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麵相覷,汗如雨下,正是對我們現在內心的最好寫照。我們三個人身手都可謂不賴,但這個存在卻可以讓我們不知不覺,從我們身後盜走食物。我的背脊涼浸浸的的,心頭不由得浮現出一個字——鬼!


    作為唯一的女性,鳶的臉色在火光下忽明忽暗,顯然是害怕了。九鬼政孝顫聲問道:“先生,這是什麽東西?”


    我知道,關鍵時刻,越是害怕,越是危險。我低聲道:“你們二人拿好暗器,聽我指揮。”


    說完,右腳前踏一步,身體重心前傾,左手持刀鞘在後,右手握刀柄在前,擺了一個居合的起手式!而後,緩緩的閉上眼睛,卻將柔息術運轉到極致!


    我這樣做,是要以心眼代替肉眼,在這茫茫黑夜中點亮一束心火!


    隻聽仿佛來自四麵八方的一聲輕咦,那聲音裏透著十分的驚奇。九鬼政孝和鳶越發害怕,而我卻不為所動,口中卻輕輕道:“別用暗器,用石子!”


    因為我隱隱約約感覺到,對麵是個人,那就不該傷他性命。


    此話一出,我隱隱仿佛聽到一聲飽含讚許的“嗯……”


    但危機尚未解決,我依然靜靜地感應著,九鬼政孝和鳶依然捏著石子嚴陣以待。忽然,我覺得頭頂一陣輕風刮過,我心中靈機一動,閉眼低喝道:“兩點樹梢!”


    說完後,二人卻是茫然無措。我擦,我忘了他們不了解現代戰術用語!可我氣機此刻正若有若無的鎖定著對方,如果低頭尋找石子,必然失去感應!怎麽辦?


    於是我緩緩伸手入懷,拿出離霜。左手握住刀柄,右手卻將刀鞘拔下。冷不丁的,向著氣機感應的方向將刀鞘全力擲出!


    隻聽“嗖”的一聲,刀鞘沒入樹梢!然而卻沒了下文。


    九鬼政孝二人得我指引,立即將手中石子擲出!石子沒入樹梢,也沒有動靜。然而片刻後,兩枚石子以更快的速度迴射過來,啪啪兩下,正打在九鬼政孝和鳶的額頭上!


    兩人疼的吱哇亂叫,我卻反而放下心來。背好影秀,將離霜反握於右手,藏在右臂之後,朗聲問道:“何方高人駕臨?何不現身一見?”


    樹林裏傳出哈哈哈哈一陣大笑,這笑聲很張狂,又頗有些玩世不恭,笑著笑著,突然戛然而止,片刻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擲刀鞘的小子,你可是姓張?”


    我朗聲道:“非也!”


    那聲音又問:“那你必是姓葉了?”


    我心道,這人難道和葉祖父有什麽幹係?卻依然誠實答道:“在下也不姓葉,在下姓孫!請高人現身相見!”


    忽然,我感到脖頸後一涼,那人已然到了我身後,這是什麽情況?


    見對方身手高出我太多太多,我知道他要取我性命隻在一念之間,所以並沒有轉身,也沒有反抗的意思。隻覺得右手一麻,離霜便脫手了,應該是被那人奪了去!


    隻聽那人繼續問道:“你既不姓張,也不姓葉,那離霜為何在你手上?”


    我心道,這老者果然和葉祖父有關係,而九鬼政孝和鳶聽到他發問,方才警覺人已到身邊,急忙要上來相助。我低聲喝道:“別過來!這位前輩並無惡意!”


    兩人頓時定住腳步,緩緩收起了武器。


    那蒼老的聲音笑了一下,說道:“你倒是頗有膽色,我喜歡。隻是你若說不清這離霜的來曆,我卻要你受些皮肉之苦!”


    我微笑道:“前輩!我不姓張,也不姓葉,但離霜乃我外祖父葉公所贈。外祖父名諱我不便透露,但我叔父葉城、兄長葉不悔都在廣寧大營任職,這個卻是做不得偽的。”


    那聲音長長的“哦~~”了一聲,口中默念了兩遍“葉不悔”,卻倏地出現在我麵前。


    借著火光,我仔細打量著這老頭,他一身道士打扮,卻不羈的緊,枯瘦,高個兒,背著一把桃木劍,穿著青色道服,臉上掛著一絲古怪的笑容。


    他炯炯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離霜,歎道:“離愁千夜苦涸淚,對麵無言畫鏡霜。這兩句,你可聽過?”


    我心頭一驚!表情卻已說明了問題,那老頭兒問道:“你聽過!從哪裏聽的?”


    我緩緩的道:“我是聽過,說這話的……”我想起那夜在首輔府邸,便道:“說這兩句的,是當朝首輔張居正。”


    那老道默然半晌,忽然將離霜遞給我,說道:“磕頭吧!”


    我奇道:“什麽?”


