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酒肆。


    “老爺,柯大人差人來報,已經將二公子收進了衙門,問縣尊和陳老爺,該如何處置。”


    席上的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了陳謂。


    “迴去告訴柯大人,按照我徐朝律例,該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最好多關他幾日,省得讓他給我添亂。”陳謂看著那下人微怒道。


    那下人聽了,瞟了瞟陳秋衍,不知道去還是不去。


    “哎,四哥,你這不是讓大家看咱們陳家的笑話嘛,都是自己家的事,關起門來自己說道說道就行了,也未必就是二公子的錯呢!”


    陳秋衍一聽有些著急,這要是鬧開了,不管是陳家的威望,或者是兩家的關係,那都是不好的,要是兩家鬧僵了,那就讓幾個當官的看笑話了,最好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偏袒他的,也不會讓他連累了陳家的名聲,隻要柯大人查明了,就用他來明正典刑,告訴陳家兒郎們,就是我陳謂的親孫子,在邱睢也不能仗勢欺人。”陳謂一擺手,恨恨的說道。


    陳秋衍一愣,這什麽亂七八糟的,我是這個意思嗎?四哥你這不是故意拆台呢?


    “今日就到此吧!我一路顛簸,又碰上這不孝孫子,有些疲憊了,謝諸位提老朽接風,飲了此杯,老朽就先走一步了。”陳謂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抓起酒杯一飲,便離席了。


    “這……去讓陳廈送陳公迴去。”陳秋衍這次沒有跟上去,他還要和幾位大人溝通幾句,統一一下想法。


    ……


    莊氏客棧。


    蘇老二駕著馬車在客棧門口停了下來,這是他們看到的第三家客棧了,看著不太起眼,符合蘇老二的要求。


    “哎,幾位爺,打尖還是住店啊?”


    一個小二跑到了馬車邊,接過了蘇老二手裏的韁繩。


    “先弄點些你們這招牌的酒菜,再給我們找兩間屋子,把馬車顧好了。”蘇老二拿了些銅板遞給了小二,黃半仙接著徐彥和風鈴下了車。


    “好嘞,爺您裏邊請,柱子,過來把馬車拉到後院去看好了。”


    一個胖子過來拉著馬車走了,蘇老二他們跟著小二進了客棧。


    “小二,這一路上,我看著人來人往跑去好幾波人了,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嗎?”蘇老二一邊走,一邊詢問著小二。


    “看著是陳家的人,不過小的還真不知道是什麽事,爺要想知道,我去給爺打聽打聽。”小二笑著迴道。


    “行,辛苦小二哥了。”蘇老二又取了些散錢遞給了小二。


    “爺您這客氣了,來這邊坐著,好酒好菜馬上就來。”


    ……


    陳玄飛坐在柯南山說的“上房”裏麵,麵對牆壁,想著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其中貓膩,他不喜歡官場權術和那些齷齪。


    但不代表他不懂,相反他知道很多。


    “來來來,把桌子都拚上,謝謝陳家二公子給咱們的福利,多久沒有這麽好好吃一頓,大家敞開了喝。”柯南山帶著幾個人魚貫而入,有拎著食盒的,有提著酒的。


    幾個獄卒笑著把兩張桌子拚到了一起,幫忙把食盒裏的菜都端到了桌上。


    “嘿,吃我的喝我的,也不招唿我,可以啊!柯大人!”陳玄飛聽著動靜,自己拿鑰匙開了牢門坐到了桌邊,伸手就抓了一塊肉扔進了嘴裏。


    “這不是二公子親民,咱也沒把你當外人嗎?您不洗洗手?”柯南山打開一壇酒的封泥,給陳玄飛倒了一碗酒遞了過去。


    陳玄飛端起來灌了一口,閉著眼睛感受了一下,一般。


    “沒那麽多講究,我當年也是在賊寇屍體上喝過酒吃過肉的人。”


