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魄察言觀色,知曉他已有所悟,趕緊道:“爹,你快去撒個嬌吧。”……當葉知秋好不容易收斂了笑話心思追上容羽後,隻見對方腳步不停,他也就直接繞到對方身前倒著走,麵對麵,瞧著容羽的眼睛一眨不眨,說道:“我可從來沒有拿誰與你比較,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你,我們之間的迴憶很多,也有漫長的未來可期。”“你,好好走路,摔倒了我可不管。”容羽當真是除了說情話之時的溫柔,其餘時候都是冷冰冰的,正如此刻,他言語之意分明是關心,但出口的語氣和神色俱是麵無表情的責備。俗話說好的不靈壞的靈,這話一出口,葉知秋就被自己曳地的衣擺絆了一下,仰倒之際立刻被人攬住了後腰,他抬眸瞧著那人關切神色都難遮掩的驚訝,溫聲說道:“雪魄說你是吃醋了,可我瞧著不怎麽酸啊。”“你聽他的還是聽我的?”容羽眉目微蹙。“是他聽我的,我願意聽你的,”葉知秋淺笑迴道,提了提被自己踩著的衣擺,眼神狡黠,“他說的撒嬌,我是做不來了,試試你心意還是不難的。”“這小家夥懂得也太多了。”容羽道。葉知秋點點頭,挑眉傳音說道:“你才留意到呀,他這閱曆,裝作懵懂辛苦了,對了,你是不是替我將雪魄交給別人看顧過?”容羽抬起頭,又是一臉嚴肅地迴想,說道:“有過,是在當初仙樂城我與你一同閉關之時,曾讓你二師兄照看過。”“原來如此,花蝴蝶的做派還真是耳濡目染。”葉知秋感歎道。“等迴去,我會好好教訓他的。”容羽正色道。“因為帶壞了你兒子?”葉知秋故作揶揄。“你說是就是,”容羽此言一出,又觀察了葉知秋的臉色,見他情緒尚可,語氣頗有些無奈,道,“你我說好,尋個理由故作翻臉,讓小家夥以為覆水難收的。”“誰讓你聽他幾句挑唆就追上來的。”葉知秋道。“舍不得啊,”容羽答得坦誠,“但你怎麽聽他說我吃醋就真信了?”葉知秋笑了笑,整了整衣衫與他並肩同行,道:“我也舍不得。”兩人忽然極默契地停了腳步,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其實你真生氣了吧。”第85章 前因後果這世間或許最難隱藏的就是感情, 即使是如容羽這樣的高階修士,一旦動了真情,或許能在成就對方之時, 毅然決然地選擇放手, 但卻斷然做不到眼睜睜看著葉知秋受罪。這點也是葉知秋與他一起一層層踏入這寒天湖的地心之時發現的, 這預示著瑤光星現世的天劫自然不會隻讓這世間出現了雪魄一隻開智的妖, 此間世界天道不完整,或許妖獸化形隻是一個開始, 而他們此刻在湖底遇上的可絕非是善類。“它們在說什麽呢?”葉知秋看著那幾隻離了水還能蹦躂的怪形魚,唇角抽了抽,也不能說人家長得醜,說實在的,這魚長得有點眼熟。容羽一臉淡漠, 瞧不出對此情此景的喜惡,道:“嘰咕咕嘰, 咕嚕嚕。”“哈哈哈,不帶你這樣的,”葉知秋忍笑失敗,那一路在雪魄麵前端著的高冷氣場瞬間崩塌了, 他眼珠一轉, 瞥向一邊,語氣裏滿滿的調笑味道,“它們好像很討厭你,這一路無論牆上掛著的, 地上躺著的, 無一不是‘死不瞑目’地瞪著你,你什麽時候成了遭魚煩了?”容羽幹咳了兩聲, 後知後覺到尷尬,但能博心上人一笑也是好的,他提起跟在自己身邊的雪魄的後領,往葉知秋跟前一放,倒有些像個嚴父,說道:“給你爹把魚語說成人話。”“他一個雪貂能懂這個?”葉知秋道。也不是他要潑冷水,好像多瞧不起自己養的貂一樣,但天南地北的就連人都會有點口音差距,難不成不同種族的妖獸還能有一套溝通的方式?“是,父親,”雪魄自信地仰起頭,手背在身後,認認真真地對著葉知秋說道,“它們說,啊,是他,是他,離蝴蝶遠一點,要被吃掉啦,啊,好可怕,看耳朵,吃魚的貂又來啦。”葉知秋先是一愣,驚訝於自己養的貂果真有點本事,這些年的靈植沒白吃,下一刻才聽出了這話中的關鍵來,蝴蝶,應該是靈蝶罷,若是說雪魄是吃魚的貂,那他可不就是吃魚的人了。他脖頸僵硬地轉頭看向容羽,見人肯定地點了點頭,倏然間一陣反胃,再多一眼看那些怪魚都不成,隻礙於麵子獨自走到一邊,假裝探查扶住了石壁,將險些泛上喉間的惡心壓了下去。容羽這人什麽都好,不愛笑也不是什麽大毛病,可就是該說謊瞞著別人的事次次都誠實的不行,就搖個頭說湖裏的魚和這些個怪家夥不是一個東西,可不是大家都好嘛。