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葉知秋捂了捂額頭,一聲嗬斥就出了口。“夫人既要你閉嘴,這話還是本座來說罷,”葉幽不顧他不耐神色,自顧自地說道,“這村中之人惡念纏身,確實都是魔種極好的宿體,早年竹溪曾與你在林中有過一麵之緣,正是聽從本座的吩咐尋找這世間極惡之地,此處也算得一個了。”葉知秋心知能被這魔尊看上的地方,這些人早已是死了,也不欲聽此人贅言,隻將心中疑惑之處表明,道:“你為何要讓我看見他們形似活物,又是如何做到的?”“又沒耐心了,你若是與我說話皆如引我出手那般鶯聲燕語,我或許一高興,還會有新的秘密告知與你。”葉幽瞥了眼竹溪,隻一瞬,這方才還生機盎然的村落就恢複了真正的模樣,與葉知秋前世所見並無太大差別,隻是或許就這一日,此地是沒有瘴氣籠罩的。葉幽指了指地麵那些幽魂似的死物,有些遺憾神色,說道:“殺這些死物,不過就像剁了一團爛肉,哪有看著仇人活生生在眼前,一刀一刀淩遲來的痛快,殺戮帶來的快|感本就是要與鮮血,哀嚎相隨,本座一想到你這雙白淨的手沾滿鮮血的模樣,就興奮得情難自禁。”葉幽說著話,氣息驀然就急促了幾分,一手隔空將鞭子抓取到手裏,又命竹溪恢複了奇香幻術,隻見他一鞭子抽向地麵院落中的一人,纏縛著將這看似活人的死傀拽到空中,看向葉知秋的眼神炙熱又瘋狂,道:“不是都是你的仇人嗎,殺給本座看看,怎麽你麵上半點觸動都沒有,這不是你最憎恨的那個?”葉幽一揮臂,那鞭子就將人鬆開,轉瞬的功夫,那死傀就已然摔落在地麵,成了一灘血霧。又是一人被拽起,這次葉知秋卻是瞳孔驟縮了一瞬,也就這麽一瞬的變化,葉幽登時就狂喜了起來,肉眼可見,他的麵容因激動而扭曲,幽暗的紫眸仿若騰起了火焰,那毫不遮掩的欲念時時刻刻都伴隨著他的唿吸,他的心跳愈加激烈了起來。“是他罷,你告訴過本座,你離開的村子有不願想起的迴憶,你不想想起的人,一個都不該存在這世間,即使是遠在他鄉入了土,本座也會派人掘地三尺,讓你一次殺戮個盡興,”葉幽將那沒有生機的死傀拽到葉知秋的身前,又將手中靈劍遞與他,聲聲狂熱,邪魅狠厲,“這般醜陋的東西,就當他是從陰間爬出來的惡鬼,快殺了他,讓本座看著鮮血沾染上你純潔美麗的臉龐,流淌過你纖長高雅的脖頸,怨恨,殺戮,唯有魔,才能為所欲為。”“魔鬼。”葉知秋聲音有些顫。“殺了這個魔鬼。”第105章 兩敗俱傷“殺了魔鬼, 知秋,你……”葉幽亢奮的眼眸驟然凍結。“為什麽要讓我越來越厭惡你?為什麽就連壽終正寢之人你都不能容他安寧?”葉知秋接過那柄靈劍,卻並未如對方所願, 隻瞬息退到了一丈開外, 雙手引導靈火籠罩那靈劍焚燒到極致, 星眸冷對, 道,“魔鬼的殺戮遊戲, 真叫人惡心。”隻見前一刻還對他容顏狂熱癡迷的男人,此刻卻是寒了麵孔,那雙讓人看不穿的幽暗瞳眸陰沉淡漠,驀然就給人一種疏離又危險的感覺,可他並沒有動手奪劍, 甚至沒有出口斥責。高階修士的對決往往也就在一念之間,當葉知秋選擇毀劍而不是刺向對方的那一刻, 他早就估算好了,這致命一擊他是躲不過的,他也沒有打算躲。對方如此費心誘他至此絕不會是為了什麽滿足他向昔年仇人報複,不過是亂他心緒, 誘他出手, 再如教訓那個魔宗宗主一樣,再狠狠教訓他一迴。