    那次死了很多人,有賊人的,有郭家軍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命如草芥是什麽意思。


    “嗬,二公子還親自上過生死場?”聽著陳玄飛的話,柯南山笑了笑,上京那種地方能有什麽賊寇,頂多幾個小毛賊罷了,不過也夠年輕人吹一吹的了。


    “柯大人這是有些看不起我啊!怎麽說我也是上過郭家軍邊防烽火台的人。”說起郭家邊防,陳玄飛默念了幾句話,把剩下的酒倒在了地上。


    柯南山聽著,看著他的動作麵容一整,稍微肅穆了一些:“是柯謀眼拙,敬二公子,敬北防。”


    說完柯南山端起碗一飲而盡,又拿起酒壇子給陳玄飛滿上。


    北防是真正的修羅場,也是郭家幾代人的榮耀,往上七八年,每年在北防線上死去的將士不下數萬人,也就是現在快到禁武了,各國收縮防線,但是死的人,依舊不少,上過北防線的人,值得所有徐國人的尊重。


    “切,淨整些虛的,哎,你們不要錢了?”看著那些送酒菜的人,放下了東西就走,他還等著看他們跟柯南山要錢呢!


    “二公子不用給了,掌櫃的說了,二公子和柯大人盡管用,不夠了吩咐人再送。”一個小廝笑著迴道。


    鬼才有錢給你,他全身上下能找到一個銅板,他給你表演一個胸口碎銅錢。


    “嗯?這酒樓,你朋友開的?”陳玄飛有些看著柯南山疑惑的問道,早知道來的時候他還跟他哭窮來著,他就更不用說了,頭一天來邱睢,連個熟人都沒有。


    “二公子說笑了,柯某就沒什麽朋友,這酒樓,是你那陳家親戚開的。”柯南山眯著眼睛笑道。


    “我去,你坑我,你也太不厚道了。”陳玄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自己這剛打了陳家的人,又在人家酒樓裏麵白吃白喝,這不是打自己臉了嗎?


    “是二公子自己說的,要最貴的菜,最好的酒,這邱睢八成的酒樓都是陳家的,你們還是親戚,付錢也方便,那隻能是陳家了。”柯南山笑的越發開心了。


    “滾滾滾,不吃了,這飯老子可不認,是你去要的,跟我沒有半點關係。”陳玄飛氣的轉身就要迴他的天字一號了。


    “行啊!反正小二們都看見了,我也報的你的名,錢他們肯定是不會要的了,既然你不吃,那我們就多吃點,放心,不會浪費的,你們哥幾個謝謝二公子。”柯南山拿起筷子夾了一嘴紅燒魚,味道真不錯,刺也都挑了,吃起來舒服。


    “謝謝二公子!”幾個獄卒一同對著陳玄飛拱手喊道。


    還沒進門,陳玄飛又迴來了。


    事都幹了,名也報了,不吃不是更虧了。


    陳玄飛擼起袖子,掰了一隻雞腿,一口肉一口酒,舒服。


    “老柯啊!身為一個武將,你就應該有個武將的樣子,這麽陰險,不太好。”陳玄飛啃著雞腿,斜視著柯南山。


    “二公子說笑了,柯某不是一直都聽二公子的話辦事的,再說了,古人雲,兵不厭詐。”


    柯南山挑了一塊豆腐圓子,口感軟糯,味香濃鬱。


    “行,既然這麽聽話,爽快些,我問你,這邱睢陳家怎麽迴事?你怎麽迴事?我要是跟陳家幹起來了,你站哪頭?”陳玄飛端起碗喝完酒,重重的把碗放在了桌子上,他才懶得跟他們玩什麽猜謎遊戲。


