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迴博多之前,我先把自己拾掇拾掇,收拾的別人認不出來,然後便坐著小船去了一趟堺港。


    這裏其實倒是沒有什麽重要業務,但是卻又一個人在那裏的等我。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派去配合本願寺顯如發動一發一揆的淺井藍翔。


    如今一發一揆已經結束,他一定正在我們約定的地方等著我的到來吧


    隨著春天雪化,我分明能聽到戰爭的腳步在靠近。據探馬報柴田勝家和羽柴秀吉的先頭部隊已經在餘吳湖以北布下陣勢,而之所以還不動手,卻正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雨夾雪。


    長這麽大,在海洋之國東瀛生活了這麽多年,除了印象裏有一年連續遭遇台風,嗯,學名叫熱帶風暴,我在東瀛時曾經見到過連續一個多月的雨。那會兒家家戶戶都拿木板釘住窗戶,風浪最急時,人們都藏進了高處的掩體,拚命地囤積糧食,鬧得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而這次我卻見識到了綿延最長的春雨。這雨下的人心裏毛乎乎的,說大吧,不算大;說不大吧,糧草槍藥運輸都一定會受潮。所以雙方軍勢就這麽隔著一道山梁,遠遠的對望著。


    水路上得到最新消息,長宗我部元親的部隊已經開始集結,這個老幹將真的是不服老,總惦記著找迴場子。


    可老烏龜德川家康那裏形勢就不明朗了——盡管我已經讓人帶話給柴田勝家——且我估計,柴田勝家雖然不擅長玩手腕兒,但是這樣的空頭支票應該是問題不大的,然而幾天過去了,德川家康依然默默的潛伏在自己的領地,毫無動靜。


    見到淺井藍翔時,我隱隱約約覺得,這小夥子似乎長高了!原本他就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吃得多、跑得多,自然就長個子。他向我匯報了與本願寺顯如合作發動一發一揆的事情,結果怎麽說呢,基本符合我的預想。


    在長濱城附近,的確還有很多人懷念著淺井長政的威名,選擇投入了淺井藍翔的麾下,成為一支規模不算小的義軍。


    而這小夥子的確不愧將門之後,在他潛伏迴來之前,已經將這些義兵化整為零,潛伏到了今天的敦賀、今莊、阪內一帶,而且不知道什麽路數,這些人竟然有了基礎的武裝,這是我不曾料到的。


    稱讚了淺井藍翔的功勞,我答應給他二千五百人的全副武裝,但是他必須將這人訓練好,成為隨時可以衝鋒陷陣的猛士,時間隻有不到半個月——當然,這是基於他所招攬的人都來自淺井家的舊部,具有很好的基礎,這次征召,隻是將他們從田間地頭重新帶迴行伍,需要的隻是熟悉、熟練,和統一思想而已。


    並且我們約定,二月十五,我要他率領隊伍來到餘吳湖以北三十裏處的行市山處隱蔽,隨時等候我的調遣——同時,這裏也是我將提供給他武器裝備的地方,此地沿海,卻十分荒涼,正是一支隱秘之師潛伏的絕佳地段。


    淺井藍翔領命去了。我坐在堺港的秘密據點裏,思前想後,還有三件事必須要完成——第一,我必須提醒柴田勝家,關於佐久間盛政和前田利家的事情,當然,不會那麽直白,但是這樣憋著是肯定不對的。如果這兩人還是如曆史上一般那麽坑,那我之前的所有布置又有何用呢?


    所以,我在書信裏旁敲側擊的講了自己的觀點。對莽夫佐久間盛政,我建議柴田勝家給他派一個副官,得力的副官,老沉持重的,防止他再次犯渾,成為整個軍勢戰敗的*。


    至於前田利家,我沒有說更多,隻說最近風聞,前田氏的信使與羽柴氏來往密切......當然,這是我杜撰的,卻絕對不是臆造,因為事實已經證明了,前田利家絕對和羽柴秀吉有串通!我這樣說,隻是給曆史書的記錄披上了一層更可行的外衣!


    第二,我讓鳶和墨去了一趟四國,帶著兩條船,目的隻有一個,把之前約好的雜賀孫市——也就是鐵炮達人鈴木重秀及他的雜賀眾殘部,於二月十五前帶到行市山去。那裏正是我與淺井藍翔約定的地方,那裏會成為我這支奇兵的聚集地,隻是不知道在那樣大規模的合戰中,這樣的奇兵到底能產生多大的作用......


    第三件事,我跟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說,這件事我交給了嵐,由她和在那霸以南潛伏的陳奎共同完成——這也是源自我內心深處最大的擔憂——這次對羽柴秀吉的作戰,會不會失敗?如果失敗了,東瀛是否還是我停留的長久之地?