    那老道微笑道:“刀的來曆沒問題,它屬於你。你不知道,這刀是信物,見刀如見人!見刀如見人啊!”說著,長歎了一聲。


    我心頭大為驚奇,上次首輔說起此刀,便似是與葉祖父頗有淵源。今天這老道又說起張、葉二姓,莫非他也知道什麽事情?


    卻聽那老道繼續說道:“不過我沒法收你為徒,我隻能當你師公,不然輩分亂了。你……你便磕九個頭吧!”


    我聽他這話,知道應該錯不了,便恭恭敬敬跪下,乒乒乓乓磕了九個響頭。


    那老道端端正正的受了,笑著扶我起來道:“好孩子,你的誠心我領了。你記住,師公法號莫為,不過山上那些小道士都叫我通靈道人。我與你外祖父,乃是金蘭之交,更勝親兄弟啊!”


    我恭敬道:“記住了,師公!”


    莫為師公笑道:“既然拜了師公,我便按當年約定,代為傳授你絕藝吧!”


    我奇道:“可是剛才那來去無蹤的功夫?”


    師公笑道:“你想學?那我便教你吧!”


    旁邊的九鬼政孝和鳶也道:“那,我們能學嗎?”


    師公看了他們一眼,搖搖頭道:“老道按約定,要教給……給……嗯,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我大囧,這都要學技能了,連名字都不知道呢!於是恭恭敬敬的道:“師公在上,孩兒名叫孫啟藍。”


    師公默念了幾遍名字,笑道:“啟藍啊,你的名字一下補了七個木,取名的人有心了。”


    我低聲道:“名字是先父為我取的。”


    師公歎道:“罷了!也是命數。啟藍,你方才氣機鎖定於我的,可是柔息功?”


    我拱手道:“正是!”


    師公點頭道:“是了!柔息功乃是正宗道家功法,我見你已有小成,這是學習我功夫的基礎,而你們兩個娃娃,我看該是不會道家內功吧!”


    九鬼政孝和鳶委屈的低下了頭,答道:“不會。”


    師公哈哈笑了兩聲道:“罷了,相見即是有緣,我另擇一套功夫傳給你們罷了。”


    兩人方才喜笑顏開。


    師公想了想道:“我便先教你倆吧!這套功夫叫做采芹手,乃我昔年所學,配合你二人靈動的身法頗為合適。熟練之後,纏鬥之時至少不輸場麵!”


    兩人便要磕頭,師公卻閃到一邊,連忙道:“傳你們功夫是緣分,並非師徒之誼,你們不必磕頭。”


    兩人連忙止了動作。師公便開始傳授他們。


    這采芹手源自明代全室宗泐的詩詞,共八句:


    深渚芹生密,淺渚芹生稀。


    采稀不濡足,采密畏沾衣。


    清晨攜筐去,及午行歌歸。


    道逢李將軍,馳獸春乘肥。


    那招式也是一句一式,師公口中吟誦,手下比劃,端的是細致綿密的功夫!


    演了一遍,又演一遍,連續三遍之後,對二人道:“你們看懂了嗎?”


    九鬼政孝和鳶拱手道:“看懂了!前輩!”


    師公笑道:“此功夫最宜二人拆解,你們下去,多加習練吧!”


    兩人歡喜拜謝去了。自在不遠處找了個開闊地,點上火把,開始拆招。


    師公看他們走遠,笑了笑,對我說道:“啟藍孩兒啊,你倒是好手段,收了兩個扶桑忍者為己用!”


    我笑道:“他們倒是極其忠心的!”


    師公點頭道:“這個我有所耳聞。不過我漢家秘技,不能傳了夷人!”


    說著,和我相視一笑。有些事情沒必要說那麽透,說太多了,傷感情啊……


    師公道:“你坐下。”


    我便盤膝坐下,師公也坐在我對麵,輕聲道:“師公我用二十年時間,將平生所學熔煉在一套功夫裏,名叫通靈訣!”


    我笑道:“這便是師公通靈道人名頭的來曆吧!”


    師公哈哈笑了幾聲,甚是歡愉,卻絲毫不以為杵,繼續道:“正是!通靈訣共五式——猿度式、蝠翼式、狼顧式、虎賁式、鷹羽式。每一式為後一式的基礎,一式不精,不可習練下一式,否則貪多嚼不爛,也是枉然。”


    我輕聲道:“啟藍明白!”


    師公笑道:“那麽即日起,你便留下來,與我學藝吧!”


    自那一日起,我便隨師公去了他隱居的小院,讓九鬼政孝迴去稟報戚都督,就說我內傷頗重,且需將養。戚都督迴話,讓我安心養病,有急事隨時再找我,於是按下不表。


    但我知道,在曆史上,韃靼人黑石炭部聯合土默特部,年內又進攻了一次薊州、錦州、遼陽一帶,隻是不知道,黑石炭部被我毒計削弱後,是否還有再戰之力。


    且等著吧,來了再說,我心想道。


    於是,我便開始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學習之一,短短三個月,卻為我之後的武者道路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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