狂潮漸漸散去,但形勢依然火熱,每天的流水還是讓青蓮、玉荷半夜笑醒。這倆人一再向我感歎,還是歐洲人的閑錢多,早知道就早一些來了。


    我聽了不由的啞然失笑,立即糾正了她們的兩個錯誤觀點。


    首先,並不是歐洲的閑錢多,而是他們的錢更加集中,貴族也更喜好附庸風雅,正所謂錢多人傻,當然這也是我們最喜聞樂見的。


    另外,這次青玉閣的大火也是適逢其會,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果不是如此,斷不可能達到這樣的高度。


    倆妹子聽完了吐了吐舌頭,表示知道了。隨即玉荷又微微皺著眉頭,說起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幾天,有一位客人連續來了青玉閣幾次,卻都是隻看不買,負責接待的前台態度依然十分熱情,主動靠上去詢問需求。


    當然,背地裏讓保安多加觀察也是有的,這是行業需要。不過這個人卻始終語焉不詳,直到今天上午,他忽然問了一句話:


    “你們的東家是不是墨西哥侯爵孫先生?”


    這句話立即引起了當值總經理玉荷的高度關注,此人行跡詭秘,目標又直指向我,於是玉荷便將之引到貴賓室進行詳談。


    可是這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卻始終不說正題,隻說如果你們東家有興趣,可以來見我,我帶來了一些他或可能感興趣的情報。


    玉荷當下不動聲色的應了下來,著人安頓好這位神秘人,隨即她便和青蓮急匆匆的來找我。


    在她們的認識當中,眼下的倫敦雖然看起來熱鬧繁榮,實際上背地裏暗流湧動,她們謹記著我當初說的話:過分小心,一千次也不多;大意送命,一次也太多了——於是便有了我們方才的對話。


    聽了她們的描述,我對這個人沒有什麽印象,至少不是很親密的人。但是本著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態度,我決定去一趟青玉閣總部,會會這個神秘人。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個人的情況之後,我的心裏總有一種很奇怪的緊張感。這個世界上不乏故弄玄虛、吊人胃口的家夥,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人不是。


    在青玉閣總部的二樓貴賓室,我見到了這位紅色頭發、留著微髭的中年男子。不認識,我肯定,但我依然十分客氣有禮。


    “這是我們放從東方運來的上等龍井,也請閣下一同品鑒。”我抬了抬手,屋裏僅剩的青蓮、玉荷便給我們端上茶杯,而後迴到我身後,靜靜侍立。


    男子喝了兩口,放下茶杯,微笑道:“我叫皮萊斯*剛薩雷斯。您不認識我,我也是第一次得晤尊顏。如今一見,果然是非凡任務,端的不凡。”


    這人一開口,竟然是一口流利的漢語!而且是帶著南方江浙一帶口音的漢語。這讓我心裏不由的一緊,看來真的是有備而來。


    於是我哈哈笑了幾聲,讚歎道:“能夠如此熟練運用萬裏之外國度的語言,不是天賦超人,就是長期留駐。依我看,閣下多半是二者兼而有之!”


    皮萊斯*剛薩雷斯也是哈哈一笑,看了我一眼,方淡淡的道:“我這次來,是想與墨西哥侯爵,不!應該說大明朝一等子爵、薊州大營副都指揮使孫啟藍先生談一筆生意。”


    我臉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心裏卻暗暗動了殺機。知根知底啊,若是有心算計,這樣的人比起舞刀弄槍、喊打喊殺的人可怕百倍!


    但是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既然來了,一定不會這麽簡單。於是我溫和的笑道:“生意,我很喜歡,誰會和錢過不去呢?隻是容我冒昧的問一句,閣下到底代表誰來談這筆生意呢?”


    皮萊斯*剛薩雷斯看了我一眼,隨即哈哈笑了起來,半晌後方道:“孫先生放心,我此來絕無惡意,我代表的人也是您所認識的人。”


    我聳了聳肩,示意他繼續說。


    皮萊斯*剛薩雷斯卻不開口,而是將眼光看向了我身後的青蓮、玉荷。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有外人在,他不說。


    我淡淡笑道:“我孫某人縱橫海上,也不是不懂規矩的人。這二位是我的心腹,閣下不必因她們是女子便看輕。有任何事,但說無妨。”


    皮萊斯*剛薩雷斯聞言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既如此,那我就直說了吧!”


    說著,他微微將身體後仰,輕輕靠在了靠背上,微笑著道:“常聞孫將軍深受前首輔已故張江陵厚恩,雖遠離朝堂,但心懷故國,多行衛國之事,不知可有此事?”


    聽到這裏,我不由的微微皺眉,這個人居然了解我這麽深入?看來他與明朝朝廷之人必然有著某種聯係。於是我淡淡的道:“倒是謬讚了,不知這與閣下所說的生意有何關係?”


    來人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麵,低聲微笑道:“當然有關係!首先我應該表明身份,我是西班牙人,我代表著你的忠實盟友。但是......”


    他笑的很神秘,用更低的聲音繼續道:“因為這宗買賣太過敏感,我的頭兒不想暴露身份,但是這個你應該認識吧!”