    “你們幾個出去,把門守好了。”柯南山看著陳玄飛急衝衝的性子,把筷子一放,對著旁邊幾個獄卒說道。


    “是,大人。”幾名獄卒一行禮,起身就走。


    “等會等會,虧你還是官的,自己吃著喝著,還不給手下人喝點湯,你們一人端兩個菜,再抱兩壇子酒出去。”陳玄飛對著幾個獄卒招了招手。


    獄卒們看著柯南山,柯南山點了點頭,他們就迴來一人端了兩個菜。


    “哎,有沒有點眼力見,這個肉給我留著,換一個!”看見一個獄卒要端他前麵的五花肉,陳玄飛一巴掌把他手就排掉了。


    “這個,拿著走走走。”看著那個獄卒有些茫然和委屈的樣子,陳玄飛端了一盤蘿卜花遞了給他,敢跟他搶吃的。


    剛在幾個獄卒心裏建立起來的高大形象,立馬給陳玄飛拍的稀碎。


    柯南山但是笑著看著這個,二公子,覺得有些意思,一點都沒有豪門顯貴公子的自覺,說他大方又處處透著小氣,說他小氣吧,又處處都是那種豪爽。


    “行了,人都給你弄走了,快說吧,別給我再繞彎子了,煩。”陳玄飛提起筷子夾了塊肉邊吃邊道。


    “邱睢的錢有八成在陳家手裏,有一半的鄉兵是陳家的爪牙,你要是和陳家鬧起來了,你放心,我肯定幫陳家抓你,我隻有這樣才能保住我亭長這個位置。”柯南山很是認真的說道。


    “那你也好意思用我的名頭,吃我的飯!”陳玄飛白了他一眼。


    “我這可是幫你找台階,你爺爺目前也不想和陳家翻臉,陳家暫時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和你們有矛盾,不然也不會讓陳鬆把所有事情攬在自己身上。”柯南山一副好人難做的樣子。


    “那你他娘的抓我迴來幹什麽?不是脫褲子放屁。”陳玄飛嫌棄的說了一句。


    “對,就是脫褲子放屁,你這動靜越大越好,好讓邱睢的人都知道,此陳非彼陳,你這個二少爺和陳家那些人不一樣。”柯南山笑容燦爛的說道。


    “你才是個屁,你一個武官,怎麽這麽奸詐狡猾的,讓你當個亭長委屈你了,把筷子給我放下,別動我的肉。”陳玄飛惱火的看著柯南山。


    “二公子過譽了,下官也是被逼的。”柯南山拱了拱手,又夾了塊魚。


    “我這是在誇你嘛?你也忒無恥了,那你就這麽一直耗著,有用嗎?”陳玄飛沒好氣的說道。


    “有用啊!這不是把二公子等來了,好救我於水火之中,我說話算數,二公子哪天要是想打縣衙了,我柯南山,帶兵跟著公子去。”


    陳玄飛盯著柯南山,看他就是個笑麵虎,鬼知道他說的幾分真幾分假。


    “你這是拿我當槍使呢?還是拿我爺爺當槍使呢?”陳玄飛也放下了筷子,看著柯南山有什麽要說的。


    “如果能讓邱睢百姓過得好一點,我倒是很願意成為二公子手裏的一把槍,指哪捅哪!”柯南山端起碗朝著陳玄飛示意了一下。


    “別,我可用不起你這槍,我爺爺早就說了,我這輩子就是個當兵的,一輩子都沒有那當將軍的命,我能上場殺人,但是不喜歡這些彎彎繞的,你們愛怎麽玩怎麽玩,別指望我。”陳玄飛按住柯南山的手,這酒可不是那麽喝的。


    “那我就替死去的吳兄弟,謝謝二公子今天的仗義。”柯南山伸手拿開了陳玄飛的手,把碗裏的酒一飲而盡。


    “嗯,老柯身手不錯啊!有沒有興趣走兩招。”陳玄飛感受著柯南山的力道,情緒就上來了,這路上除了他自個練練,連個過手的人都沒有,陳斌倒是能打,但是他爺爺還看著呢!


    “不了,下官這點微末本事,不足道,更談不上讓公子出手了。”柯南山倒是很欣賞陳玄飛的一身江湖氣,但是他不是江湖客,他還得留著力氣幹別的。


    “就你這德行,放郭家軍肯定是天天挨板子的命,放上京,那少說也混個大將軍。”陳玄飛掃興的搖了搖頭,好好的一個大高手,盡是些讀書人的臭毛病。


    “二公子說笑了,柯某連個亭長都當的心中有愧,怎敢妄想做將軍。”


    “報,陳家陳獒來了,說要見大人和二公子。”一個士兵跑了進來單膝跪地報信。


    “你這一肚子壞水的,打算怎麽著啊?”陳玄飛喝著酒,看著柯南山。


    “不是我怎麽著,是看二公子想怎麽辦,一呢,留下來,咱們再敘敘舊,明天我送你迴去,二呢,你現在就可以和陳獒走了,假裝修複一下陳家的關係。”柯南山攤了攤手說道。


    “有什麽不一樣?”陳玄飛擰著眉毛問道。


    “嗯,如果二公子明天走,我還能讓酒樓送一頓早飯慰勞一下大家。”