不過是為了親自驗證他身上到底有沒有師尊留下的護身救命之物。襲擊那早有安排的魔,未必能傷到分毫,但毀掉這人的本命靈劍, 卻不是沒有可能。隻是……當他手中靈劍斷裂的刹那, 就被那魔宗大能一掌擊在心脈從空中墜落,他本是計算好了傷到何種程度就該利用七星陣盤抽身, 可這傷已然足以讓他吐血,甚至神魂震蕩,卻偏偏沒有到他估量的界限。非是那竹溪護主殺人不夠心切,而是就在他落地一口心頭血噴薄而出之時,葉幽已然扣住竹溪的後腦,將那人絕美的麵容按到葉知秋的眼前,仿若被靈魂抽離一般,那張臉正在逐漸趨於死灰,猩紅血色的瞳眸也在一點點變作死傀一般的混沌蒼白。葉幽唇角還掛著一絲因本命靈劍毀損的血跡,麵色陰冷至極,本就輪廓分明的五官就似寒冰雕刻一般,他眼睜睜看著葉知秋口中湧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襟,竟沒有半分先前的狂熱之感,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化作了令人膽寒的天魔之音:“本座讓你傷他,你竟敢起了殺心。”“魔主,屬下尚有利用價值,屬下也是聽從您的吩咐。”竹溪如死物一般的臉掙紮不已,可除了申辯,身體卻無半點反抗。“身為本座心愛之人,他可以任性,作為本座的使徒,你除了服從,不需要思想。”葉幽指尖掐入血肉,就有鮮血汩汩自竹溪發際流下。低階的魔會向高階的魔俯首稱臣,葉知秋卻沒想過這服從竟是到了連本能的求生反抗都被遏製的程度。那一張痛苦扭曲的臉和葉幽冷靜殘酷的麵容對比強烈地衝擊著葉知秋的頭腦,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一幕堪稱恐怖,已讓他手腳都有些因寒意而微微發麻,心脈處的疼痛也是實實在在的,不致命卻又再一次迫使他嘔出了一口鮮血。“走,快走。”葉知秋手指顫抖著揮動。“你在說什麽?”葉幽聽不太清他含糊不清摻雜著血沫的聲音,卻是一低頭就瞧見一隻白色靈蝶落在了葉知秋的手背又離去的畫麵,他果斷鬆開了竹溪的頭,冷冷斥了一聲,“還不滾去追,給本座把丹雲子閉關之地找出來。”“別去,是,送死。”葉知秋聲音略帶著喘,斷斷續續,因為急於說話還被口中鮮血嗆著咳了兩聲,眼看著竹溪已經跟著靈蝶離去,他無力地閉了會眼睛,一副掙紮過後的無望之態。“本座以為你眉心的靈蝶才是丹雲子留下的是護身之術,原來不過是他留在你身上的一個標記嗎?”葉幽的聲音緩和了不悅情緒,尚算鎮定自若。“你怎麽還在,是喜歡看我重傷羸弱的模樣嗎?”葉知秋睜開眼睛絲毫不留情麵地瞪了過去,他算準了時機,算準了動機,以他對薑楚的了解,那枚凝神的丹藥一經煉化,薑楚無論好與不好都會自稱無欲無念了,但以曆清暉的穩重,至少會觀察到第二天才會將消息送出。為了讓這靈蝶來的正正好,他方才也是刻意激化矛盾,促使這二人早些出手,要的就是他們棄他離去。此地死傀盤踞,卻多年未被人發現,能壓製魔氣,形成遺世獨立的空間,必有如仙樂城之亂的活人獻祭法陣,如此費心,怎可能就為了他,定是有利可圖,可若是他今日不能順藤摸瓜,看個究竟,他可不認為這魔尊會再給他接觸的機會。秘密,說出來或許是真,但未必會讓人看清這秘密運轉的真相。