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任,無論是對的還是錯的。自己點的菜,含著眼淚也得吃完不是麽?


    看到索妮婭出來的時候,黑胡子非常惱怒的道:“我不是說了讓你藏起來嗎?這裏有我,你為什麽要出來?”


    索妮婭非常平靜的看了黑胡子一眼,眼裏滿是憐惜的道:“一直是你在保護我,現在還沒有輪到我保護你了!亥登。”


    我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還有那孩子……


    索妮婭左右掃視一圈,最後將目光放在我身上,不卑不亢的問道:“是我弟弟讓你來的是嗎?你是東方人?”


    我沉默著,她卻歎了口氣方才繼續說道:“我隻是不想過那種被安排好的生活,為什麽這麽難?為了自由,我已經見過了太多鮮血,不該這樣的!”


    我忽然用漢語說了句:“你聽得懂我說什麽嗎?”


    索妮婭驚喜的望向我,著急的問道:“你是大明朝的子民?”


    說的赫然是不太標準的漢語,一看就十分生疏,但是語法語序上卻絕無問題。


    這樣一來,我基本上就可以確定她就是我要找的人!而且看她的臉型長相,與二叔祖確有幾分相似,隻是好看的多,看來她的母親基因的確十分強大。


    見我不發話,索妮婭接著說道:“既然你為我而來,那想必是沒有什麽惡意的,對嗎?”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她見狀一喜,接著懇求道:“那麽請你放了我丈夫,可以嗎?”


    說著指了指黑胡子,轉而又渴盼的望著我道:“看在孩子的份上,拜托!”


    我抑製住內心的激動,繼續問道:“你是自願的嗎?”


    當然,我指的是嫁給黑胡子一事。


    索妮婭溫柔的看了黑胡子一眼,方才認真的道:“是的,我是自願的!”


    我不由得搖了搖頭,示意手下的人放開了黑胡子。我看著這位縱橫地中海多年的中年海盜,淡淡的道:“希望你能配合一些,不要逼著我再開殺戒。”


    黑胡子甕聲甕氣的答道:“隻要你們不傷害索妮婭。”


    我笑了笑,沒有迴答這個問題。卻轉而看向索妮婭道:“我見過你弟弟,他人不錯。我也要感謝他提供了你的大概行蹤,我才能找到這裏。”


    索妮婭先是歎了口氣,緊接著又十分疑惑的道:“不是他?那是誰?別人不應該這麽關心我的。”


    這話一出,黑胡子頓時又警覺起來,唯恐我對他的妻子不利。


    我抬頭望向天花板,心中感慨萬千,我來歐洲,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她,完成對二叔祖的承諾。


    可是自從起行直到今天,我的世界早已物是人非,更是徹底失去了鳶的消息,可是如今這個情況……


    見我默默不語,索妮婭也有些緊張,正在想著怎麽詢問我的真實來意,卻聽我突然問道:“你知道你的父親是誰嗎?我是說,親身父親!”


    這話一出,索妮婭頓時臉色大變,隨即又緩和下來,低聲問道:“是他……他讓你來的?”


    我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索妮婭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之中,過了一會兒她才抬起頭道:“上來說吧。看來這並非三言兩語的事情。”


    說完,帶頭向著樓上去了。黑胡子自然不放心,要跟上去,我沒有阻止,而我也隻帶著九鬼政孝一個人登上了樓梯。


    樓上是一件布置的很別致的屋子,看起來倒是很有明朝的風格。坐定之後,索妮婭將哄睡著的孩子放在搖籃上,隨即給我們一人倒了一杯茶。


    我抿了一口,輕聲問道:“這個學自母親,對嗎?”


    索妮婭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媽媽去世前常說,她不怪我爸爸,是她自己要走的。後來遇到了我的繼父克裏森叔叔,他對她很好,所以沒什麽遺憾的。”


    說完索妮婭繼續說道:“媽媽說,父親他是個好人,是個英雄!對嗎?”


    我聽到這裏,隻覺得眼眶發熱,鼻子發酸。彌留之際的二叔祖念念不忘的就是這個孩子,而她也給了他公正的評價,我默默抬頭望天,輕聲道:“你聽到了嗎?二叔祖?”


    沒有迴應,索妮婭卻奇怪的問道:“你在說什麽?我的意思是,他……父親他……他還好嗎?”


    我隻覺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強自忍了下來,穩定住情緒後方才望著索妮婭道:“二叔祖他已經去世了!”


    索妮婭聞言頓時楞在當場,呐呐的不知道說什麽。良久才不信一般的輕聲道:“他……他不是大英雄嗎?怎麽會死?還有,你叫他……叫他什麽?”


    我歎了口氣才說道:“嚴格意義上說,你是我的表姑,我是你的表侄。我在二叔祖彌留之際向他承諾,一定會找到你!盡一切可能幫助你!”


    索妮婭忽然問道:“你……你叫什麽名字?”