    陳玄飛二話不說喝了碗裏的酒就往外走,這柯南山也太不要臉了。


    ……


    陳獒在外麵有些煩躁的等著柯南山。


    “陳大少爺,這麽晚過來,有何貴幹啊?”柯南山出了牢門,又換上了那副生人勿近的麵孔。


    “見過柯大人,我來是為了二公子的事情,現下我已經查明,是那陳鬆父子想要強占那吳家寡婦的房子,結果被二公子撞見了,他們就想試圖瞞天過海,謀害二公子,可不想二公子武力超群,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我本想帶人將他們捉拿到府衙問罪的,可沒想到東窗事發,這陳鬆一家已經收拾東西跑了,我隻好先來找大人把二公子接走,再派人去尋他們了,這件事和二公子無甚幹係,都是那陳鬆父子見財起意惹的禍,還請柯大人將二公子放了吧。”


    陳獒行了個禮,態度誠懇的說道。


    “既然大少爺開了口,那陳鬆又是你家裏的人,我也不好拒絕,大少爺稍候,我這就去把二公子請出來。”柯南山對陳獒點了點頭,又走迴了衙門。


    陳獒鬆了口氣,還好這平時一副死人臉的柯南山沒有認死理,揪住不放。


    “你這演技也太菜了,那陳獒是傻子嗎?”陳玄飛就在衙門口坐著,兩人說的他都聽見了。


    “不,陳家在邱睢一手遮天,我這麽做,才是正常的,那我就不送二公子,歡迎二公子隨時過來吃飯,也好讓我和兄弟們沾沾光!”柯南山笑著說道。


    “不是我說你,大丈夫光明磊落,你別跟個小媳婦似的。”


    “大丈夫也能屈能伸,受氣也總比丟了這頂漏雨的傘好,能擋一陣是一陣。”


    “後會無期!”陳玄飛白了柯南山一眼就走了出去。


    他這官當的也太沒意思了,拿著奴才的銀子,操著宰相的心,還得受太監的委屈。


    “二公子!”陳獒看到陳玄飛出來,就立馬迎了上去。


    “多謝表哥了,要不是你,我還被那死人臉關著呢!跟誰欠了他幾萬兩銀子似的,老子遲早打他一頓。”陳玄飛笑著和陳獒打了個招唿,又氣衝衝的說道。


    “二公子就別生氣了,那柯南山的臉,也算是我們邱睢的一絕了,就像戴了個麵具似的,就不要和他計較了。”陳獒笑著安慰道。


    “行了,表哥你這馬借我用用,我那丫鬟和幾個弟兄還在等著我呢!”陳玄飛指著一邊雙駕馬車的馬說道。


    “二公子盡管用,不用客氣。”陳獒積極的上去幫忙解了韁繩,遞給了陳玄飛。


    “那就多謝表哥了,對了今天陳家酒樓給縣衙裏送了些酒菜,今日不方便了,明日表哥讓人到府裏去取銀子。”陳玄飛翻身上了馬說道。


    “二公子這話就見外了,自家人吃點東西,哪有收錢的道理,不提了,不提了。”


    “那就謝過表哥了,改日再敘!”陳玄飛笑著拱手道別,你愛要不要,不要拉倒,反正也是沒錢。


    “二公子慢走!”


