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天空逐漸昏沉,不見明月升起。


    可,這邀月湖中,卻逐漸明亮,而後一輪彎月悄然浮現其中。灼灼月華,將這碧青湖水照得透亮。


    偶有群魚嬉戲而過,有若空中掠過飛鳥。


    這等奇異景象,頓時吸引了湖邊幾人的注意,驚訝的同時,也紛紛心中生出不安。


    他們這幾日一直都在被妖獸追殺,早已都成了驚弓之鳥。這邀月湖是白宇帶著他們來的,當時他說這邊安全,今天這一天下來,確實也沒有妖獸過來襲擾。可此刻白宇不在,這邀月湖中又現出這等異象,他們幾人心中頓時就緊張了起來。


    羅月蘭一臉警惕盯著那邀月湖中的彎月瞧了幾眼後,邁步走到淩霄峰的元恪身旁。


    如今他們四人當中,元恪年紀最大,實力也最強。


    “元師兄能看出點什麽嗎?”羅月蘭輕聲問道。


    神色透著凝重的元恪聞言,搖了搖頭。


    羅月蘭轉頭看了看四周,此事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這周圍的山林中,更是一片漆黑。昨夜的場景,驀然掠過心頭,頓時讓其心尖一顫。一張俏臉,瞬時白了幾分。


    “怎麽了?”元恪見其臉色不對,便問了一句。


    羅月蘭搖搖頭,表示無事,旋即略一沉吟後,又道:“先前我與黃師妹去矮崖後麵時發現那邊有個可以容人的山洞。這湖中突然顯出這等異象,總覺得不安,不如我們去矮崖後麵的山洞將就一晚?元師兄覺得如何?”


    元恪聞言,考慮了一下後,點頭同意了:“就依羅師妹所言吧。”


    “那我去跟黃師妹說。”羅月蘭見他應下,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溫柔笑意。


    元恪掃過一眼,眼中神光略晃了晃後,又迅速定了下來。


    他點了點頭,看著羅月蘭轉身後,又去了附近山林中取了幾根樹枝給白宇在湖邊留了個記號後,去喊了齊木,準備繞去矮崖後麵那個羅月蘭說的山洞。


    黃真聽說要離開這裏,想起早上白宇離開時囑咐過讓他們不要離開這裏,心裏便有些不情願。


    但再看看那湖中的彎月,她心中也有不安,稍一示意後,便將心中那點不情願給壓了下來,隨著元恪他們一路往矮崖後麵走去。


    這片矮崖占地不小,而羅月蘭所說的山洞,其實隻是一個凹陷,形成了一個岩廊一般的地方。


    麵積倒是不小,足夠他們四人待進去。


    元恪與齊木二人先進去稍微拾掇了一下後,羅月蘭和黃真才走進去,而後又生了個小火堆。這火光一亮起,眾人心裏頭的那點不安,也隨之不見了。


    齊木性格活潑,眼下心中安定下來後,便生出了聊天的心思。一屁股在元恪身旁坐下後,就開口問道:“元師兄,你說白師兄能找到趙和他們嗎?”


    一旁的黃真,一聽到這話,身子頓時一顫。


    齊木並未發現。


    元恪也未留意。


    他想了想,答道:“白師兄來過一迴,對這裏的情況比我們都熟悉,想來應該是能找得到趙和他們的。”


    齊木聽後,忽又歎了一聲:“你說,我們怎麽就這麽倒黴呢?這東島行每五年一次,都辦了這麽多次了,從來都沒出過事。怎麽就這麽巧,讓我們遇上了呢?”


    元恪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齊木年紀小,性子直,這心裏藏不住事,有些話,不適合跟他說。


    不過,他不說,齊木卻未就此停下。


    隻聽得他又說道:“我之前聽人說,那天夜裏營地出事之前,那個林長纓一個人偷偷離開了營地,也不知這事是真是假!”


    元恪一聽這話,眉頭頓時皺起,沉聲嗬斥道:“這些沒證據的話,你也敢亂說!”


    齊木被元恪這麽一嗬斥,不由嚇了一跳,正要委屈,一抬眼見到元恪滿臉嚴肅,心中一愣之後,不由心虛,原本到了嘴邊的辯駁之語,也吞了迴去。


    隻是,齊木雖不再說話,可剛才他那話,還是讓羅月蘭和黃真都聽在了耳朵裏。


    羅月蘭轉頭去瞧了一眼黃真,見她臉色透著幾分蒼白,心底暗哼了一聲,就冷冷收迴了目光。


    元恪轉頭時,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心中暗歎了一聲後,又迴頭瞪了齊木一眼,嗬斥道:“還不趕緊去休息?待會後半夜來換我!”


    齊木已經意識到自己失言,聽元恪說完後,低著頭哦了一聲,就起身走開了。


    元恪一人坐在火堆旁,手中木棍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身前的火堆,火星不斷地被火舌卷著四散開來,隨風消逝在黑暗中。


    元恪腦子裏一直想著剛才齊木說的那句話。那個事情,他當時也聽到了一嘴。


    那天夜裏,營地突然被襲擊,此事確實是有些奇怪。就像齊木說的,這麽多年多沒出過事,為何獨獨這次出事了?


