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新走後,林長纓就領著沈牧之往後院於新的住處走。


    二人隔著小半丈距離,一左一右地走著。


    林長纓幾次想要開口說話,但一轉頭,瞧見旁邊那個男人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後,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就說不出來了。


    而沈牧之並非是沒有發現林長纓那欲言又止的模樣。隻是,他現在滿腹心事,根本無心說話。最關鍵是,他也不想與她說話。


    正所謂言多必失,林長纓是個聰明人。


    他在於新麵前主動暴露身份,是出於無奈,是迫不得已。但在林長纓麵前,沒有這個必要。


    而且,她若是識破了他的身份,那麽他們之間,就隻會更尷尬。


    但他不想說,林長纓卻想說。她猶豫躊躇良久後,終究還是將那句在喉嚨中反反複複了許久的話,問了出來:“我們是不是以前在哪裏見過?”


    沈牧之眉頭微蹙了一下,旋即冷漠答道:“我們應該是沒見過,林姑娘應該是記錯了。”


    林長纓聽後,皺起眉頭扭頭認真地打量了他一下,這張臉確實是毫無印象,可他身上總有一種讓她覺得莫名熟悉的東西。


    她也說不清楚這種東西是什麽,可這種感覺就是存在。而且,每多見一迴,這種感覺就會深刻一分。


    “是嗎?”她的目光在沈牧之那張臉上又轉了一圈後,還是忍住心頭泛起的那一絲羞惱,又問了一聲。


    不過,迴應林長纓的,不是沈牧之,而是那位正陽派的蘇師兄。


    “聊幾句?”蘇師兄與林長纓打了個招唿後,轉頭看向沈牧之,淡淡問道。


    沈牧之掃了他一眼,心頭暗自思忖了一下後,開口問:“想聊什麽?”


    “我可以相信連師妹不是你所殺,但,當時隻有你在場,人死了,你總得給個明明白白的交代吧?”蘇師兄說道。


    沈牧之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下,道:“要交代可以,把那個胖子叫出來,讓他跟我道個歉,我就給你個明明白白的交代。”


    “你……”蘇師兄氣得不輕,盯著沈牧之,咬牙說道:“你別太得寸進尺!我們願意給你個機會讓你說清楚,是看在於長老和林師妹的麵子上,否則……”


    “否則你要如何?”沈牧之打斷他,目光冰冷地盯著他:“殺了我,再殺了我兄弟?”說著,他就嗬地笑了一聲:“你以為這事情你們那洪長老不想做嗎?他比你還想!他帶著你們出來,結果死了一個。若是抓不到一個頂罪的,他迴去可沒法交代!但他為什麽不殺呢?你想過嗎?”


    蘇師兄愣住了。


    “你真以為就靠於新的麵子,就能讓洪七住手?”沈牧之說著,不屑地哼了一聲:“他之所以願意停手,隻不過是沒把握而已。他沒把握殺了我那兄弟,也沒把握能殺了我!如果殺不掉我們,那麽以後你們正陽派的人隻要離開山門,就要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地防備著。因為,我們兄弟兩一定會一直盯著你們,直到把你們都殺了為止!”這些話,沈牧之說得很是平靜,可其中的殺氣,卻讓對麵的這位蘇師兄忍不住心中打了個寒顫。


    他看著沈牧之,那看似平靜的目光背後,是滔天翻滾的殺機。他絲毫不懷疑這個男人剛才所說的話。


    如果他們沒有殺掉他們兄弟兩,那麽他們就一定會成為他們正陽派的跗骨之蛆,讓他們痛不欲生,直到滅亡為止。


    一旁的林長纓心中也已滿是驚訝,目光定定看著沈牧之,滿是駭然。


    “還要交代嗎?”沈牧之目光輕蔑地掃過他那張微微漲紅的臉,又問了一句。


    蘇師兄臉上掛不住,哼了一聲之後,轉身走了。


    沈牧之冷笑了一聲後,轉頭看向林長纓,道:“走吧。”


    林長纓低頭哦了一聲後,繼續領著沈牧之往於新住處走。


    沒多久,二人就到了於新的住處。是一間不大的小院,周圍種滿了竹子,將其牢牢圍住,自成一方天地,倒是清淨。


    二人穿過竹林,走到小院門口的時候,林長纓上前推門。手剛放到門上,她忽然就扭過頭來,看著沈牧之,問道:“你怎麽知道他叫於新?”


    沈牧之迎向她的目光,反問:“這很奇怪嗎?”


    林長纓擰了擰眉頭,並未就此罷休,略一沉吟後,又道:“我本來以為他願意幫忙是因為我求情的緣故。現在看來,事情似乎並非如此。你說,他為什麽會願意這麽幫你們?”


    沈牧之早有預料她會有所懷疑,所以,他自是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因為我告訴他,你的命是我救的,他就必須還我一條命,否則,我就會親自把這條命給取迴來!”沈牧之看著她,用平靜的口吻,訴說著一件無情的事情。林長纓的臉色瞬間有些白,眉頭擰起,又鬆開,片刻沉默後,她緊緊盯著他,沉聲說道:“也就是說,如果他不幫你們,你就會來殺了我?”


    “對!”沈牧之點頭承認。


    林長纓臉色又白了一分,看著沈牧之,貝齒在紅唇上無聲碾過,而後,忽地來了一句:“你憑什麽覺得你一定能殺得了我?”