    看著陳玄飛離開了,陳獒才收斂了自己的笑容,上了馬車,往自家方向走。


    ……


    自陳玄飛走了沒一會,陳璐瑤就跟著張刻,領著一群人,帶著一堆飯菜來了吳家。


    自來熟的和眾人聊上了。


    不僅如此,還放低姿態,替陳家給吳家娘子道了歉,送了一百兩銀票表示心意。


    吳家娘子怎麽敢拿陳家的錢,就在她推辭的時候,小桃把銀票給收了,和陳璐瑤相談甚歡。


    “對了,小桃姑娘,這是陳家宅子的地契,你替二公子收著吧,天色不早了,我也該迴去了。”


    臨走前,陳璐瑤還不忘把陳玄飛隨口要的宅子給小桃留下了。


    小桃當然來者不拒的收下了。


    心裏別提多高興了,少爺出來一趟,平白的就撿了兩套房子,這可比在上京強多了,不是進天牢就是跟人打架的。


    最後還親切的把陳璐瑤送到了門外。


    “籲,小桃,公子我迴來了,開門。”晚上沒什麽人,陳玄飛一路縱馬狂奔而來。


    “哎喲,公子你可迴來了,我們可擔心你了。”


    陳玄飛進了門,看見卓上吃的差不多幹淨的盤子,他信小桃個鬼。


    “那陳鬆還是挺識相的,沒有再說什麽,為難你們吧?”


    “沒有,陳鬆都沒有露麵,直接搬走了,是陳家大小姐陳璐瑤帶著人送來的,還給小桃留了陳家宅子的地契。”張刻積極的說道。


    小桃瞥了他一眼,小樣的,還學會搶答了,就你這樣的,還想進公子的門,癡心妄想。


    “地契??”陳玄飛有些納悶的問道。


    “陳璐瑤給的,那陳家宅子的,說是裏麵還給咱們留了幾個下人打掃,明天會有人過來把門修好的。”陳玄飛接過小桃遞過來的地契,腦子有些疼,陳家這又是唱的哪出。


    “這樣,小桃你反正不喜歡大房的人,你們就留在這吧,張刻你跟我迴去,到了城裏,你去打聽一下我家現在住哪,然後把我帶過去,我明天帶著小武小全把行禮都搬過來,不住白不住,練武也自在。”陳玄飛琢磨了一下,打算這房子就歸他了,反正都是不義之財,沒什麽愧疚感。


    “好啊,明天早點迴來,可以不用每天看見那小娘的醜模樣了。”小桃一想有了自己的宅子,不用受氣那太開心了,小全和小武也不用受欺負了。


    就這麽,張刻帶著陳玄飛迴城找家去了。


    ……


    陳家老宅。


    陳謂一走,陳家就處於閉門謝客狀態了,不少陳家親戚都想上門幫忙,陳麒江就安排了一個下人在門口站著,來人了就跟他們說,今日陳府收拾,老爺外出,不便見客了。


    除了差人買菜,陳府的門就沒開過,陳麒江吃了點東西就坐到了門口,一是防著他娘,想不開,又跟哪家親戚聊上了,二是想著陳家和陳家表親在邱睢的問題,三就是打發時間,等陳謂迴府了,來了邱睢,他還真不知道有什麽可做的了。


    “爺爺!叔叔好。”


    看到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口,陳廈和陳謂陸續下了馬車,陳麒江趕緊迎了上去。


    “辛苦了,你們迴吧!”陳謂朝著陳廈擺擺手,讓他們迴去了。


    陳廈在馬車迴來的時候,滔滔不絕的和陳謂講了許多他們的道理,陳謂就不想請他們進屋喝茶了。


    “好,四叔,那我們就迴了,告辭。”


    “嗯,不送了。”


    等人走了,陳麒江扶著陳謂迴了府。


    “家裏怎麽樣?”


    “一共來了七波人,我讓人把來的是哪家都記下了,但是沒讓進,家裏一直都閉門謝客,也沒讓娘跟他們有瓜葛。”


    “嗯,那想好你在邱睢做什麽了嗎?我知道你心裏埋怨,我害你丟了官帽椅,我路上不說,不代表我不清楚,是我,我也埋怨,可到了邱睢,你總得找點事做,不然能把你自己憋死的。”陳謂看了一眼官迷的陳麒江,希望他不要走岔了。


    “孫兒不敢,爺爺做事,定然有爺爺的理由,隻是孫兒尚未想好做什麽。”陳麒江連忙低頭說道,不敢有一絲不滿的情緒。


    “家裏不是官場,人情世故太過了,就顯得生疏了,既然想不清楚,明天去幫忙收拾書院,在你想清楚之前,先在學塾做個教習先生吧。”陳謂搖了搖頭,還是不太喜歡他這個孫子。


    和他娘一樣的自私功利,隻是比他娘多了些精明,但也壞在這裏,他娘頂多讓人不喜,他要是錯了,那就萬劫不複了。


    希望他和小孩們相處,能以小見大,看見自己的缺陷吧,人這麽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自己說再多也是無用,就像陳玄飛一樣,說什麽都不聽,他這個哥哥呢,是表麵上聽,其實心裏呢,不以為然。