    說著,他拿出一個小小的徽章,那是我和老阿爾弗雷德見麵時彼此留下的信物,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必要時作為證明存在。


    居然是他!這段時間以來,我們之間的合作十分愉快,他求財,我求情報,相處的十分融洽。為什麽這一次他卻采取這種形式來與我對接呢?


    一時間我更加感到這件事的不同尋常。想了又想,還是讓青蓮、玉荷先下去。倒不是不信任她們,而是有些事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負擔,留在這裏隻怕對她們有百害而無一利。


    目送著二人離開,皮萊斯*剛薩雷斯笑的很舒暢:“果然如外麵的人所言,您是個十分精明、通曉事理的人!大人沒有看走眼!”


    此時的我卻沒有閑談的興趣,淡淡的道:“現在屋裏就剩你我,皮萊斯先生,所以就不必客套了。我和阿爾弗雷德先生一家互相信任,否則您也不會坐在這裏。”


    皮萊斯*剛薩雷斯點點頭,卻沒有直接說他的來意,而是講起了其他事情。


    “大概一百多年前,伊比利亞半島經曆了有史以來最黑暗的一段曆史”來人娓娓道來,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但依然細細聽著:“是的,我們的版圖整個綠化了,你明白是什麽意思。”


    我點點頭,皮萊斯*剛薩雷斯滿意的繼續道:“後來,卡斯蒂利亞和阿拉貢兩個王國聯姻,使得西班牙國力大增,能夠有力的反擊那些白頭巾,並成功的光複了伊比利亞半島。”


    我知道,他說的是中世紀西班牙被伊*斯*蘭化的那段曆史,的確黑暗,但是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西班牙光複了,這是神聖的偉業,可是,連年的戰爭造成了本國和周邊的極度匱乏!人*炸、經濟疲軟,大量的貨物囤積在街頭巷尾,直到腐爛變質也賣不出去。”皮萊斯繼續說著。


    這個我是知道的,那段時間的西班牙陷入了嚴重的“內卷化”危機,需求嚴重不足,可謂內憂外患。而說到這裏,我隱隱約約知道一點他的來意了。


    “黃金!我們需要黃金!”皮萊斯*剛薩雷斯突然提高的聲調,我當然知道,他不是問我要黃金,而是在敘述那段曆史。


    果然,他講到了西班牙航海業的發展:“內部沒有,我們隻能去外麵找。這裏就要提到一個有趣的人物——馬克*波羅。您想必聽說過他的大名吧!”


    我微笑著道:“一個誇大其詞、沽名釣譽的人。”


    皮萊斯*剛薩雷斯聳聳肩,無可無不可的說道:“他是什麽人不重要,畢竟沒有人會去修改他的墓誌銘。可是現實是,歐洲的王室都被說動了,他們需要東方遍地的黃金!”


    我笑著道:“可是他們卻委派了哥倫布那個蠢貨!讓一個路癡找航線,真是滑稽。”


    皮萊斯*岡薩萊斯也跟著笑道:“的確,這個蠢貨到死都以為他找到的古巴和墨西哥就是印度,還有華夏。”


    我揶揄道:“不知道他死之前,如果知道他找到的地方和目的地之間還有一萬英裏,這老兄會不會死不瞑目?”


    說到這裏,我們一起哈哈大笑起來。但皮萊斯*剛薩雷斯很快就不笑了,他繼續說道:“盡管哥倫布是個蠢貨,但也是個幸運的蠢貨——至少他找到了美洲!”


    我嗯了一聲,點點頭,皮萊斯繼續道:“在那裏,我們找到了大量的黃金、鐵礦、糧食和特產,攫取了數不盡的財富,而這也讓我們西班牙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日不落帝國。”


    “但是遺憾的是。”皮萊斯見我不置可否,便接著道:“我無法評價王室的對錯,或者他們是否聰明睿智,但是我們看得見的便是數不盡的黃金白銀被換成了奢侈品,而不是增強戰備。”


    “這一點上,英國人確實做得更好。”我迴答道。


    “沒錯!英國人,還有荷蘭人,以及麵善心狠的瑞典人。所以,我們需要更多的黃金來支撐這一切!榮耀!威嚴和勝利!”皮萊斯*剛薩雷斯用奇怪的語氣道。


    我拍了拍手,讚歎道:“偉大的構想,所以,這也與我們的生意有關,對嗎?”


    皮萊斯*剛薩雷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從懷裏掏出一件東西,緩緩打開。我知道,這是一份現階段最完美的世界地圖——盡管它並不完整。


    皮萊斯*剛薩雷斯看著我,用手從西班牙開始南下,越過非洲,橫跨印度洋,到達了東南亞,在馬尼拉的位置上狠狠的一拳砸了上去!


    他用一種近乎狂熱的語氣問我道:“腓力二世決定,在這裏,呂宋島集結大量的船隊、戰士和火炮,子爵閣下,請你猜猜看,他準備做什麽?”


    我心裏驀的一驚,忽然從記憶深處想起一件事,背後頓時冷汗直流!


    不為別的,正是為了由西班牙聯合葡萄牙等國一起提出的、劍鋒直指大明的——華夏征服計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海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就差一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就差一杯並收藏大明海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