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時左右,沈牧之練完劍,便去找了周煜,跟他詢問了東島行一事。周煜把他所知道的都跟沈牧之講了一遍,還送了一本東島秘境妖獸的圖解。


    從周煜處出來,沈牧之想著心事,一路往山澗走去。


    走至半路,忽迎麵遇上了一男一女。


    其中女子隱隱有些麵熟,但沈牧之也想不起來具體是誰,不過這正陽峰上,他是最小的。所以,也未多想,便讓到路邊,朝著迎過來的二人,躬身見禮。


    女子屈膝還禮,年輕男子卻沒動,目光在他臉上稍一打量後,略有驚訝地問了一句:“你是沈牧之?”


    沈牧之點頭:“牧之見過師兄。”


    年輕男子的目光,頓時間就多了幾分鄙夷。


    “聽說,這次東島行,你也參加?”男子又問。聽似平靜的聲音裏,卻已經染上了幾許輕蔑譏諷。


    沈牧之一下就聽了出來,目光在男子臉上掃了一眼後,斂目迴答:“是的。”


    “峰主還真是疼你啊!”男子又道,隻是聲音中的譏諷更加明顯。


    沈牧之眉頭一蹙,心頭生出不悅,也未多想,便道:“我師父確實疼我。這一點,不用師兄提醒的。”


    男子聞言,神色不由微微一僵。


    沈牧之見狀,也不欲與這人在此做這些口舌之爭,便道:“我還有事,便不陪師兄說話了。”言畢,朝二人拱了拱手,便準備離開。


    誰料,他這腳下剛動,男子突然一掌朝他迎麵拍來。


    沈牧之沒想到此人竟然會動手,心中一驚後,腳下慌忙往後退去。


    “師兄……”一旁一直未說過話的女子,突然輕唿了一聲。


    而這年輕男子似乎也並無意要傷沈牧之,聽得女子聲音後,便收了手。


    掌風拂動了沈牧之的鬢發,他沉下臉,喝問了一句:“師兄這是何意?”


    年輕男子卻是微微一笑,道:“師弟不用生氣,師兄不過就是想看看師弟到底有幾分實力。畢竟那東島秘境可不比這山中,那些孽畜出手,可不會如師兄我這般手下留情的!”


    沈牧之目光微冷,盯著他看了一會後,沉聲道:“師兄好意,師弟心領了。不過,師弟還有事,麻煩師兄讓一讓。”


    “好。”年輕男子輕蔑的目光在他臉上打了個轉後,笑著讓到了一邊,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沈牧之壓著心頭怒火,邁步就往前走去。


    就在二人交錯的時候,耳旁忽然傳來男子冰冷的聲音:“師弟可千萬記住,這東島秘境之中,危險無比,師弟到時候可千萬要好好護住自己的小命,別到時候自己丟了性命不說,還連累了跟你同去的師兄師姐們。”


    沈牧之身子微微一僵,而後大步離開了。


    年輕男子站在原地,眯著眼睛瞧著沈牧之走遠後,突然冷哼了一聲:“區區一個曲骨境,竟然也敢去東島秘境,也不知道峰主他是怎麽想的!”


    旁邊女子接過話:“峰主既然如此安排,必然是有辦法能護他周全的。師兄剛剛不該出手的。”


    年輕男子轉頭看向她,目光瞬間溫柔:“我就是有些氣不過。我聽說,你們到時候還得幫他獵殺妖獸?”


    女子聞言,原本並無什麽波瀾的臉上,也不由得微微露出了些許惱色:“我師父確實是有提到過一句。”年輕男子一聽,神色忿忿:“這秘境之中,本就危機四伏,那些妖獸如今越來越不好對付,你們進去,自顧都不暇,現在帶個拖油瓶不說,竟然還要讓你們幫忙獵殺妖獸,替他賣命,趙正光太過分了!”


    “噓!”女子聽得他竟直唿峰主名字,不由緊張地噓了一聲。而後,又道:“此事,師父也就是那麽一提,也不是強行要求如此。而且,具體如何,等到了那秘境之中,誰又說得好。”


    可男子還是有些憤憤不平,又道:“自從這沈牧之來了正陽峰後,咱們這裏好像就沒太平過。前段時間那個玉和峰的事情,鬧成那個樣子,還死了一個玉和峰的師妹,咱們這位峰主,竟然絲毫不懲戒這沈牧之,反而多番維護,現在其他幾峰都在說他處事不公,枉顧人命,顛倒黑白。連帶著我們這些正陽峰弟子走出去都麵上無光。前兩天,洪師弟他們去九華峰辦事,還被那邊的人冷嘲熱諷了一番,吃了不少的掛落。想想都讓人生氣!”


    女子聽著,雖未接話,但卻也低歎了一聲。


    這時,男子忽然湊到女子耳邊低語了幾句,女子神色一變,驚唿道:“真有此事?”


    男子轉頭看了看兩邊,又壓低聲音說道:“應該不假。你到時候,隻要顧好你自己就行,可千萬別心軟,出手救人!”