    “孫兒知道了,一切都聽爺爺的。”陳麒江聽著有些心慌,恭敬的說道。


    陳謂讓他帶自己到書房裏去,他也多年沒有迴來了,也不知道位置有沒有變化。


    一路上他沒有提陳玄飛,陳麒江也沒有問。


    陳謂得知陳玄飛被抓到府衙的時候,就不擔心他了,出格的事,他還是不會做的,怕的隻是他沒腦子遇上了什麽硬茬子,一衝動就跟人較勁,就像上迴受傷一樣。


    陳麒江則是懶得理會,老二在哪都是無法無天的,習慣了,隻是嫌棄他到處給陳家找麻煩。


    到了書房,陳謂就讓陳麒江下去了,吩咐下人泡了壺茶,一個人待在書房裏,想著一些事情。


    “籲!”


    陳玄飛看著牌匾上的陳府,不確定的又問了張刻一句:“你確定是這家了?”


    因為邱睢陳府實在太多了,他下午就砸了一個。


    “沒錯,剛才人家都說了,這是陳家老宅,今天剛進去人,你看這房子外麵,都是剛翻新的。”張刻肯定的迴答道。


    “行,跟我進去吧!”


    得了肯定的答複,陳玄飛上去扣了扣門環。


    “誰啊?”裏麵傳來了門房的聲音。


    陳玄飛一聽,對了,沒走錯地。


    “老馮開門,是我迴來了。”


    “喲,二少爺,你可算迴來了,這一天都哪去了,老爺下午都生氣了,哎,小桃和小郭將軍他們呢?”四十多歲但看著有些顯老的門房開了門,發現門外隻有二少爺和一個不認識的人。


    “他們今天就不迴來了,住在其他地方了,這是我朋友,我爺爺迴來了嗎?”陳玄飛拉著馬進了大門,張刻跟在後麵。


    “老爺迴來了,在書房呢!”等兩人都進了門,門房趕緊關上門,上了門閂,人都迴來了,就不用盯著了。


    “行,你帶著他把馬栓了,再給他找個睡覺的地方,書房在什麽位置,我去找爺爺問點事。”陳玄飛說著把韁繩遞給了門房。


    “書房在那邊,直走左轉就是了,應該有下人在那邊候著,少爺過去就知道了。”門房指著一天廊道說。


    “行,張刻你跟著老馮過去,有什麽事就跟他說,我走了。”陳玄飛說完就朝著門房指的位置過去了。


    轉過了彎,果然看見一個房間亮著,門口還站著個人。


    “小李子,爺爺在裏麵嗎?”陳玄飛走到門口打了個招唿。


    “進來吧!”沒等小李子迴話,陳謂的聲音已經從裏麵傳出來了。


    陳玄飛直接推門而入,陳謂坐在書桌前,閉著眼睛,桌上隻有一壺茶。


    他走過去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著,等著老頭開口,他先開口,老頭一般不理。


    “剛到第一天,就出風頭了,感覺好嗎?”陳謂依舊閉著眼,慢慢的說道。


    “還行吧,就是了解了陳家不少事,有沒有興趣聽聽。”


    陳謂睜開眼睛,看著陳玄飛問了一句和當下無關的事。


    “戰場之上,為什麽要有斥候,你比我清楚吧!”