葉知秋還記得自己在容羽麵前被蟲子惡心到臉色都慘白了的事,這樣的經曆不堪迴首,丟臉的不行,現如今若是再被魚給惡心吐了,那形象怕是再不能要了。他站在光線晦暗處,靈蝶也沒能照亮他的麵容,忽然掌心一陣滑膩蠕動的觸感,他驀地收迴手,方才退開一步,就見一條怪魚來了個鯉魚躍龍門,一口就將那隻前一刻還在自己掌心撓癢的軟體多節的巨大蟲子給吃了,這畫麵的衝擊力不亞於知道自己生了個兒子。“我……”葉知秋手都不知該往哪扶,就被容羽蒙住了眼睛,一下一下地拍著背順氣,他手捂著心口幹嘔了幾下,扶住對方的手臂,說道:“動物還是毛絨絨的好,這些滑不溜丟的讓人瞧見太難受了。”“爹,它們說……”雪魄抬頭就瞧見容羽衝著自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葉知秋喘勻了這口氣,道:“我記得魚嘴裏有白色的靈光,是不是你的靈蝶?”“嗯,”容羽的聲音溫和又有些歉疚,“那日我罰你入了寒天湖,沒多久戒律殿的弟子就來迴話了,說你什麽都沒帶,會餓死在裏麵。”“你心狠的時候哪管我死活,一餐飯你倒惦記上了,何不就解了部分禁令,讓人正常送些吃食即可。”葉知秋想起自己吃過的那種怪東西,又是一陣幹嘔。“我送你到湖邊之後,你可還能知曉如何迴到來處,罰入荒澤之人會被戒律殿打下一道禁製,不解不得出,但入寒天湖卻隻需送進去就可以了,隻因囚於此境之人,若是不到元嬰,根本不可能將記憶留存一日。”容羽說到這,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心疼,接下來的話卻隻是傳音給葉知秋一人聽的。“我少時也曾被送入此境,人在不知如何再突破更高境界之時,總會想些別的出路,陣法不行修丹術,丹術無用修劍道,若是都無法飛升,他們就想出要培養一個無情無欲非人之人,無情道,就連我的師尊都不曾修過,又哪裏能知道我會走到多遠。”葉知秋緩過難受勁,聽聞此言,雙手猶豫了一瞬,還是握住了遮住自己眼睛的手,問道:“那時候你多大?”“可能也就雪魄這麽高的時候罷,若是他們知道做這些努力,費這些心思,於此間天地,大道飛升並無半點意義,合該是要氣急敗壞了。”容羽提到這些或許在他生命裏曾扮演過極其重要角色的人時,是半點沒有情緒,似乎這些人就和水裏的魚,天空的雲一樣,在某些該在的時候就在那,看過也就忘了。“人死了,哪裏還會有氣急敗壞的時候,”葉知秋拉下他的手,神色認真地瞧他眉眼,說道,“也不是全然沒有用,我倒覺得,你這是替我走了一遍我要走的路,探清了環境,尋到了吃食,或許還為我找了個修行的好去處。”容羽神色又柔和了些許,說道:“我有時候在想,能做你的情劫也很好,七情六欲,生死別離皆嚐過了,那句不知何為情,如何能忘情,我不忘,但或許你哪一日忘了就成就仙體了呢。”“又在胡說,你這就是被人灌輸了無情道才是正途,我在幻境裏可是見過人家七情六欲心中存,非但成就了仙體,還五行大圓滿的,”葉知秋倒是沒有把天明這位仙人的隕落道清,既是隻談仙人之軀,那天明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想來命數讓他看見,也是給他修心少了些挫折。“容羽,我在幻境裏看見過一位仙人,他說,記憶凍結,忘記那朵蓮花,一心在修行突破境界,才是我能挨過天劫,得到完整傳承的關鍵,也許也正是你說的嚐盡喜怒哀樂和生死別離,才讓我沒有沉湎過那些記憶,甜蜜溫存的也好,怨憎悲傷的也罷,我在幻境裏始終能維持一個旁觀者的清醒,所以,你怎麽能說自己是一個情劫呢。”“至少,在我醒來的時候,看見你,我感激命運。”葉知秋一番話說得是真情實意,這並非是得知真相之後的一時感慨,更多的還是對於自己的經曆有所感悟,對於那些看似無情的曾經,實則有太多的情意在其中,容羽心口的傷疤,他初見之時是痛的,而遵從本心,不走那幻境中師徒彼此欺瞞,被漫長歲月蹉跎的老路之後,他看見的是一個人在真心付出。越是處於此間世界頂端的修士,在感悟天道之時得到的啟示就會越接近真實,從前那些先輩得知的也許是無人可以飛升,但容羽看到的更多,或許是因為葉知秋的出現,重生,起於一位仙人私心為愛舍棄了自己的輪迴,但如今,卻也算是推動了命運的軌跡,讓七星有再匯聚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