    雖然,這次戰役無非又三種結局。


    如果柴田為首的聯軍勝利了,那麽一切好說,我自然有自己充裕的活動空間——倒不是我相信柴田勝家會兌現諾言,而是我壓根不把他的管理能力放在眼裏,他的手腕對我來說,不值一提。


    如果雙方戰平,這其實是我最希望得到的戰果,那麽東瀛將再次陷入亂世,至少是分治的開端。屆時兩麵逢源的情景幾乎可以預見,那時進可攻、退可守,是最好的狀況——可是達到這樣的形勢並不容易,因為有著太多的不可控因素,隻能說,這是一種理想狀態。


    如果柴田勝家敗了,盡管我曾與羽柴秀吉定下賭約,我要“開間茶館,請他們常來惠顧”,實際上卻是表達了隱退之意。即使羽柴秀吉考慮到麵子問題,對我以禮相待,以我的個性,待在這裏依然是不自在的。


    所以,我把這件事交給了嵐和陳奎——嵐帶著蓋倫船隊,在東瀛周邊遊弋,作為我參戰的後院軍,而陳奎......我讓他帶著船隊,有不悔負責,帶著夙、砂和史密斯、阿芙拉兄妹,先我一步,前往西洋!


    不為別的,我希望他們去不列顛,接住史密斯莫須有的“皇室血統”——哪怕就是自力更生,憑借著東洋的珍惜貨物,他們也一定能在不列顛擁有立足之地!而他們,將為我下一步的全球之旅釘下一枚堅實的釘子!


    等我分派完任務,張允修和張佑熙兄妹倆跑來找我,我忽然想起來,曾經答應過他們,讓他們去西洋學習,於是不悔的隊伍裏又增加了張家兄妹二人


    堺港的事情已畢,我們一起乘船迴到了博多。知道不悔要帶隊去西洋,葉祖父和葉叔父知道,我這是要培養不悔,讓他成為獨當一麵的將才,不免擔心的同時,卻也十分的欣慰。不過二人均表示,在不悔自己幹出一番事業之前,他們不會去協助不悔——因為他們擔心會使不悔產生依賴。


    倒是姨夫不放心,帶著一步三迴頭的燕珠踏上了不悔的船隊,隨著船隻緩緩離港,一路向著西方去了。


    葉祖父和葉叔父過完正月,知道大戰在即,便也準備離開。隻是走之前,又是千叮嚀、萬囑咐,一遍遍告訴我刀劍無眼,讓我自己小心。盡管知道我早已非是吳下阿蒙,但在他們眼裏,我依然是那個膽小怕事的三兒。


    送他們離開的時候,我的心裏十分難過,盡管並無血緣關係,但是長久以來的相互關心,已經勝似親人了吧!


    而我也再三叮嚀兩位長輩多加保重,等我這邊戰事一畢,我立即前往南洋找他們,到時候再商量留在南陽,亦或是前往西洋的問題。


    都走了。忽然,我覺得心裏有一些空虛,卻又篤定了很多——就要開戰了,如果親人們還在這裏,如果後路沒有鋪平,大概才是真正值得擔心的吧!


    這段時間裏,似乎嗅到了本州島上緊張的氣味,大友家的探馬和信使幾乎比以往增加了三倍!他們穿梭來往於本州島和九州島之間,來來往往的探聽著那場可能會決定整個東瀛未來走向的大戰情況——因為那場緊緊拖住雙方的暴雨已經停了!


    二月十一,柴田勝家命親外甥佐久間盛政發兵近江,領命的盛政等將率軍由越前北之莊出發,逢山開路、遇水架橋,不斷除雪前進,進入近江後,以極其威猛的姿態迫近天神山上秀吉方的堡壘,並於木之本附近放火!這是柴田勝家對羽柴秀吉決戰意誌的試探,也是一次示威和挑戰。可惜不知道什麽原因,並沒有得到老謀深算的羽柴秀吉正麵迴應。


    於是,柴田勝家氣勢更盛!二月二十日,勝家親率大軍冒著雨雪到達柳瀨布陣,展開對長濱城的誘降。不久,聽到消息的羽柴秀吉揮軍北進,企圖截斷柴田勝家的退路!


    作為軍事長才,柴田勝家毫不遲疑的撤退至柳瀨北麵內中尾山,置本營於此。同時,築防禦工事於周圍的橡穀山、林穀山、中穀山、別所山、行市山等地——他在行市山陽,而山陰的峽穀裏,就是我的奇兵埋伏之地——至此,柴田勝家想象中已經對秀吉形成了合圍對峙之勢,認為自己占據了主動,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論作戰,秀吉可能不如柴田勝家勇猛,但是在戰略戰術上,特別是行軍機動上,秀吉卻絕對在柴田勝家智商!二月中下旬至三月初,羽柴秀吉趁著柴田勝家主力與自家的佯動部隊對峙之時,親自率領大軍由美濃快速入伊勢!包圍峰城,奪取龜山,強占國府城,至此,又切斷了柴田勝家與瀧川一益的聯係!


    得報勝家進入近江的消息後,羽柴秀吉留下搖擺不定的織田信雄平定伊勢的形勢,卻又另分兵一路防範織田信雄有二心,自己則引軍迅速北上近江。三月初時,羽柴秀吉的軍勢已經牢牢的占領了賤嶽一帶的高地,置本陣於木之本,並於左彌山、堂木山、神明山及田上山、岩崎山、大岩山和賤嶽等地築壘,扼守各山路關隘。此外,還請丹羽長秀出兵海津口。


    到了此時,柴田勝家與羽柴秀吉的主力軍均已到達了餘吳湖以北,並且正麵相對!


    形勢上,羽柴秀吉的軍勢在五萬四千左右,而柴田勝家的軍勢在三萬八千左右。考慮到雙方在戰鬥力上的差距,實際雙方可稱為勢均力敵!


    大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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