    “哎,您不就是要說,我輕舉妄動,不識大體嗎,直接點不行嗎?”陳玄飛沒好氣的說道。


    “你既然知道,那為什麽還要這麽做,上次手上的傷就忘了?”陳謂看著陳玄飛無所謂的樣子,一臉慍怒的說道。


    “哎,這哪跟哪啊,這就不是一迴事,我本意就是隨便轉轉,隻是湊巧碰上陳家表親在欺負一個孤兒寡母的,一時沒忍住就出手了。”陳玄飛立馬迴懟了過去,上迴是有些逞能還有些尋死的意思,這次不一樣啊,這是路見不平。


    “然後了,你救她們一時,還能救她們一世嗎?這是陳家經營了幾十年的地頭,不是你逞能的地方,我也沒有那個官帽子了,要是真出了事,沒人救的了你。”陳謂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哎,您現在是越來越神機妙算了,小桃把那孤兒寡母收下做下人了……我還收了兩套房子。”陳玄飛喝著茶,用餘光瞥著陳謂,有些心虛的說道。


    “混賬!”


    陳謂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


    “老爺!”外麵的小李子聽著聲音,一下就開門跑了進來。


    “出去!”陳謂揚了揚頭,小李子又走出去,輕輕的關上了門。


    “什麽兩套房子,給我一點一點的說清楚。”陳謂一邊說一邊用手指用力的敲著桌子。


    看著陳謂發火了,陳玄飛也有些發怵了,雖然不怕,但是心裏就是慌,稍微的坐直了身體,一五一十的把今天聽到的看到的,還有吳家娘子,陳家,柯南山的事都說了。


    “然後柯南山就把我放了,我迴去的時候,陳璐瑤去過吳家了,還留下了一張陳家宅子的地契。


    我看著那地方也不錯,小桃他們老跟大房犯衝,我在那也能安心練武,所以……我就想著明天帶著小武,小全搬過去……”


    說道最後,陳玄飛放慢了語速,盯著陳謂的表情。


    “那麽說,柯南山倒是直接把自己賭在你身上了,看來他還有些眼光和膽識。”陳謂點了點頭說道。


    “那是,就我……”看著陳謂沒提他搬家的事情,陳玄飛立馬又活過來了。


    “閉嘴,人家賭的是陳家的態度,和我在邱睢的那點虛名,你不過就是顆棋子,得意個屁。”陳謂一盆冷水就把陳玄飛給凍住了。


    陳玄飛撇了撇嘴,“那也是看見我的仗義了才賭的,他有個屁的膽識,一肚子壞水。”


    聽著陳玄飛發牢騷,陳謂閉著眼睛歎了口氣,“人家那是審時度勢,忍辱負重,你連人家的一星半點都比不上,還好意思,要是上了戰場,各自為營,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可不是咋的,人家都能拿陳家當槍使了,我怎麽比得上,您喜歡,明兒個我替您請到府上來行不行啊?”陳玄飛也白了陳謂一眼說道。


    “那到不麻煩陳少爺了,既然你想搬家,也不是不可以,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就行了。”陳謂突然眯了眯眼睛說道。


    “真的?什麽條件?”陳玄飛眼神一亮,盯著陳謂,能不整天的看著老頭和大房那小娘,他求之不得啊!


    “你能去柯南山手下當個兵,你就搬吧!”陳謂笑著說道。


    “什麽?給他當兵?”陳玄飛瞪大了眼睛,這不是開玩笑呢!他來這又不是當兵來了,這也不是戰場,不是耽誤功夫了嗎?


    “你自己選,要麽去他那裏當個兵,要麽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裏或者去學塾當個武術教習也成。”陳謂喝了口茶,淡淡的說道。


    “我去給他當兵!”陳玄飛看了老頭一眼,咬牙切齒的說道。


    與其天天在家裏受氣,還不如去柯南山那裏,反正自己也想找個機會跟他過幾手。


    “那就這麽定了,他同意了,你就搬,他不同意,你就去學塾做個武術教習,下去吧。”陳謂揮了揮手,和趕蒼蠅一樣,眼不見心不煩。


    等著陳玄飛走了,他才有些凝重的考慮著陳玄飛剛才說的事情,陳家做的,比自己想的要多的多了,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也不是什麽簡單的幾句話,幾萬兩銀子的事了。


    而這一切都跟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就說想要撇開不管,也是由不得他的了。


    還有,照著這樣看,今天酒樓裏,縣令和縣丞的態度,就大有深意了。


    至於那個柯南山,忍氣吞聲這麽多年,現在上了賭桌,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正好讓他好好的教教陳玄飛,也試試他的態度,要麽讓陳玄飛栽個大跟頭,要麽就讓他好好的學學什麽才是調兵遣將,屈辱能讓人更快的成熟。


    ……


    “什麽?你要在我這當兵?”