    而且還那麽巧,林長纓一個人偷偷出營,然後這營地就出了事。


    真是巧合嗎?


    還是說,其中有些什麽聯係呢?


    元恪心中其實也偏向後者,隻是,這念頭也隻能在心中轉轉,是萬不能說出口的。這種事情,牽涉太大,不是他們這些做弟子的能隨意置喙的。


    元恪想著,又想到齊木,心中暗暗自忖:迴頭一定得好好叮囑一下這小子,務必要讓他將自己那嘴巴給關嚴實了,類似剛才的那種話,無論如何是不能再說了。


    否則,萬一惹出個什麽事情來,正陽峰那位峰主可不是好易與的。


    元恪正想著這些的時候的,矮崖另一邊的邀月湖,忽然生出了些許異動。


    原本平靜的湖麵,突然生出了波瀾。


    圈圈漣漪,一波跟著一波地湧向湖岸。粼粼波光,隨波蕩漾。湖下,那輪彎月,也隨著漣漪起了褶皺。


    隻是,那散開的月華,卻愈發的明亮熾人。


    這邀月湖中,都被這明亮光華,照得通透無比。


    忽然間,那輪彎月似乎微微搖晃了一下。


    滿是漣漪的湖麵,突然間就起了波浪,嘩啦水聲頓時響起,打破了夜的沉寂。


    就在這時,那矮崖上劍刻的‘邀月’二字上,驀然亮起微光。


    無數細光,從中射出,如一道道的光劍,眨眼就沒入了波浪迭起的邀月湖中,直奔那輪正在搖晃的彎月。


    隨著搖晃,彎月似乎圓滿了一些。


    那一大波光劍還未靠近彎月,就融入了周圍灼灼月華之中。


    隱約中,似乎有金鐵交擊之聲不斷傳出。


    湖麵波浪越發的大了,湖水激烈地拍打著湖麵,發出嘩嘩聲響。


    矮崖上,‘邀月’二字上的光芒,也愈發明亮。縷縷劍氣從其中散發而出,掠過黑夜,沒入湖水之中。這一道道的劍氣,肉眼可見,猶如懸絲垂釣,釣的就是這湖中彎月。


    矮崖後方,守夜的元恪早已察覺這邊的動靜,遲疑良久後,還是決定前去看個究竟,也好心中有個底。


    跟另外三人說了一下後,三人都不太同意他一個人前去,元恪又勸了幾句,才總算說服了他們,然後一人獨自悄悄往邀月湖靠近了過去。


    此時,湖中水浪已經掀起了足有半丈高。


    大浪拍岸,水花四濺。


    湖中彎月已經半圓,灼灼月華,染的那湖水都變成了銀色。


    矮崖上那邀月二字似乎都活了過來一般,其上光華流淌,淩厲劍意,猶如那漁夫手中已經釣住了魚的魚線,一頭連著邀月二字,一頭垂入水中,繃得筆直。


    元恪過來的時候,正好瞧見的是這一幕。


    他是四歲的時候,被其師父接入大劍門中的,這些年,也經常會跟著師父出去雲遊一番,雖然沒怎麽正兒八經地跟人交過手,可也見過不少奇異之事。可眼下麵前這一幕,還是驚得他瞪大了眼睛,震撼不已。


    他沒敢太靠近過去,躲在了矮崖邊的一個角落裏,目光炯炯地盯著這一幕。


    突然,湖中彎月猛地光芒大放,隻聽得啪地一聲,一根‘魚線’突然繃斷。這聲音還未落下,緊接著又是啪啪啪數聲,一多半的‘魚線’接連繃斷。


    湖中已經變成了大半個圓的明月,迅速往下沉去。


    所剩不多的魚線,被這麽用力一扯,不由盡數繃斷。


    邀月之上,劍意猛然大漲。耀眼光華突然凝聚,化作一柄大劍,如閃電一般掠過夜空,猛地紮入了湖水之中,直追那輪明月而去。


    滿湖湖水此刻盡數沸騰。


    元恪早已看傻了眼。


    崖上二字,和這湖中彎月,莫不成都成了精不成?


    尤其是那崖上‘邀月’二字,剛才那一劍,即使元恪隔著不短距離,卻依然感受到了那股濃鬱劍意所透出來的淩厲和強橫。


    元恪暗暗自忖,若是他對上這一劍,隻怕是要當場斃命。


    如此一想,他便不太敢再在這停留下去了。免得到時候被發現,招來禍端。


    於是,他壓下心中好奇,又悄悄迴了那矮崖後麵的山洞。


    齊木他們三人正等得焦急,見他出現,齊木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問:“師兄,什麽情況?”


    元恪看了他一眼,又掃了一眼後麵的羅月蘭和黃真,略一遲疑後,答道:“我也不太清楚,那湖中有點古怪,我擔心有問題,沒敢太靠近。”


    齊木對元恪很是信任,不疑有他,聽後,便也沒再多問。


    黃真本來就有些心不在焉,聽後,也是沒有多想。


    唯有羅月蘭看了元恪一眼,眼底有些疑惑之色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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