    女子皺起眉頭,猶豫著說道:“到底是自家峰上的師弟,若是……”


    男子不等她說完,就猛地打斷了她:“沒有若是!”說著,忽又伸手握住了女子的手掌,大拇指在其光滑手背上輕輕摩挲,看著女子瞬間緋紅的臉頰,男子溫柔的目光中,頓時間又多了幾許情動之意:“這東島秘境危險無比,你隻要照顧好自己就可以。記住,我在等你迴來。”


    女子聞言,臉上羞紅更甚了。


    低下頭,輕輕柔柔地嗯了一聲。


    男子見其如此嬌羞,更為情動,一時難以自控,也不顧這裏正在路上,便猛地將其拉入了懷中,緊緊擁住。


    女子又羞又急,掙紮了幾下,卻沒掙開,見周圍也並無人過來,漸漸也就不再掙紮,任由著男子緊擁著她……


    而這邊正你儂我儂的時候,正走去山澗的沈牧之,卻心情沉重。


    那位師兄最後的那句話,就像是一根針,刺進了沈牧之的心頭,令他難受至極。


    之前在周煜那邊,周煜提及過這以往的東島行,參加的弟子至少也都是風府境,像他這般曲骨境就去參加東島行的,還是自東島秘境開啟之後的頭一迴。


    沈牧之不知師父為何如此安排,雖然心中也清楚,師父既然如此安排了,肯定也不會是想著讓他去送死的,必然也有其深意和準備,但剛才那位師兄的話,還是像根刺一樣紮在了他心中,一時難以取出。


    他不知道,如那師兄一般的想法,到底有多少人有。


    或許,所有人都有。


    沈牧之經曆了那麽多磨難,可當這種被人嫌棄的感覺再次出現時,終歸還是沒能心如止水。


    這一夜,他在山澗邊待了一夜。


    之前師父曾問他,能否在半個月內邁入通穀境。他當時不解其意,現在是明白了。


    所以,他想盡快地邁入通穀境,哪怕距離風府境還是有很遠距離,但至少能多一分實力。他能多一分實力,到時候就能讓其他人少一分拖累。轉天一早,沈牧之迴了小梅園,拿了兩身換洗衣服後,又徑直去了山澗。


    接下去的很多天,他都再未迴過小梅園。


    林長纓在第三天的時候,察覺到了沈牧之已經三天未迴。心頭思緒幾番糾結之後,她去了沈牧之的樓下,站了一會後,又扭身迴去了。


    眨眼,十天過去。


    這日午時剛過沒多久,原本的晴空萬裏,忽然間就陰雲密布。狂風唿嘯之下,山林瑟瑟。飛鳥驚起無數,盤旋烏雲之下,久久不肯停歇。


    沒多久,便有暴雨傾盆而下。


    密密麻麻的雨線,從天而降,將這方天地,模糊成了一片。


    閃電遊走烏雲之間,偶爾閃現出來的刺目光芒,讓人心驚膽顫。


    原本平靜的鏡湖,也翻騰起了驚天駭浪。


    滾滾大浪之間,隱有大物遊走其中。偶爾光華閃過,便有沉悶吼聲傳出,透著一股遠古洪荒之意,令人心驚。


    鏡湖的異動,驚動了門中長老。不顧風雨強烈,紛紛趕了過去,禦劍鎮守湖邊,牢牢盯著那湖中大物的一舉一動。


    此番異動持續了足有兩炷香時間。


    隨著一道驚雷滾過天空,一道金色閃電突然從天而降,刺目光芒熾烈得讓人不敢直視。等人一閉眼,再睜眼,空中已無閃電痕跡,隻剩下一股隱約的焦糊味,除了少數幾人之外,無人知曉那道巨大的金色閃電究竟落向了何處。


    天空中烏壓壓的陰雲,忽然就薄了起來。


    狂風驟歇,暴雨初停,一絲陽光撥開了雲霧,落到了尚還大浪翻滾的鏡湖之上。驀地,那遊走其中的大物似乎見不得這陽光一般,突然就沉了下去。


    頓時間,一切風平浪靜。


    緊守湖邊的諸位長老見狀,紛紛大鬆了一口氣。


    不過,兩兩相視之時,紛紛都看出了各自心中的疑惑。


    這大物生活在這鏡湖之中已有數百年,一直以來都十分安分,怎麽近段時間,忽然間就不安分了起來?


    這已經是半年內第二次了。


    看來此事迴去得好好商討商討了。


    諸位長老,各自想著,然後懷揣著疑惑,最後看了一眼那已經平靜下來的鏡湖湖麵,紛紛離開了。


    正陽峰,原本景色不錯的山澗,如今已經變成了滿地狼藉。山崖破碎,碎石遍地。那間小木屋,已成了灰燼,一個足有丈圓的大坑,觸目驚心。


    小梅園內,趙正光站在沈牧之樓下的草地上,麵色有些沉重。


    片刻後,身後二樓的屋子忽然打開,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的沈牧之從其中走了出來。看到樓下站著的趙正光,沈牧之心中一緊,略一猶豫後,邁步走了下去。


    “剛才多謝師父出手。”沈牧之走到趙正光身後,躬身說道。


    趙正光轉過身看向他,目光幽深,沉默不語。


    沈牧之躬著身子站在那裏,心中有些緊張。


    良久,趙正光才開了口:“這破境一事,提前了五天,不錯。”


    沈牧之一聽這話,心頭頓時鬆了下來。


    “好好休息吧。”趙正光說著,又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扭身走了。


    沈牧之站在那裏,原本放鬆下來的心思,忽然間又漫上了些許緊張。迴想起剛才在崖邊發生的那一幕,緊張之中,又多了幾分驚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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