    柯南山看著一大早火燒屁股一樣衝進衙門找到他,然後跟他說要在這當兵的陳玄飛。


    感覺他是腦子被門擠了。


    “你以為我願意啊!還不是老頭給逼的,我想搬出去練武,他給的條件就是讓我在你這當兵!


    我不管啊!昨天你拿我當槍使了,今天你就得答應我在這當兵,不然我就不走了。”陳玄飛一屁股直接坐到一把椅子上,看他那樣子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


    “是老大人的意思啊,那也行,我也有一個條件。”柯南山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案牘,看著陳玄飛說道。


    “什麽條件,我警告你,別太過分啊!”陳玄飛一揚身子坐正了看著他說道。


    “你看,你初來乍到的,想為百姓出力是好事,我怎麽能拒絕呢,好歹我們也應該歡迎一下二公子屈尊降貴來我們衙門效力,隻是囊中羞澀,如果二公子再去陳家酒樓,定上兩桌,這事就這麽定了。”柯南山笑嗬嗬的說道。


    “柯南山!你玩我是吧!昨天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今天你還來?”陳玄飛怒氣衝衝的看著柯南山,是不是應該借著這個機會,跟他來一下子。


    “哎,二公子說的哪裏話,我這是跟誠心的接納二公子,就看二公子有沒有誠意加入我們了。”柯南山有些“委屈”的說道。


    “我信你個鬼,吃飯好說,換個地方,老子還是有銀子的,請你們吃一頓還是吃的起的。”陳玄飛稍微的改了一下條件,再去吃陳家的,他可沒那臉。


    “不行,就得吃陳家的,這點事都不願意去,我怕以後再遇到什麽事,二公子不聽話啊!要是出了事,你上頭有個老爺子,我上頭懸的可是把刀。”柯南搖了搖頭,不同意去其他地方。


    “那,你們都提條件了,我是不是也該提個條件?”陳玄飛眯著眼睛看著柯南山。


    “二公子不妨直說。”


    “陪我打一架。”說完了陳玄飛就衝了上去,由不得他不打了。


    柯南山目光一凝,趕緊把桌子一拉,一推推到了一邊,上麵可有很多邱睢的案牘,而且是沒有備份的。


    陳玄飛看著他的樣子,咧嘴一笑,這就對了嘛!


    不等柯南山站穩,陳玄飛轉身就是一個肘擊,略微帶了點報複的心思,讓你玩我,讓你嚐嚐厲害。


    柯南山雙手一擋,下盤不穩就撞在了後麵的牆上。


    看著陳玄飛又一腳踢了過來,柯南山撇了撇嘴,兔崽子,不讓你吃點苦頭,還真無法無天了。


    他後腳一蹬牆,側著身子躲過了陳玄飛的一腳,順勢拉著陳玄飛的腳就讓他劈了個叉。


    “小子,別太過分了啊!”


    陳玄飛不迴他,手腳並用躍起,借柯南山拽著的手,一個迴旋踢踢了過去。


    柯南山身子往後一仰,退了幾步。


    “三次了啊!二公子!”


    整了整官服,柯南山搖了搖頭說道。


    可在陳玄飛眼裏,這不是看不起他嗎?隻防不攻,還這麽道貌岸然的,擺明了欺負人啊!


    剛才他也就用了七成的力道,以防出現什麽意外,但是看著柯南山的樣子,好像沒有必要了,而且受到嘲諷了,不表示一下,就不是他陳玄飛了。


    “行,你再接我一拳,就不打了。”


    陳玄飛鼓勁擺了個拳架,把右手當成了槍使,一記鑽拳就打了過去。


    “嘣!”


    陳玄飛麵色潮紅,咬著牙憋了口氣,緩了幾瞬,硬生生吞了下去。


    “老,老子去給你們,定酒席!”


    陳玄飛帶著顫顫巍巍的右手走了出去。


    狗日的柯南山這次沒有擋,也沒有避,直接硬生生的跟他對了一拳,是真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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