    我答道:“我叫孫啟藍。我的外祖父姓葉,你想必知道的?”


    索妮婭聞言,默默地點了點頭道:“媽媽向我講過大姨的事。這一切都是因為愛!所以她並不怪他,也不怪葉叔叔的。”


    忽然之間,我有一種滄海桑田般的感覺。穿越幾十年的無果愛戀,在這異國他鄉卻有了一個最終的評價,我該替幾位老人感到欣慰,對嗎?


    想到這裏,我站起身道:“謝謝你能這麽說,索妮婭表姑。這對逝去者和仍在世的當事人很重要!”說完,向她鞠了一躬!


    索妮婭立即起身還了一禮,也是頗為激動的道:“我完全沒有想到,父親他竟然還記得我!”


    我凝視著她,淡淡的道:“他一刻也不曾忘,也一直都在自責。”


    索妮婭聞言低下了頭,沒有說話,看得出她的眼眶也已發紅,微微有些哽咽。


    我緩緩坐下,喝了一口水,方才繼續問道:“二叔祖臨終前交代與我,讓我盡一切可能幫助你,你現在……”


    說著,我看了黑胡子一眼,我這位牛氣了大半輩子的表姑父立即緊張起來。


    索妮婭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扭頭看著我道:“亥登對我很好!當初我遇到他,他追求我,而我也提出隻有他不再從事海盜行為,我才答應他!而他也做到了!”


    我不禁有些無奈,看著黑胡子似笑非笑的道:“我上次航行過這裏時,貌似還差點兒受到襲擊!這就是不在從事海盜行為啦?”


    黑胡子一愣,隨即罵罵咧咧的道:“胡說八道!自從我答應了索妮婭洗手不幹之後,就再也沒有打過劫!除了前段時間,在海上發現了一個瑞典仇家商會的船隊!”


    說著他搖著頭道:“那是私仇,不是打劫!兩碼事!”


    聞言我不由得有些愕然,這哥們兒還真的金盆洗手了?索妮婭聽著看著,忽然微笑著開口道:“這都是誤會,對嗎?所以這件事沒有問題了!對嗎?”


    一時間我竟無言以對。想了半天方才無奈的道:“這一次,嗯……表姑父鬧得動靜很大,西班牙海軍隻怕不會輕易放過他!你們應該知道吧?”


    這件事倒真是夫妻二人擔心至極的事,對上西班牙海軍這樣的龐然大物,任誰都會寢食難安!


    當然,黑胡子不好意思開口詢問,索妮婭卻沒有顧忌的問道:“那你說該怎麽辦?啟藍,你會幫助我們的,對嗎?”


    我隻能點點頭,思考片刻方才問道:“我在新大*陸有一些土地,嗯,也有一些勢力,如果你們願意去那裏,我一切做主,好嗎?”


    新大*陸嗎?索妮婭倒是十分向往新生活,總好過在這裏家門都不敢出!於是她望向黑胡子。


    這位曾經的海盜王者歎了口氣,看了搖籃上的孩子一眼,方才沉著聲道:“為了範思德,我應該給你一個穩定的生活!所以,你來決定吧!”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下來。我從來沒有料想到,困擾了二叔祖大半生的事情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解決,也許二叔祖也從來未曾料到,他所缺的,也許僅僅是一次出海,一個態度吧!


    放在我自己身上,鳶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裏,我難道不該去找她嗎?難道我也要像二叔祖一樣,遺憾終生嗎?


    接下來的行程裏,黑胡子遣散了大部分手下,隻留下二十個長年跟隨自己的老兄弟。他絲毫不擔心我會反悔——我要殺他,在那種情況下易如反掌,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而後,索妮婭和黑胡子一起,攜帶著變賣後的財產,帶著孩子隨我去了威尼斯,無論如何,小克裏森對索妮婭這些姐姐很好,走之前應該告訴他一聲才對。


    克裏森見到姐姐如此歸宿也是嗟歎不已,但是人各有命,這是她自己的選擇。而且看起來她似乎真的十分幸福,所以也給予了她真誠的祝福。


    待了幾天之後,索妮婭和黑胡子便做好了離開的準備,畢竟在這裏他們處處拘束,完全不敢出門,生怕被別人發現黑胡子的行蹤,所以離開也是好的。


    於是,我委托陳奎將夫妻二人送到曼哈頓我的那塊領地,這也算是對此事的一個最完美的了解。


    索妮婭走之前,將母親留給她的一個紫色石頭墜子送給了我,她說這是母親的遺願——將這個墜子交給帶來父親消息的人。


    而我不僅帶來了消息,還給了她下半生的幸福和愉悅的機會,所以她自然在交給我墜子一事上毫無顧慮,十分樂意。


    望著逐漸遠去的船隊,我的心裏翻天覆地!不僅僅是因為那個墜子與我胸前的石頭墜子發出共鳴,更因為我用自己的行動,兌現了向二叔祖的鄭重諾言!


    這樣,你就能安息了吧!二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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