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許一雖不靠近過來,卻一直跟在身後,偶爾還會冒出幾個頗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見沈牧之並不搭理後,也不惱,也不離開,兀自走在後麵,東看看,西瞧瞧,就好像是遊覽至此的觀光客,十分愜意的模樣。


    不過,他愜意了,沈牧之卻愜意不起來。


    這許一,看著似乎年紀也不大,但修為不低,也已有幽門境。以沈牧之如今的實力,倒是不用怕他。隻不過,這大明不比古蘭國。古蘭國內,屬於無法之地,並無仙家宗門坐鎮,可大明國內大大小小的宗門卻不下雙手之數,甚至還有一個實力與大劍門不相上下的大明劍宗。烏山城乃是邊境城市,附近很有可能會有大明劍宗的人看守坐鎮。一旦他和這許一動起手,很有可能會引來大明劍宗的人。


    甚至,這許一或許就是大明劍宗的人。


    沈牧之可不想剛到大明境內就得罪大明劍宗的人。接下去,他和玄誠可能要在這大明劍宗內隱姓埋名一段時間,若是此時就得罪了大明劍宗的人,這大明恐怕就不好再待下去了。


    既然不能動手,又擺脫無果,沈牧之也就隻好將這許一當做是空氣,自顧自地在這烏山城內四處閑逛著。


    時間慢慢過去,日頭漸漸西斜,這許一還是沒有絲毫要放過沈牧之的打算。


    沈牧之已經將這不大的烏山城幾乎逛遍了,再一次迴到喧鬧的大街上後,沈牧之索性就拐進了一家酒樓,在大堂內挑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了下來。


    結果,他剛坐下,那跟過來的許一,一屁股就在他對麵坐下了。


    這還是兩人頭一迴靠這麽近。


    沈牧之眉頭剛皺起,許一卻已轉身抬手叫來小二,要了兩壺烈酒。


    沈牧之聽得他跟小二強調要烈酒的時候,眼中有些古怪神色一閃而過。


    “我請你喝酒,交個朋友如何?”等小二走開,許一轉過頭,看著沈牧之,再次提起了交朋友這個話題。


    沈牧之抿著嘴沉默了片刻後,開口問他:“你是大明劍宗的人?”


    許一愣了一下,旋即咧嘴笑道:“果然不愧是我看上的人,這眼光真準!”


    對於許一這種說話方式,沈牧之很有些不習慣,微微皺了下眉頭後,麵無表情的沉聲說道:“你都已經跟了我一個多時辰了,到底想幹什麽!”


    許一聽後,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臉:“難道我這張臉看上去就這麽像是不能信的臉?”


    沈牧之沒接話,但意思很明顯。


    許一露出受傷的表情,歎了一聲,有些頹喪地往桌子上一趴,也不說話了。


    沈牧之看著他這樣,擰了擰眉頭,心頭非但沒覺得此人或許是真的隻是想跟他交個朋友,反而更加警惕了。


    這時,小二把酒送來了。


    酒壺一落桌,許一也不招唿沈牧之了,拿起酒壺,就往自己口中灌了起來。一大壺酒,隻聽得咕咚咕咚幾聲,就已見了底。


    許一將酒壺往桌上重重一放,張嘴就大喊了一聲:“小二!”


    還未走遠的小二忙不迭地又迴身過來,許一指著那酒壺,道:“再來一壺!”


    小二看他的眼神,頓時間就怪異起來。試探著伸手去掂了一下那個酒壺,發現確實酒壺裏已經空了之後,小二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忙不迭地應聲,拿著酒壺就去加酒去了。


    小二走開後,許一見沈牧之不動另一壺酒,眉頭一挑,不悅道:“你放心,酒裏沒毒!”


    沈牧之沉默了一下,道:“無功不受祿!閣下好意,在下心領,不過,這酒……在下還是喜歡喝自己買的!”


    許一一聽,突然就怒了,伸手砰地一下往桌上一拍,張嘴就朝沈牧之吼道:“你這人怎麽就這麽沒意思!老子想跟你交個朋友怎麽就這麽難?”


    突然的大吼聲,瞬間壓過了大堂內所有的聲音,緊接著而來的,便是寂靜,和怪異的目光。


    沈牧之擰起眉頭,起身想走。


    許一見狀,起身欲攔。


    沈牧之心頭怒火湧動,已然徹底沒了耐心,準備要動手了。


    就在這時,那許一卻突然身子一晃,而後整個人猛地往後倒去,砰地一聲,連帶著身後的凳子一起,都砸到了地上。


    大堂內,片刻安靜之後,便是哄堂大笑。


    許一躺在地上,眼睛都已經閉上,嘴裏卻還嘟囔著:“老子就想跟你交個朋友而已……”


    沈牧之看著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作何心情。


    這時,那小二又拿著一壺烈酒過來了,剛才的動靜,他自然也看在了眼裏,此時看著這倒在地下明顯不省人事的許一,小二想笑又不敢笑,憋了好久後才將情緒壓下,轉頭問沈牧之:“那這酒,還要嗎?”