    沈牧之聞言,眼睛微微一眯。旋即,身影微微一晃,在林長纓還沒反應過來時,就來到了她的近前,左手閃電般探出,在其鬢角輕輕揮過,一縷發絲隨即落下。


    “你說呢?”沈牧之迴到原位,目帶不屑地看著他。


    林長纓臉色蒼白,可盯著沈牧之的眼睛裏,卻猛地亮了起來,是怒火的光芒。


    “從此以後,我們兩清!”林長纓說完,扭身一把推開院門。而後,往旁邊一退,讓到了一旁,示意沈牧之進去。


    沈牧之看向她,道:“清不清,不是你說了算的。隻要於新做到他答應我的,那麽我們就兩清了。否則,你想兩清,除非把命還給我!”


    “好!”林長纓猛地抬頭盯向他,咬牙說道:“他要是沒做到,我就把命還給你!到時候,你可別不敢要!”


    沈牧之看著她,心頭某個地方像是被蚊子輕輕咬了一下,不過,這一點點的疼痛,於他那早已麻木的心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他冷冷一笑,應道:“如此也好,正好省了我的事。林姑娘說話定要算話才行!”


    林長纓怒哼一聲,甩手而去。


    沈牧之轉頭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嘴角那一抹毫無人情味的笑容逐漸斂起,眼底有濃濃複雜之色一閃而過。


    剛才那些話,他都是故意的。


    為的就是不想讓林長纓對他懷有感激之情,不想讓她覺得自己還欠他。


    他與大劍門之間,注定是不可能迴到最初了。日後,甚至還有可能會有一戰。他不想她到時候難做。


    當然,他之所以如此,也並不全是因為他與林長纓之間曾經的那些瓜葛,更多的還是因為趙正光,這個曾經是他師父的人。


    林長纓應該是他最在乎的人。


    不管十年前他最後做出了什麽選擇,但在之前的那大半年中,他對他還是很好的。


    這十年裏,他是怪他。可有些時候,記憶湧來時,那些讓他感覺溫暖的迴憶中,有很大一部分其實都有他的身影。


    所以,如今這麽做,就當是報答吧。


    沈牧之想著,無聲苦笑了一下後,收迴目光,轉身進了院子。


    他剛進去,已經走遠的林長纓忽然停了下來,轉頭望了一眼於新住處的方向。那雙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裏,已經沒有多少怒氣了,不過,卻多了很多的疑惑。


    之前被沈牧之氣走的蘇師兄又出現了。


    “林師妹。”招唿了一聲後,蘇師兄詫異地看了看剛才林長纓看的方向,問:“你在看什麽?”


    林長纓收迴目光,道:“沒什麽。蘇師兄找我有事嗎?”


    蘇師兄看了看她,心頭不由得有些難受。


    她麵對他時總是這般,看似恭敬,實則卻處處透著疏離。而那個才見過幾麵的道誠,她卻似乎從不這般故意疏離。


    “想找你聊聊,不知道可否方便?”蘇師兄很快藏起了心頭情緒,帶著幾分討好地笑問道。


    “蘇師兄想聊什麽?”林長纓問道。其實,她大概猜到了他想聊什麽,多半是那個道誠的事情。


    想著,心頭便略過了一絲煩躁!


    那家夥,就是個混蛋!


    林長纓這稍一走神,就被蘇師兄敏銳地捕捉到了。稍一猶豫,就說道:“我想與林師妹聊聊那個道誠。”


    林長纓聽到道誠二字,立馬迴神,擰起眉頭,帶著情緒反問道:“他有什麽好聊的!”


    “林師妹這是怎麽了?可是他對你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蘇師兄見她如此,立馬又問道。那貌似關切的目光背後,卻有著一絲可能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竊喜。


    林長纓倒是立即察覺到了自己的情緒不對,連忙斂了斂情緒,否認道:“沒有!”說著,微微吸了一口氣,看向蘇師兄,道:“這個道誠,我對他根本不比蘇師兄更熟,實在是不知道能聊什麽!”


    蘇師兄笑了笑,而後說道:“這個道誠,年紀似乎比我們還要小一些,但實力卻已經不遜於我們了。還有他那個兄弟,年紀也不大,卻已經是上境修士了。如此驚才絕豔的人物,竟然之前從未聽說過,師妹不覺得奇怪嗎?”


    林長纓愣了一下。這個,她之前倒是沒想到過。現在,這個蘇陸這麽一提,此事還真是有些奇怪。


    “而且,道玄,道誠這兩個名字,一聽便是道門道號。可如今道門式弱,從未聽說過有如此驚豔人物。所以,我猜測,這兩個名字肯定是假的。”蘇陸又分析道。


    林長纓沉吟不語,她覺得蘇陸說得不無道理。


    而且,她因此想到了更多。


    如果他們二人名字是假的,那麽會不會麵容也是假的。


    如果麵容也是假的,那麽真正的他們,或許真的是她所認識的。這樣一來,就能解釋為什麽她會從道誠身上感覺到熟悉了。


    可是,他們會是她所認識的誰呢?


    而且,還是能讓於新願意出手全力相助的人……


    林長纓想了許久,也沒個頭緒。


    這時,聽得蘇陸在旁邊,嘀咕道玄道誠這兩個名字。


    頓時間,一道閃電從她腦海中掠過。


    道玄,道誠。


    玄,誠。


    很熟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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