葉知秋瞧著這冷眼看他痛楚的人,不知又要意欲何為,不會是真就喜歡鮮血染他滿麵滿身,覺著興奮高興得移不開眼了吧,這種嗜好也太過超出常人的想象範圍,竟是比奪舍他師尊的軀殼更有意思嗎?他想起身,可才剛剛頭離了地,就被那一臉淡漠無情的魔尊攬住膝彎抱了起來,幾乎沒給他掙紮反應的機會,就已然輕輕一躍浮到了空中。“本座想過要給你服下丹藥治傷,或許你身上的丹藥效果還會更好,但經我之手的藥,你未必會吃。”葉幽的聲音驀然就與葉知秋記憶裏的不太聯係得上了,成熟穩重得恍若一個長者在對任性不接受治療的孩子表達無奈。“你放了我,我自己,能治療。”葉知秋此刻虛弱的迴話倒不是裝的,他疼的厲害,因為傷在心脈,唿吸也似重|喘,其實這樣的外傷於他當真不算什麽,一顆他自己就能煉製的地階丹藥足以修複,若是天階丹藥或許還能原地即日複原,可這抱著他的人偏生就沒走,該不會是就想看他受罪罷?“本座會親自治好你,也好叫你欠下一個人情。”葉幽說著話已然是抱著人飛離了塘九村。葉知秋唿吸都不怎麽順暢,但微弱的聲音卻是怒氣滿滿:“你的人,打的,你,要點臉。”“本座的人就你一個。”葉幽說的理所當然,就似那些受他控製,為他出生入死的屬下都是死物一般。“你……”葉知秋的計劃全盤亂了正是氣惱,身心不適,真是一口大氣出不順,就連話都不想說了。“知秋,不要嚐試和一個魔講道理,若你一定要聽一個道理,那就是我喜歡你,你也不會信,”葉幽這話說的神態語氣絲毫沒有溫馨甜意,顯然是對這喜歡並不太滿意的樣子,幾乎是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可以任性,可我不想後悔,閉目調息罷,到了我要去的地方,你未必還有靈氣可用。”葉知秋自是不必對方提醒早已在運轉周天,吸納靈氣調息,聽到這魔還故作好人說的話,真是要讓他氣笑了,如果說是為了影響他周天運轉,讓他走火入魔,這道理或許才說得通。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人明麵上多關心他的樣子,實則早已以魔氣浸染了他的納戒,為的不就是不讓他好受,不給他服藥的機會,也好在七星陣盤收於靈台,要走也並不太難,可他隱隱覺得留下或許會有更大的收獲。想來他此生也隻有這麽一次希望一個魔的軀殼可以修為再高些,至少飛得能再快一點,管他是什麽龍潭虎穴,早些到達也比這樣抱著強,這感覺著實令人不自在。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概也就是一名元嬰修士足以通過有限的靈氣初步修複傷勢,能夠氣息尚算平穩說話的時間,那本就算得上稀薄的靈氣就徹底斷絕了。葉知秋睜開雙眸正待要瞧上一瞧這人間惡鬼又是將一座城鎮毀成了什麽模樣,對方卻隻給了他看見一片荒蕪的機會,就瞬息帶他變換了天地,眼前畫麵再次清晰的時候,已然是在一個洞府了。被放在了一張石床上的葉知秋立刻掙脫懷抱,將人示好的雙臂推開,翻身坐起打量了一番四周,冷聲說道:“你明明可以瞬息而行,何以故意拖延,我閉目調息,看不見你帶我走過的萬千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