    沈牧之答道:“放著吧,多少錢?”


    小二報了個數,沈牧之付了銀子後,就準備趁著這個時候離開,可這時候,小二卻將他叫住了。


    “客官,您這朋友……”不等他說完,沈牧之就立馬打斷了他,冷冷道:“他不是我朋友!”


    小二聞言,為難起來:“客官,可他是跟您一道來的呀!您現在就這麽走了,他這個樣子,那我們也不好安頓呀!要不這樣,要麽您再坐會,等他醒醒酒,您再走?要麽,您把他一起帶走如何?”


    沈牧之迴頭看了一眼這許一,想不通,這許一好歹也是幽門境的高手,不過一壺烈酒,怎麽就醉成了這樣?還是說,這家夥是故意在裝醉?


    沉思了片刻後,沈牧之伸手遞出一個銀元寶,放到了小二手中的托盤上,道:“你幫我個忙,我還有要事要辦,耽擱不得,你幫我把人隨便找個客棧開個房間給他放進去就行,如何?”


    誰料,他這話剛說完,小二就搖頭拒絕了:“客官,這不是小的不願意幫忙,實在是,您看我這店裏的生意,走不開啊!”


    沈牧之有些意外,不過盯著小二看了兩眼後,他突然就明白了。這小二多半是擔心他對這許一做了手腳,萬一他要是走了,這許一出了什麽問題,可就要連累他們了!


    雖然,沈牧之要走,這小二也攔不住。不過,為難一個小二,也不是沈牧之的行事風格。無奈,隻好又迴到桌子旁坐了下來,一邊喝著酒,一邊看著窗外來往行人,等著那許一醒來。


    許一依舊還是躺在地上,沈牧之沒有去扶一把的意思,旁邊有人看不過去,朝著沈牧之嘿了一聲:“我說小夥子,你怎麽不把他扶起來!”


    沈牧之看向說話的這位年紀不小的大叔,淡淡答道:“地上更適合醒酒!”


    大叔愣了一下後,頓時悻悻!


    與他同桌的人,低聲責怪他:“就說了讓你別多管閑事,這兩人一看就不是朋友,多半還有什麽矛盾呢!”


    大叔瞪了他一眼。


    夕陽越過城牆,在城中央那些富戶人家的屋頂琉璃瓦上留下斑斕色彩,絢麗醒目。


    開始陷入昏暗的大街上,漸漸亮起了燈火。昏暗的燭光下,那些來來往往的行人,莫名地有幾分像那地底陰城中的陰魂。


    許一不知是何時醒的,沈牧之神思從窗外收迴時,一轉頭就看到那家夥已經重新坐在了對麵,正手撐著腦袋,看著他。


    目光一觸,沈牧之便皺了眉頭,旋即寒著臉,道:“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就不再奉陪了!希望閣下別再跟著我了!”


    沈牧之說完,起身就走。


    這迴許一似乎是真打算放棄了,坐在那沒動。


    一直到沈牧之走出酒樓,迴頭看時,他還坐在那窗邊的桌子旁,還是那個姿勢,絲毫沒有動過。沈牧之心頭略鬆了口氣後,卻也不由得掠過一絲疑惑,難道他真的隻是想交個朋友?


    不過,這念頭剛一掠過,就被他給壓下了。


    迴到客棧,玄誠已經等得有些著急了,得知他一下午在外麵並未遇上什麽狀況後,才放了心。


    關於許一之事,沈牧之不知為何,下意識地沒有提起。


    夜裏,徐然然已經睡下,沈牧之拎著酒敲開了玄誠的屋門。


    他還是想跟玄誠再談一談接下去之事。


    這一次月下城的事情,表麵上看是暫告一段落了。但實際上,整件事情還有很多疑點都還未弄清楚。今天一路從尕村過來的時候,他一直在想這件事。


    月下城之事,劉觀雖未直接現身,但顯然,整件事背後十有八九是有劉觀的影子的。


    而且,不管劉觀當時是衝著玄誠來,還是衝著徐然然來,總之他們身上肯定是有劉觀想要的東西。


    這一次,他們是僥幸逃脫,可劉觀他們未必會就此放棄。


    所以,沈牧之想在劉觀他們再次對他們出手之前,先去想辦法查探一下,看看劉觀他們到底在搞些什麽陰謀!


    既想去打探消息,那必然不適合再帶著徐然然。


    而如今玄誠又已決定了要正式收徐然然為徒,那麽接下去最合適的安排,就是分開行動。沈牧之自去找線索,打探消息,玄誠則是帶著徐然然尋個安全的地方定居一段時間,等徐然然修行一事入門穩定之後,再考慮其他。


    可,上一次沈牧之談過分頭行動一事,玄誠為此生了不小的氣,這一迴,沈牧之心中也無把握玄誠會答應。


    若是他不答應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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